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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婉嬪娘……啊!”
小舍兒的應諾還沒到頭,就化成了慘叫,一個狠狠的爆栗,絕不容情地敲到了她的頭上。
她身後,雲飛飛搓著手,耀武揚威地瞪著她。
葉子快來了,雲飛飛的爪牙也該磨尖了。
不然,再來個李清容、紫蘿將他的魂給勾走了,卻如何是好?
葉子是雲飛飛的葉子,並且將是雲飛飛一個人的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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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外,喊殺震天。
京城守軍和江陽侯司馬震的軍隊廝殺正酣。
司馬澄冷冷立於城頭,看向江陽侯重親豎了寧王大旗,在城下招展盛放。
“司馬澄,自作孽,不可活!受死吧!”
司馬震雙目盡赤,長戟揮舞,已經花白的頭髮從盔甲中飄出幾縷,炫耀著他的勞苦功高。
京城守軍心氣沮喪,彼此相問:“李老將軍呢?我們北周的李老將軍呢?”
李天靖在距城五百里處紮營休息,已有五日之久。司馬澄明知其原因,雖是再三遣人解釋慰問,終究無用。他便知天下無不透風的牆,紫蘿死於已手之事已經傳到他耳邊;無論心下是不是還有幾分懷疑揣測,但在此時,按兵不動顯然是最高妙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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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美人天下(三)
他原地休息而已,並未謀反,依舊保持了對北周朝廷的忠誠,保持了自己忠貞的名譽。
等休息完了,他大可看情況再行出擊,以手下的大軍維護他想要的北周皇廷。
至於皇廷中的主人,不管是誰,只要不是司馬澄,他便沒意見。
司馬澄發現司馬震異動後,曾立刻派人通知京畿八部現時的統帥定武侯出兵,阻止司馬震入京。
定武侯得了司馬澄擢拔,倒也答應得快。可惜當天晚上便遭遇刺客。
一劍穿心,血都不曾流出一滴。
當日見識過開天盟主絕技的高手們一眼便認出了這是葉三公子的傑作。
葉三公子、白天曜顯然和司馬震聯上了手,並且義不容辭當了他的開路先鋒,為他先一步掃清障礙。
於是,京畿八部的人馬,這些李天靖一手帶出來的軍隊,居然緘默地保持了一致,按兵不動,由著司馬震一路凱歌,收集著反對司馬澄的部隊,隊伍越聚越龐大,攻向京城。
司馬澄默然看著如蟻般攻城的大軍,雙拳越握越緊。
他知道,除了司馬震,葉翔和白天曜必然也在一旁窺伺,只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便要縱爪而出,撕裂他的胸膛,扼緊他的咽喉。
他忽然間想起了當日三人並轡而行的風流倜儻。
一人出手,二人相幫。天下雖大,盡在囊中。
終於,三人的天下,一人收於囊中。以為傲視天下,依舊被天下倨傲而視。
“司馬震的大軍,已經越來越多了。”
葉翔帶了開天盟眾高手,立於城外高地,青衫獵獵拂動。
“讓他和司馬澄慢慢打吧。”
白天曜不經意地冷笑,身後紮營的,是鐵血軍的大部人馬。
從棲鳳山到京城,鐵血軍戰亡人數並不少,但跟在白天曜身後的鐵血軍卻越來越多。葉翔便知道,他正用螞蟻搬樹的方法,一點一點地將漠北的兵搬入京城。
更可能,這項工作,白天曜早幾年便已開始做了,各地各處,都和開天盟般,水滴大海般在市井之中隱藏了大量的人馬,只待振臂一呼,便可提戈上陣。
葉翔佩服白天曜的韌性,卻終於忍不住問:“白大哥,你真的只打算把清容她們救出來,除掉司馬澄便算了麼?”
現在的情勢,司馬震手下兵馬,已有數萬之多,縱然開天盟、鐵血軍聯手,不過兩三千人而已,又怎生與十餘倍於己的寧王大軍相較?
司馬震本便是皇叔之尊,又素有威望,如今掌握兵權,司馬澄一死,這天下,舍他其誰?
白天曜,已決定要美人,不要天下了?
白天曜有輕微的噫嘆聲傳出,淡漠的笑紋勉強飄出:“三弟,你認為,我該是要天下,還是要美人?”
葉翔不答他這個問題,卻道遙望天際流雲,微笑:“我不要天下,不要美人,只要雲飛飛。”
白天曜苦笑道:“我發現你比當年還要英雄氣短。”
葉翔悠悠道:“人生百年,倏忽而逝,我們竭盡心力所能抓住的,不過一個一生鍾情的愛侶,幾個生死相伴的兄弟,其他的,又有什麼值得我們留連的?”
白天曜望著那錦繡河山,雙手呈環狀,緩緩在空中滑過:“三弟,你看見這周圍,是什麼了麼?”
葉翔知道他所指的,必是萬里河山,卻道:“我看到了遍地屍骸,血流成河。我看到了一將功成萬骨枯,生民無計樂樵蘇!”
白天曜吸了一口氣,苦笑:“難道,你就不想給子孫留下點什麼?”
葉翔淡然道:“我父親留給我開天盟,我自認還算有點能耐,可一時疏忽,險些全軍覆沒;前朝奪得天下,不過五十餘年,便被重臣奪位;如今的北周,才三十年建國歷史而已,我瞧它的運數,也快盡了。”
白天曜不以為然,道:“那是因為目前正處於亂世,山河動盪,若是江山一統,固若金湯,則千秋萬代,未必不行。”
葉翔笑道:“秦帝橫掃六合,兼併天下,何曾不是一統?他還想流傳萬世,因此自稱始皇。結果如何?二世而亡。大隋亦只存了二世。其他漢唐雖是傳了數百年,也不過幾十世而已,哪裡來的千秋萬代?”
