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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發誓,如果真有鬼來,一定撲上去把那鬼當成司馬澄一樣狠狠咬著,看誰比誰更狠一些!
一個人若有了那樣的恨毒勁兒,只怕連鬼也要讓上三分了。
她果然連著發現兩處空洞的石壁,並設法找著機關,打了開來,找到兩個和先前一模一樣的房間,自然連半個鬼也沒見到。
但她卻在第二個房間裡,見到了兩具棺材。
憑她怎樣膽大,那麼幽幽暗暗的光線下,突然見到兩具棺材,都是件讓人毛骨聳然的事。
雲飛飛幾乎想也不想,立刻退回了這個房間,甚至有了一種衝動,想把這個房間重新關上,把那兩個不祥的東西關得緊緊
的,離它越遠越好。
這時她又想起了紫蘿的話,密室里有鬼?就是引發她對棺材的恐怖心理麼?
雲飛飛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砰砰心跳,又邁了進去,硬起心腸,對著那兩具黑漆漆散發著森冷氣息的棺木。
良久,她伸出手,推開了其中一副,已禁不住瞪大眼睛,捏緊了手中的玉簪,等待著其中突然蹦躍出來的骷髏或鬼魂,好一下子戳過去。
如果真有鬼,據說鬼神都怕金玉之氣,這麼一下過去,自然會把那鬼驚得魂飛魄散了。
誰知等了半晌,並不見有何異樣,鬥起膽子探頭看時,卻又驚得跳了起來。
那棺木中,凌亂的木帛之中,有具扭曲的骷髏,正用半坐的姿勢倚倒在棺木壁上,兩手保持著向棺壁兩邊撐開的姿勢,看那情形,分明是給活活釘在棺木之中,掙扎了許久才給硬生生憋死的。
再不知這人得罪了誰,竟然給這樣弄死,光想著就讓雲飛飛喘不過氣來了,忙驚叫一聲,退出房去,挨著牆壁站了好久,才又鼓起勇氣,重又踏入房中,仔細觀察那棺木,露在棺木外的鐵釘帽已經鏽蝕得厲害,而入木處的釘身卻還微有光亮,不見太多鏽斑,顯然是很早前釘入,最近數月才給撬開看過。
再去看另一具棺木中,卻給釘得好好的並沒給撬開過。有一把舊錘子掉在地上,看那模樣,應該也是新近掉落的。
雲飛飛想了一想,忽然笑了起來。
想來,紫蘿雖然知道有密道和密室,卻也不甚了了,也許看了這棺木,也曾懷疑過棺木內是否有通向外部的機關暗道,所以才將其中一具棺木撬開看來,誰知見了這麼一副恐怖骷髏,立時驚得蓋上棺木逃開,連錘子都不及帶走。
她所說的曾在這裡呆過幾個時辰,只怕就是指她曾進來研究過這些暗室和棺木吧?那趾高氣昂的紫蘿公主,也曾驚懼如此
麼?
雲飛飛一時心頭大快,轉而又想到,紫蘿既然把她關在這裡,自然曾在別處找過,沒發現通往外界的暗道才是。
那麼……
雲飛飛的目光,盯住了另一具未給拆開過的棺木。
一不做,二不休,難道她的膽子,還不如紫蘿公主麼?
