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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翔踉蹌兩步,急衝到高處看時,白天曜已道:“不必看了,左右不過是引你露面的餌。”

    葉翔搖頭,側首向白天曜望著,黯然道:“即便是餌,我也要去瞧瞧。若真是雲飛飛,我怎能讓她,讓她……”

    讓她成為柴火中的一堆枯骨?

    葉翔搖著頭,黑眸中透出說不出的焦慮和譏諷。

    沒錯,反擊,報仇,都很重要,但又有什麼重要得過救出雲飛飛?

    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這種志向,所透露的,不僅是復仇,更是野心,攻城掠地領袖天下的政治家野心。

    而葉翔,所要的無非是一句雲飛飛平安而已。

    他曾說,葉子,只是雲飛飛的葉子。而現在,葉翔已做回了開天盟的領袖,可他似乎依舊只是雲飛飛的葉子。

    一路掙扎過來,名利皆虛,所嚮往者,竟只是紫竹樓中那雙影相守四目相對。

    如果沒有了雲飛飛,縱重新振作,縱有了天下,又有何意義?無非一世寂寞繁華。

    

    “我只要雲飛飛。”葉翔這麼說著,已確認了那十字木架上綁縛的,的確是雲飛飛。但她並沒有被燒成枯骨,火焰只是在她的腳下吞吐。

    只要她沒有死,一切皆有可能。

    葉翔將手搭上了佩劍,扭頭道:“如果我不能回來……秋風,開天盟,就交給你了。”

    杜秋鳳變了臉色,遲疑勸道:“公子,請三思,三思啊!”

    葉翔並不答話,提劍已往山下衝去。

    這時白天曜已喚道:“三弟,等等我。”

    葉翔怔了一怔,白天曜已然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開天盟和鐵血軍,還靠你突出重圍。”葉翔坲著額前遮眼的散發,目光迥然,甚是從容,根本不像去赴一場九死一生的死亡盛宴,倒似應愛人的美好約會一般。

    是的,不管生死,能與雲飛飛一起,便是快樂。

    葉翔的眸子漸次溫柔,提氣向山下奔去。  

    而白天曜微微動容,忽然叫道:“三弟,且慢。”已追了上去,誠摯道:“我陪你去!若是清容出事……我也斷斷不能棄之不顧。”

    葉翔頓住身形,唇邊挑起一抹清淡笑容,已有了溫暖之意:“我便知道,清容,究竟也不會看錯人。”

    白天曜一笑,攜了他似要一併下山,忽而出手如電,已一掌擊在葉翔玉枕穴上。

    葉翔一晃身子,回頭望他一眼,又扭頭那依舊裊裊而起的青煙,已泛起淒涼苦笑。

    飛飛,你在等我救你麼?

    真的對不起……

    白天曜扶住葉翔身體,慢慢放倒,才鬆了口氣,苦笑道:“這麼多年,三弟還是那麼衝動。”

    “他再衝動,也是我們最尊敬的盟主,唯一的盟主,任何人不能取代。”杜秋鳳忽然說道,手已放在刀柄之上。

    接著大長、老武等開天盟眾人,甚至是和開天盟中混在一起的紫蘿,已無聲無息聚了過來,神情緊張,看向白天曜的眼神很是不善。  

    “白大哥,你不能傷害三哥哥!”紫蘿也挺身站出,與白天曜相對,毫無懼色。

    若論人多勢眾,開天盟自然不比鐵血軍有千人之多,但目前聚在葉翔周圍的,基本都是開天盟的骨幹了,幾乎個個都有過人之能。白天曜當了他們的面襲擊葉翔,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顯然都已激怒這些出身糙莽的豪傑,竟不顧大敵當前,冷冷與白天曜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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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陷阱(二)

    丁香正要跟在大長後面,忽覺大長臉拉得老長,那難得的一本正經模樣,竟讓他的氣質一時也變得冷硬,像變了個人一般,不由張目結舌,悄悄退後一步,讓得遠遠的,心下卻很是奇怪,為什麼平常大長樂樂呵呵,一副由她揉圓捏扁的熊樣,此時又這邊威武了?

    白天曜緩緩吐出一口氣,微笑道:“是,他是開天盟之主,誰也不能取代。所以我不能眼看司馬澄設下了圈套,還讓他去送死。”  

    他說著,已將葉翔放於糙地間,道:“他也累了,其實休息片刻也是好事。”

    紫蘿立刻搶過去,抱起葉翔,急急喚道:“三哥哥,三哥哥!你要不要緊?”

    杜秋風慢慢走過去,將葉翔護住,面色才稍霽道:“我們也不贊成公子冒險。但他如執意去救雲大小姐,我們也會一起去。”

    白天曜點下頭,忽然嘆氣:“你們能不能信我一次?”

    杜秋風問:“信你什麼?”

