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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葉子!”雲飛飛那般叫著,慌亂地為他擦著淚,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都被眼前男子的壓抑著的痛哭揉得碎了,那種破碎的感覺,讓她更緊地抱住葉翔的頭,貼在自己胸口,一面為他抽泣,一面撫摩著他的背。他的背脊顫抖,摸得出根根突起的脊骨,硌得她疼到心裡去。
那一刻,她的眼裡,只有她的葉子,和葉子痛哭的臉。這個時候,她就該是葉子的依靠,天經地義。
天漸漸黑了,葉子終於平靜下來,軟軟倒在雲飛飛懷中,似睡著了。雲飛飛保持著抱他的姿勢,不敢稍動,靜靜看他漸漸迷濛卻依舊輪廓美好的臉,心裡濕潤潤的。
葉子,葉子,你是雲飛飛的葉子。我會好好照顧你,不再讓你傷心。
雲飛飛輕輕吻了吻葉子的額,葉子身子顫了顫,更緊地擁住她。
“葉子。”雲飛飛輕輕在他耳邊說道:“皇帝要打擊的是你的自信和驕傲,只要你能振作起來,不管未來是誰勝誰負,總是他輸了。振作起來吧,我雲飛飛的葉子,又怎會平凡?”
又不知過了多久,屋子裡全然地黑透了,窗外淡淡的月光將薔薇的花影透了進來,淺淺地晃在兩人面容之上。
一樣美好的輪廓,一樣亮晶晶的眼睛,默默相對。
“我答應清容,也答應你,飛飛。”葉子說著,是痛哭後那乾涸的平靜。
雲飛飛微微笑了一笑,放開葉子,托腮望月,輕輕道:“葉子。”
葉翔攏著袖,與她並肩看一天的幽幽墨藍,亦輕輕道:“我在呢。”
一雙鴻雁,正從天際比翼飛過,划過一道淡淡月痕,縹緲遠去,竟如夢境一般。
雲飛飛遲疑許久,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喜歡秦楓了,你也不再喜歡李清容了,我們倆就在一起吧,與那鴻雁一般,飛翔天下。”
葉翔握住雲飛飛的手,幾乎沒有猶豫,立刻答道:“好!如果你不再喜歡秦楓,我也不再喜歡李清容,我們就一起吧,與那鴻雁一般,飛翔天下!”
月色如水,素輝投影,正將二人的身影疊作了一道,相依相隨。
這一夜,兩人似乎睡得都很香,葉翔蜷睡著,如同嬰兒一般;而雲飛飛也第一次不再惡夢連連,只有碧藍碧藍的天空,一雙鴻雁,在裊裊的白雲下,展開翅膀,比翼而飛,翱翔天際。
至晨間起床後,二人又在廊下相遇,四目相對時,彼此都有些尷尬,不由都紅了臉。
雲飛飛首先伸出手,在葉翔頭上輕輕一個爆栗。葉翔摸了一摸,溫和一笑,而雲飛飛已撲噗笑出了聲,大大方方拉過葉翔,攜手往樓下吃早餐。
葉翔的手冰涼涼的,握著雲飛飛的溫熱,聲音亦漸覺暖和:“飛飛,昨天,我失態了。”
雲飛飛跳到他面前,別過手,笑道:“可我喜歡這樣的葉子,比那個一天到晚不知胡想什麼的葉子強多了?”
葉翔的笑眼彎彎如月,意味深長重複道:“你喜歡這樣的葉子?”
雲飛飛猛悟過來,嗔道:“我是說,我喜歡葉子把自己的心事說出來,而不是藏在眼睛裡。”
葉翔怔了一怔,道:“藏在眼睛裡?”
雲飛飛點了點他的眼,幾乎要觸及睫毛了,嬌俏俏格格笑道:“我不是說過麼,你的眼睛裡,一直有著種不可捉摸的東西!”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低而溫柔:“現在好了,終於沒什麼藏著的了!”