雲飛飛揚揚眉,拿了錘子,開鑿棺木。
她本練過幾天武,平常又活潑好動,力氣倒也不小,花了兩柱香工夫,終於把所有的釘子都拆了下來,望著給敲得傷痕累累的棺蓋,她喘息著,好容易鼓起勇氣,用力推開棺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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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秘道(三)
她幾乎做好了心理準備,會在掀開棺木的瞬間,看到一具彈跳而起的骨架,用空洞森然的眼洞對著自己,或是飛出一串暗器來,要置自己於死地。
但居然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
雲飛飛按住自己胸口,捺下自己的緊張,覷眼向那棺木內看去。
沒有骷髏,沒有暗器,甚至連死人骨頭都沒有一塊。大紅繡如意飛鳳的錦被凌亂地散於棺中,另有精緻的江南繡品,滑潤的各色玉器,依舊光華閃耀的金珠簪飾,甚至有一個瓷青色的上好玉枕,暗光浮動,看來均是宮中之物,絕非凡品。
雲飛飛對那些金珠寶物倒是不感興趣,只是記掛著能否找出出路來,忙跳入那棺木之中推開那堆物事,細查棺木附近有沒有什麼暗門機關提示之類,但這裡那裡敲了半天,居然毫無頭緒,不覺大是鬱悶,一時累了,便跳了那棺木來,準備回原來的房間裡睡上片刻。——這裡雖也有床有被,但有兩具棺材一具骷髏相伴,無論如何也睡不舒服了。
想起那房中並無枕頭,她順便就將那玉枕也撈了起來,帶回原先那房中去。
明珠流光溢彩,濕潤而潔淨,靜靜投於石質的桌椅上,卻更顯得那石桌石椅森冷無比了。
雲飛飛吧口氣,恨恨地將那狡猾紫蘿罵了千遍萬遍,有氣無力地側臥到床上。剛抱來的枕頭看著好看,可在這陰冷的密室里卻太顯得過於清寒,枕著它倒似枕著冰塊一般。
忽然想著,那棺木中並沒有人,莫不會鬼魂森森,鑽在這枕頭中去了吧?
雲飛飛頓時頭皮發炸,只覺裡面隨時會鑽了個怪物來捏住自己脖子一般,幾乎想也不想,將那玉枕扔了出去,正砸在石桌邊沿。
但聽“砰”的一聲,好好的玉枕已給砸得支離破碎,碎片的瑩瑩流光,水一樣晃動著。
而有一件絹帛之類的東西,已經飄出,軟軟浮在碎片之上。
雲飛飛將那物撿起,果然是件帛書,密密麻麻的線條,蜘蛛網似的爬滿其上。
她湊近明珠一瞧,驚喜得差點叫出來。
居然是玉露宮的秘室地形圖!
原來那間石室中的亡者,本是當日為筱妃建暗道密室的奇巧匠人,那棺木,也正是先皇帝為兩位為道的匠人暗中準備的。但其中一人靈巧的,估計先是預料到了,竟改了原先的設計,另弄了個只容一人通過的小小暗道,在皇帝起了殺心前夕,棄了皇帝賞賜,悄悄逃了出去。
而那帛書之上,就用朱紅細筆勾勒了那個小小的通道,正在隔壁的那間石室!
雲飛飛忽然覺得自己快要飛起來!
她很想大笑三聲,對著紫蘿大吼:鬼丫頭,睢見沒?天無絕人之路!
或許在瓢潑大雨中,宮廷護衛也放鬆了警戒之心,葉翔帶了紫蘿,很快回到玉露宮中,居然連半個護衛都不曾遇到過。
紫蘿悄悄喚了兩個貼身的侍女來,先取了衣衫讓葉翔換下,親自用干布為他試了頭臉上的雨水,才另到內室去更換衣裳。
葉翔不見雲飛飛,心中不安,等紫蘿一出來,便問道:“紅姑確定,飛飛是在半個時辰之前就回來了麼?”
紫蘿低了頭,道:“是哦,紅姑確實告訴我,雲大小姐走了好一會兒了。”
葉翔皺眉,欲要出外找尋,只聽雨聲嘩嘩,又不時有閃電如蛇信般吞吐,將漆黑的天幕扯出大段大段的金色裂痕,映著慘白雨串,如無數斷了線的珍珠簾,撲撒而下,幾要將整個天地都要吞噬掉一般。偌大的皇宮,那樣滿滿地被風雨雷電布滿,黑暗中除了雨影和模糊的樹影屋影,連屋前雨中穿梭而過的宮人侍衛都見不真切,又到哪裡去尋找那跳脫不羈的雲飛飛?