白天曜緘默片刻,道:“即便不能千秋萬代,能夠標炳史冊,也不失為一件樂意。”
葉翔喃喃道:“無數血肉屍體之上的標炳史冊?”
白天曜不耐煩了,抬頭問道:“三弟,你打不打算幫我?”
葉翔黯然笑道:“幫,當然幫。即便我只想帶了我的飛飛翱翔天下,也得先將她救出再說。——或許你是對的。得美人與得天下,一樣得付出代價,血的代價。”
高地上朔風正勁,掠過樹梢時,有尖銳的嘯響,細聽來,如同垂死之人陣陣疼痛的嚎叫。
那前方廝殺的戰場中,到底有著多少條人命,正在做著垂死掙扎?
大長長身闊步飛奔過來,在二人面前屈身稟道:“城門甚是牢固,又有司馬澄親自督戰,守軍甚是頑強。江陽侯久攻不下,傷亡慘重,叫人請問二位公子的意思呢!”
葉翔望了白天曜一眼。
白天曜卻緩緩盤膝坐了下來,笑道:“大長兄弟,怎生不見你那位丁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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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暗祭(一)
大長居有些忸怩,訕訕道:“這個戰場之上,刀槍無眼,我不敢帶她來,把她寄在京城一位朋友家啦!不過她性子也急呢,鬧著和我說,皇宮一破,她要第一時間去找她家的小姐呢。”
葉翔想著這對活寶主僕搞笑場景,也不禁微笑。
大長答完,才覺有些不對,嗯了一聲,道:“啊,方才說什麼來著?我們要不要去幫著攻城呢?”
白天曜望向葉翔,道:“三弟,先撇開你那些俠情仁心,你覺得現在我們便去相幫,合適麼?”
葉翔黯然片刻,道:“你回去稟告江陽侯,就說我前兒刺殺定武侯時牽動了舊創,一時未復,白大哥正在幫我療傷,讓他再多頂一兩天。我的傷勢一復原,立刻帶人去相幫。”
雙方都未曾到兵困馬倦之時,此時開天盟鐵血軍去相幫,雖然一樣可以克敵制勝,卻難免多犧牲些弟兄性命了。何況不到司馬澄、江陽侯強弩之末時,又怎能顯出鐵血軍、開天盟如初發之硎的威力難擋?
大長應諾而去。
白天曜卻笑了:“三弟,幸虧你不是那有心天下的人。”
葉翔淡然笑道:“否則,想取我性命的,絕不止司馬澄一人。”
他說這話時,語調之中,已是蕭索異常。
所謂的兄弟結義,一旦加了名利二字,那什麼同生共死,什麼富貴與共,便全都虛無飄緲起來。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正是對功利之下的君臣兄弟關係的絕妙寫照。
如若葉翔今日也有奪權之心,白天曜會不會在奪權成功的第一時間,便將刀子捅進他的後背?
無論衝著葉翔的才能,還是糾纏那麼多年的愛恨恩怨,他都有十足的理由,去取他的性命。
葉翔相信,白天曜想要美人,也想要天下。
只是葉翔還是想不通,白天曜憑什麼認定,他可以將司馬震壓下一頭去,掌握北周的至高權勢?便是他將司馬震壓下,又如何能製得住那號稱置身事外的李天靖?
李天靖忠於的是北周朝廷,北周的皇室,不管哪個當皇帝,他都不會有意見。可這並不代表,他可以容忍一個旁系血統的人來掌握政權,更別說白天曜出身異族,始終依傍著與北周敵對多年的漠北皇室了。
夕陽西下,天邊晚霞片片血紅,已與京城流成的血河溶作一處。無數官兵如蟻,猶在那血光中奔來突去,渾不知已身陷血腥之中,怎麼也拔脫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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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飛飛已換就新衣,只作普通宮女的裝束,享受那種如給剝掉層臭皮的新生感覺,在崇光宮中晃了一天,居然沒有一個人理會。
無論是太監,還是宮女,都是行色匆匆,如臨大敵。便是說話,也只附耳低語,只恐聲音高了,錯了某一個字,便引起主子們的不滿,手起刀落,死無葬身之地。
誰也不知道小謝妃心裡在想什麼。她只是從早到晚地不斷著彈著琴。
而雲飛飛經了數次莫測事端,對這位小謝妃又敬又怕,知她彈琴時不喜有人驚憂,便是一肚子的疑問,也不敢前去相詢。
小舍兒見她無聊,便道:“雲大小姐,若是悶得厲害,奴婢陪你去宮外海棠林走走。”
看來暴力的效果十分明顯,小舍兒終於不叫雲飛飛是婉嬪娘娘了。
但若提到踏出崇光宮,雲飛飛還是猶豫。
“皇帝不會在皇宮亂逛吧?給撞到可不好玩了!”雲飛飛說道。
而小舍兒已笑了起來:“聽說外面江陽侯聯合了鐵血軍、開天盟,攻得正猛呢,估計皇上這時候也不會回來吧?何況若是回來,你在崇光宮內逛,和崇光宮外逛,又有什麼差別?給皇上撞到的機率不是一樣大?為什麼敢在宮內逛,卻不敢到宮外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