葉翔淡淡一笑,拉過她的手,奔出紫竹樓。
陽光與昨日一樣明媚,紫竹汪洋,縱肆起伏;一泓清水,荷葉田田,風吹一片漣漪,晃動著的,是無限的風華清逸。紫竹檐角那一串串的鈴鐺,清脆作響,和著風行花葉間的沙沙聲,飄灑出天然清雅的樂曲。
葉翔便在那天然的樂曲中,扶了紫竹橋精雕的欄杆,問著:“飛飛,你說,我能重新做回以前的葉子麼?”
雲飛飛的眸子,正如那泓清水般清亮著,她反手又一個爆栗,笑道:“你可以不信李清容,卻一定要信我!我雲飛飛的葉子如果沒出息,瞧我怎麼揍你!”
葉翔嘴角抿過淡淡笑意,卻還有絲憂鬱清愁,如陽光下的蛛網般在面頰上顫動。
雲飛飛窺著他的神色,笑道:“不但揍你,還會笑話你,笑話你連重新來過的勇氣都沒有,居然還敢去喜歡皇后娘娘。”
葉翔還是維持著一絲笑意,卻有些苦澀了。然後他輕輕擰了擰雲飛飛耳朵,嘆道:“死丫頭,少激將我!”
他向橋頭招了招手。
啞公正在鋤著前天被人踩得稀爛的菜地,卻不時偷偷飄來一眼,注視著二人動靜,此時一見葉翔招手,丟了鋤頭,飛快跑了過來。
葉翔胸口有些起伏,眸中閃著說不出的痛楚猶豫,沉默了片刻,居然輕噫一聲,道:“午飯做什麼呢?”
正文 第十五章 復甦(一)
啞公張口結舌,舉起比劃的手勢也僵住,一臉顯而易見的失望。
雲飛飛心裡暗嘆,不知道那司馬澄怎生折磨了他,竟讓他這般給激將鼓勵,還是猶豫著不敢面對。當下清脆一笑,道:“公公,請婆婆多做一個人的飯菜,葉子說請杜秋風杜先生一起用餐呢。咦,公公你現在不忙吧,不如先去幫請一下杜先生吧!”
葉翔驚訝抬頭,還未及出口反駁,便聽得啞公啊啊叫了兩聲,飛快往紫竹林外奔去,那速度可比趕野兔子還快,生怕葉翔會叫住他。
“飛飛……”葉翔呻吟,額前幾縷髮絲垂下,油亮亮,更襯得黑眸子閃爍不定,似悲似怒,卻又隱泛了一絲說不出的冀望。
“其實,那也是你的想法,不過是我幫你說出來而已,是不是?”雲飛飛俏笑依舊,盈盈地看著葉翔。
葉翔無語,看一條金黃色的魚兒竄上來時了一串泡兒,忽見著人影,尾巴一甩,瞬間扎到翠色的荷葉下,不見了蹤影。
而雲飛飛的柔軟話語,在鬱郁的水氣中緩緩盪開:“何況,昨天我們已經約好,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喜歡李清容,我不再喜歡秦楓,我們就一起相依著,飛翔天下!如果你不振作起來,如何帶了我,翱翔天下?”
葉翔濃黑的眉動了一動,蹙愁如山,微微嘆氣,然後將雲飛飛擁在懷中,緊緊相擁。
“便是你喜歡著秦楓,我喜歡著清容,我們還是相依著的兩個人,飛飛。”葉翔那麼低低在她的耳邊傾訴著。
雲飛飛的心裡,突然充滿南方香橙的味道,酸酸的,甜甜的。薔薇的花香襲來,熏人慾醉。
她只是無法說出,這個需要自己懷抱的男子,在這一刻,已完全擊倒了秦楓。秦楓的那一場背叛,早已終結了那段朦朧的風花雪月。葉子,我從不要最優秀的,我只要一個,永遠相依相隨的人,有朝一日,在明媚的春光里,比翼雙飛。
她伸出手,亦緊緊地環過葉翔的腰,溫柔地嘆氣。
如果她的爺爺雲淵見到她調皮的孫女有朝一日能夠如此的溫柔,只怕那刺蝟般張開的鬚髮,也該在微笑中平伏了吧?
