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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蘿嫣然笑道:“那麼,便找個機會,讓我回北周軍隊那裡,還怕他們不好好把我送回皇宮之中麼?”
丁香恨恨道:“一看我們這裡要受苦,迫不及待要當你的千金萬金嬌貴公主了。”
而白天曜眼睛卻亮了,他微笑道:“不如,我和葉子再在這裡陪北周軍隊玩上幾天,等這裡安定了,再去京城救雲姑娘?想來紫蘿姑娘聰明玲瓏,回到宮後自有辦法保護雲姑娘周全。”
紫蘿也不說話,只是盈盈望向葉翔。
葉翔低了頭,拍著紫蘿的肩,眸光懇切而憂傷,輕輕道:“紫蘿,拜託你了!”
紫蘿嘆著氣,道:“不知道如果我遇了險,你肯不肯這般救我?"
葉翔怔了怔,道:“若你真的有難,我自然也會全力救你。只不過,你有司馬澄那樣的兄長,又有李老將軍的守護,又有什麼人敢欺侮你?”
“自然有人敢。”紫蘿仰著臉,一雙烏黑瞳仁,直視葉翔的眼睛,苦澀道:“你們別把我當傻子。我外公已經年紀大了,司馬澄若是有情,也不會爬到今天的地位。也許有一天,連我也會成為權力爭鬥中的犧牲品。”
葉翔一時語塞。
想當年,他不也是司馬澄倚為左膀右臂的好兄弟?
還有白天曜,向他出手的,不只司馬澄,還有他葉翔。
山間的風呼嘯吹過,掠起散發,簌簌拍在臉頰,生生地疼。北周士兵已經進山了,隱約聽到了人聲喧囂,夾雜地凌亂風聲中。
白天曜走過來,微笑道:“既然說是給我們劫持的,就這麼把你送還北周士兵,自然不妥。呆會我們胡亂向他們要此食糧兵器,紫蘿你沒意見吧?”
紫蘿盯住他,仔細地望著白天曜的臉,忽而笑道:“白大哥,你怎生和三哥哥反了?”
這句話沒頭沒腦,叫白天曜聽得奇怪,不由問道:“什麼反了?”
紫蘿悠悠道:“三哥哥的性情,看似變了很多,其實還是我原來那個三哥哥。而白大哥,看似和以前一樣,卻已不一樣了。
白天曜強笑道:”如何不一樣?
紫蘿的眸光變得很尖銳,尖銳得近乎刻薄,但隔了許久,她的神情到底軟了下來,輕輕笑道:”比以前……聰明了。以前是一步一算,現在是一步三算。
白天曜怔了怔,而葉翔笑意更是苦澀。
白天曜遠比三年前有心計,有謀略,他早已看出來了。
誰都說不準,這一次白天曜來到北周相救葉翔之前,已經做了多少的布置,又花了多少的時間和精力,才能為如今的布置作好成全準備。
如果當年,他意圖從司馬澄手中奪回李清容時,也能這般細緻周到,步步為營,如今李清容的夫婿,該姓白吧?
那是白天曜的恨事,李清容的恨事,亦是葉翔的恨事,甚至連紫蘿想起來,都會為自己的兄長感到羞愧。
所以,葉翔不忍,紫蘿亦不忍去揭穿這種變化。
或許,這種變化,須等著白天曜自己去發現吧?卻不知,李清容能不能接受那曾經的如意郎君,搖身變為充滿險惡算計的政治家?
前方的探子已經報來,入山搜索的北周軍隊越來越近了。
早已休息夠了的鐵血軍和開天盟之人開始起身轉移,利用之前這段時間所探得的複雜山況與北周搜索軍展開捉迷藏和伏擊戰的遊戲。
杜秋風與白天曜、葉翔等商議了,果然帶了老武和另兩名兄弟,徑沖向北周軍求見領軍的驃騎將軍,以紫蘿公主為脅,開出了條件。
條件不高,不過是退軍三十里再加些乾糧而已,雖說山地之中乾糧珍貴,但無論如何比不上公主重要,何況那公主還是他們統帥的心肝寶貝。
至於退軍三十里,也沒什麼要緊的,多年的政治敏感,早讓那將軍直覺到京城有所變故,司馬澄留他們在這裡,不過是為了絆住兩位好兄弟白天曜和葉翔而已。
能讓司馬澄匆匆離去,只留了三 千士兵與那些如狼似虎的鐵血軍和開天盟高手對敵,那京城的變故算多不小。所以現在求全遠比進攻可靠許多。
杜秋風幾乎沒費什麼勁就達到了他的目的:拿到乾糧,然後把紫蘿公主平安送到退後三十里的北周軍隊手中。
紫蘿臨去前,葉翔張了張嘴,想再吩咐幾句,卻又忍住。而紫蘿已微笑道:“三哥哥,你放心,但要有我在,我總……儘量保那雲飛飛周全便是。--便是我護不了,我也可以找清容姐姐。她是皇后娘娘,後宮歸她管,行動必然更是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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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回家(二)
葉翔皺眉,遲疑道:“嗯,最好,不要牽扯到她。”
紫蘿笑容頓時苦澀。葉翔心裡,莫非就她紫蘿一人是活該給牽扯的?
她很想把這句話問出口,卻一眼看到葉翔眸中的苦楚和歉疚,頓時一句話問不出來,暗自只嘆著,或許,他的前世欠了李清容的債吧?
而讓她驚訝的是,白天曜也走近了她,欲言又止。
白天曜年長葉翔好幾歲,與紫蘿的年紀更是相差頗遠,故而她和白天曜從來就不如和葉翔那般親近,此次見他如此,卻也奇怪,問道:“白大哥,你可有什麼吩咐的麼?”