“雲大小姐機靈得很,三哥哥,你不用太擔心。”
紫蘿微笑著,向身畔的貼身侍女示意,那侍女立刻轉身走開,不一時便端了兩盞淡黃的薑湯來,遞至紫蘿面前。
紫蘿自己取了一盞,又送一盞到葉翔跟前,道:“淋了雨,先喝點薑湯驅驅寒氣,咱們再想法找找雲大小姐吧。——說不
准,她一時迷了路,呆會就回來了呢?”
薑湯的光澤澄亮,晃動時泛著淡淡的琥珀輝芒,如同紫蘿企盼的眼。
葉翔猶豫片刻,到底不忍心拒絕紫蘿好意,嘆道:“好,喝完了,我再去找一找。”
紫蘿一笑,將自己盞中的薑湯慢慢喝著,看著葉翔將薑湯一飲而盡,因淋雨而略顯蒼白的面孔頓時生動起來,泛著柔和溫煦的光彩。
葉翔喝了湯,也顧不得感覺口中殘存的那麻辣姜法餘味,隨即披了一件蓑衣,道:“紫蘿,你先去休息,我四處走走。”
那麼大雨,能走哪裡去?又能找到誰的影子?
紫蘿驚慌地睜大眼,叫道:“你也該休息了,三哥哥!”
葉翔已將淡綠的蓑衣緊扣了,發青的手指拉了一拉略嫌短小的蓑衣,默然向著那黑暗中無際的雨幕望著,然後側了臉,輕輕道:“飛飛,她正在等著我。”
飛飛正在外面等著他。說不準,就在附近某個角落裡,淋著雨等著他。
紫蘿奔了過來,攔到他前面,將唇邊咬了又咬,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雲大小姐與清容嫂子,你更喜歡哪個?”
葉翔忽聽她這般問,苦笑一聲,拍了拍她的肩,搖了搖頭,轉身沖入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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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肘變 (一)
第一滴雨落在他額前時,他有種奇怪的感覺,不過在皇宮中轉了一圈,他已累得很了。
累的腳都快軟了,疲乏的不想再邁動一步,最好就地躺下,睡上整整一夜才好。
總算那雨滴落在額上,讓他神智清了一清,接著是那無數利箭一樣撲到頭臉之上的冰冷雨水,終於迫他卷睜著困眼繼續在黑暗中尋找,尋找他的雲飛飛。
才不過這麼點子路,居然也能如此睏乏。他的武功,到底大不如前了。葉翔握緊劍柄。嘴角的苦笑澀的話不開,凝滯了不知多少的牽掛憂懷。
他失去了很多,欠了別人很多,卻在不知怎樣去彌補那一切。
紫蘿在第一滴雨水落在葉翔額即時,也滴落了這晚的滴一滴眼淚,近乎狼狽的倉皇,那樣清晰的呈現於她素來自信高傲的美麗面龐。
葉翔在雨幕中飛快向前行著,一路留意四周動靜,金以外的發現周圍有不少和自己相類的夜行者。
身披蓑衣,手執利刃,步履匆匆,如臨大敵,直奔向——
凝華宮!
他從一些夜行者身畔擦身而過時,那些人居然視若無睹,分明只將精力放於前方,前方的凝華宮!
有一道閃電划過,越過重重雨幕,分明有兵刃的寒光,在凝華宮的飛檐走壁上一晃而過。
葉翔的心突然抽緊。
凝華宮,白天曜,李淸容,正相擁而泣。這分別了三年的苦命鴛鴦,能感覺到那暴風雨之中傾盆而下的殺機騰騰嗎?
而司馬澄有憑什麼料定,白天曜此時會出現在凝華宮中?
“三哥哥!”頂了侍從衣衫飛奔而來的紫蘿,滿面焦急的沖了過來,輕呼:“事情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