午後的暖暖陽光下,葉翔臥在榻上,閉了眼睛,向杜秋風伸出了手腕。
啞公、啞婆和丁香俱有些緊張地盯著杜秋風把脈的手,雲飛飛卻坐在榻畔,手抓著滾月白雲紋邊的袖口,很有些惴惴,倒似比葉翔還緊張幾分。
良久,杜秋風吐了口氣,道:“公子,司馬澄想廢你的武功?”
“對,不是想廢,而是已經廢了。”葉翔睫毛顫動了一下,卻沒睜開,拳頭卻握得緊了。
杜秋風搖了搖頭,道:“公子放心,還沒有那麼糟糕,公子丹田內息仍在,只是筋脈受損嚴重,少陽、太陰幾處主脈甚至已經完全堵塞,才導致公子無法運功;便是強行運氣,一時提上氣來,可硬去沖那受損筋脈,必然導致真氣逆行,再度受傷。”
雲飛飛“啊”了一聲,叫道:“怪不得葉子每次用劍後都會受傷!不知道杜先生能不能幫他打通那些筋脈?”
杜秋風卻似有些惋惜,道:“公子,這種後果,應該是司馬澄廢公子武功時,公子強行用移穴大法暫將穴位移開,躲開主要攻擊力道所致。但以公子的功力,移穴大法應該能完全發揮威力,不讓司馬澄傷到自己才對。為何還是受了如此重的傷?”
葉翔淡然道:“如果你給關上半年,還可能有原來功力嗎?”何況不僅是關押,更有肉體和精神上的無限折磨。
杜秋風恨恨道:“這個狗皇帝!這筆帳,我們早晚討回來便是!”
葉翔默然睜開眼,星眸黯淡,面色又是隱隱發青的蒼白。他依舊很淡然地問道:“有辦法治麼?”
雲飛飛分明聽出那淡然的尾音中,分明有拖曳著的激動和顫抖,心裡又是一痛。
杜秋風沉思片刻,道:“公子習武根基向來好,我用針炙再加藥物慢慢調理,漸漸總能恢復過來的。”
“來不及慢慢調理啊!”葉翔皺眉,嘴角的苦澀之意更濃,低頭道:“清容說,司馬澄這幾日便要來了。”
正文 第十五章 復甦(二)
雲飛飛怔了怔,而杜秋風嘆道:“李姑娘,其實是個有心人。傳個訊,本來只要派個心腹之人過來就行,誰知她竟喬裝了親自來探公子。可見公子素日的心,也沒白費。公子想必也不會辜負了這份苦心,必然會儘快重建咱們開天盟威名。”
他跟隨葉翔時日極長,自是知道葉翔心思,生怕他再沮喪下去,又拿李清容來激勵。只是他卻不肯稱皇后娘娘了,只怕那個稱呼,又挖起葉翔的隱痛。
葉翔低了頭,沉思半響,道:“清容這次出宮,只帶了阿嬋一人,上午離開時,你們有沒有再安排些人手?”
杜秋風笑道:“公子放心。和以往一樣,但要知道李姑娘在外行走,我們必要派人暗中跟著的。這回是紅姑帶兩位兄弟悄悄跟上去了。我問過阿嬋,狗皇帝雖是荒yín,對李姑娘倒還一直留有幾分臉面,便是知道她出宮了,也未必會怎樣。何況李姑娘出宮之時,對宮中之事已做了安排,人都以為皇后病了,不見外客,皇帝正思量對付你,比她早了一步出了宮。”
他的聲音,漸漸高亢而尖銳,不無譏諷道:“可惜他現在已是皇帝了,禮節繁縟,未免走得慢了,李姑娘晝夜兼程,竟比他還快了幾天。”
葉翔點頭,神色漸漸有些迷惘,苦笑道:“他早不是當年那個與我們並轡而行馳騁天下的司馬澄了。兄弟,哈哈……”腦中閃現的,是如前世般遙遠的朗笑,和馬蹄踏在官道揚起的滾滾黃塵,還有那隨三人而行的絕世少女風華傾國的燦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