“沒有。”白天曜怔仲片刻,答道。
紫蘿點一點頭,隨了杜秋風正要走時,又見白天曜趕了上來,將她拉過一邊,輕輕說道:“紫蘿妹妹,若見到清容,代我問好吧!”
紫蘿見他一貫冷凝的神色居然有幾分悽惶,大是訝異,一面應了,一面想著,原來前世欠李清容債的,並不只葉翔一個。
而她呢?
莫非她的前世,欠了葉翔的債?
雲飛飛坐於馬車之中,隨在雲聰身後,顛簸了好幾日,終於算是回到京城,身上的傷口大多已結痂恢復,而耳朵里卻也起了一層繭子了。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叔父有這麼羅嗦。君君臣臣那套,簡直比老太婆的裹腳布還要臭不可聞,而且沒完沒了!
偏偏在那小小的車廂中,她無路可逃,只能呆呆地坐在車中,乖乖地聽著。
自然,聽不聽得進去,則是她的事了。
連車頂的團花紋頂,她都能看成葉翔的笑臉。那笑臉上,星子一樣的眼睛,那樣溫柔深情地向她凝注,說著,便是死,也要在一起。
又記起了他的親吻,那般的熾熱而纏綿,真看不出平時有些木訥的葉子,也能這麼瘋狂熱烈。
葉子,葉子,葉子……
竟不知道,心裡能將一個人的名字,呼喚到那麼多遍。
天空雲散雲聚,時攏時收,仿佛也在心頭飄蕩浮沉。
浮浮沉沉的,自然還有起落不定的心。
“我不想入宮。”快到京城時,等叔父羅嗦完一通後,雲飛飛抱著膝,悶悶地說。
雲聰望著越長越美麗的侄女,無奈嘆息:“我知道你的心。但是那秦楓……實在不是你的佳偶,——何況我打賭,他絕不敢娶皇上封為貴人的女孩。天下沒有任何人敢娶你,飛飛。”
雲飛飛怔了怔,然後哈哈大笑,幾乎笑出了眼淚,然後向傻了一般看向自己的叔父宣布:“秦楓是不敢娶我,可自然有人敢娶我。葉子如果敢不來找我,不來娶我,我爬到皇宮最高的樓上去自己跳下來摔死。”
雲聰吸一口氣,喝道:“瘋丫頭!”
“我不瘋!如果葉子不來找我,我絕對……我絕對不再活著!”雲飛飛將頭埋到膝下,笑著,笑著,大顆大顆的淚珠,簌簌打濕了車廂內茶青的地板,每滴都是圓圓的形狀。
如夢中那些團團圓圓的希冀。
望著那顆顆渾圓,雲聰沉默很久,才問道:“誰是葉子?”
“葉三公子,葉翔。”
不管是誰,終究不能擋住司馬澄的決心和野心。
永熙帝猝不及防的班師回朝,以及李天靖的振臂一呼,京畿八部軍僅兩部隨了江陽侯司馬震,在永熙帝到達京師之前突圍而去。司馬澄回宮之後,立刻調遣人馬,追擊司馬震。
他所調的人馬,自然不會是江陽侯的舊部,依舊是李天靖率領手下一半的部下軍隊向前追擊。剩餘一半人馬則交給定武侯統帥,駐守京畿;原江陽侯治下京畿八部人馬與北方邊境換防,換防回來的邊境大軍另作安排,到時多半為司馬澄所掌握了。
這樣一來,李天靖帳下軍隊大大縮減,而江陽侯逃亡南方,就是天大本領,也沒法子到北方邊境煽動原部屬叛變。
或許,他早想找機會削弱李天靖的兵權了,這一次,只是恰好找到了機會而已。
李天靖雖有些不滿,但司馬震叛變於前,料想司馬澄對自己也是萬分堤防,自己無兒無女,遂也只得奉了旨,留下一半的軍隊來,同時叫人留心著去打聽紫蘿下落。
李天靖出怔當日,雲淵、雲聰接到聖旨,隨軍出征,共討叛逆。
而雲飛飛,此時剛剛回到了闊別了兩月的雲府,甚至還沒來得及聽祖父鬚髮皆張的訓斥,便接到了入宮的聖旨。
為表彰雲氏忠心,司馬澄不僅免了雲飛飛私自逃家之罪,另擢為嬪,賜號婉。
曹公公捧了聖旨進來時,雲飛飛就有種把他那笑容可掬的圓臉砸扁的衝動,等他的聖旨念完,再次笑容可掬地向她討喜地稱呼雲婉嬪時,雲飛飛也笑容可掬地走上前,一邊接過聖旨,一邊露出無邪笑意:“曹公公,你為什麼不長鬍子?”
曹公公張了張嘴,笑容僵住。
而雲飛飛繼續笑容可掬:“我瞧皇上也是個不長鬍子的,難道皇宮裡面的男人,個個都不長鬍子?”
“飛飛,別胡說!”雲淵、雲聰都是滿頭的汗水,忙著將大錠的黃金往曹公公袖中塞,陪著笑臉道:“曹公公,飛飛這丫頭,自幼沒了父母,全讓老朽給縱壞了!她小孩子家家的,以後可全仗曹公公照應了。”
第三十章 回京(三)
可他們很快就發現,他們需要堵的是雲飛飛的嘴,而不是曹公公的嘴。雲飛飛那生怕不惹事的嘴繼續用優美無邪的聲線說著話:“其實不長鬍子也好啊。哪像我爺爺,長了一下巴的鬍子,每天梳都要梳好久。……曹公公,你的孫女幾歲了?應該比我小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
曹公公好容易被黃金收拾住的難堪立刻狼狽竄出,他伸出他胖圓的指頭,點住雲飛飛,又羞又惱:“你……你這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