    白天曜悠悠道:“如果你們不去,雲大小姐也會安然無恙。”

    杜秋風“哦”了一聲,目光緊凝在白天曜身上,似要將他的心思看穿。

    而白天曜只是遙指山下,淡然道:“再等半個時辰吧。頂多半個時辰,如果事情沒有轉機,在下帶了鐵血軍和諸位一起下山救人。”

    杜秋風沉吟著,而紫蘿已抬頭道:“杜先生,三哥哥沒事,只是給打暈了而已。”  

    白天曜微笑道:“我又怎麼會傷害他?不過讓他休息片刻而已。大家若無事時,不如趁此時司馬澄還未進攻,多多派人在此地查看地形吧,日後周旋,勝算才會大些。”

    “要不要把公子弄醒?”老武、大長等均將目光投向杜秋風。

    紫蘿眸光有些黯淡:“他若醒來,便是知道只是陷阱,只怕也是會去的。三哥哥……就是這樣的人,一直沒有變過。”

    葉翔就是這樣的人,一直沒變過。

    所有人的心突然都暖了起來。

    是的,葉翔的性情看似變了許多,變得沉靜,內斂,甚至有些悲觀,遠不如半年前那般倜儻狷狂,但骨子裡的重情重義,卻從未變過。那種從骨子裡散發的誠摯狹義,尊貴大氣,天生地令人折服,卻與武學無關。

    故而即便他從不再擁有絕世武功,依然是開天盟眾人所傾心擁護的盟主。

    白天曜感慨道:“我知你們只信葉三弟。但這一次,為了他,希望你們信我一次。”

    他曾是葉翔的結義大哥,甚至現在依然是。但那幾番性命相搏,幾度風雲變色,已糾結了多少的恩怨情仇,彼此的心中芥蒂,早已根深蒂固。開天盟之人雖知此次白天曜救了葉翔,依舊不敢再如當初相對。  

    杜秋風猶豫地與眾人對視數眼,又看了一眼面容蒼白憔悴的葉翔,點頭道:“好,我們信你。”

    如此的身體狀況,再加上如此的心緒煩亂,葉翔下山,真的只能成為司馬澄的箭靶子。

    初夏的風本就帶了幾分暑氣,更哪堪火燎煙燻?

    雲飛飛只覺得自己快給烤成肉乾了,眼睛已經流不出淚來,甚至很難再睜得開,連意識都漸漸模糊。

    但也想終於沒有來。

    葉子,葉子。

    雲飛飛漸漸放下心來,想笑,給塞住的嘴巴卻咧不開,只覺有液體慢慢從唇邊滑下,很快被火烘得幹了。

    大約唇邊正開裂出血吧。

    於是,心裡又有幾分失落。葉子知道她在受苦嗎?居然不管她!哪怕遠遠望她一眼,給她一個溫柔的眼神也好啊?

    方才她看到的葉翔身影,難道真的只是幻覺?

    她若死了,一定,一定找到葉子,狠狠咬上他幾口,然後,再去親一親他那清澈裡帶了無言憂傷的眼。

    葉子……  

    雲飛飛終於暈了過去。

    司馬澄坐在雕花紅木椅上,手的摺扇打開,又疊起,打開,又疊起。一旁臨時搬來的小案放了茶,給只喝了兩口,便擱著,已經涼了。

    山間的炎炎烈日,倒可比得三伏天那般令人煩躁不安了,即便身處如蓋老榕樹下,司馬澄的背上也起了一層粘膩的汗水。

    他漸漸失去了姜太公釣魚的悠閒自在。

    難道他算錯了。

    杜如花小心地俯下身,輕輕道:“皇上,雲大小姐似乎暈過去了。”

    司馬澄沉著臉,將摺扇一下一下敲擊在小案上,並不說話。

    難道他看錯了?

    葉翔對這女子,並無太深情意?或者說,對她的情意,遠比不上對於李清容?

    他曾為了李清容不惜犧牲自己,甚至承受作為一個男人所不能承受的最大屈辱。

    但他並沒有為雲飛飛那邊瘋狂。

    司馬澄的心裡,忽如被螞蟻撓過。

    李清容,李清容,至少已有兩個時間最優秀的男子欲為之死而後已,而她的心裡,究竟誰才是她願意性命相托的人?  

    白天曜!

    恨意如cháo水,連那般澄碧的青天看來都成猙獰的了。

    “點火,燒死她!”他有幾分無力的吩咐,卻又帶了幾分快意的微笑。

    在葉翔眼前活活燒死救他性命的紅顏知己,不知會對他有怎麼樣的打擊?會成了除了李清容之外,另一個永不消逝的心頭瘡疤嗎?

    杜如花臉上閃過一絲驚懼,遲疑道:“皇上,不是說,她活著比死了用處更大嗎?”

    “現在她死了比活著用處更大!”司馬澄森森道,目光犀利地盯上杜如花。----------------------------------------------------------------------------------------------

    第二十九章 秘事(一)

    因天氣炎熱,杜如花的領子敞得比尋常大許多,連肩窩處的一粒珍珠般的硃砂痣都露了出來,讓司馬澄隱約記起,杜如花已經跟了他好多年了,那是,他還是眾皇子中最不引人注目的長沙王。

    杜如花長得並不漂亮,根本不能用如花似玉來形容,但她修美大眼,英氣逼人,武藝高超,自有一種颯慡英姿。尤其在司馬澄初與白天曜、葉翔結拜之後,可能長時間伴在三人身側,也沾了幾分貴氣與出塵,竟顯得格外精神。連素來性情冷淡的白天曜都曾稱讚:“杜姑娘英姿颯慡,有勁竹之節,青松之骨。”  

    就在白天曜稱讚杜如花的當天晚上,司馬澄將杜如花叫到自己房中,把她從少女,變成了一個女人。就在那一次,司馬澄見到了杜如花肩窩處那粒美麗的硃砂痣。

    雖然那只是唯一的一次,事後司馬澄也不曾給過她任何名分,但從此後,杜如花的眼睛便不敢再看向白天曜和葉翔,只敢恭敬地立在司馬澄身後了。

    如果不是那粒硃砂痣,司馬澄已經快忘懷眼前這女子也曾是自己的女人了。

    杜如花見司馬澄盯了自己敞開的領子瞧,不覺紅了臉,行了一禮,轉身上高台去指揮人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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