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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音的穿透性比丁香的笑聲還恐怖,生生將那不雅的笑,用更不雅的吼叫壓了下去。
丁香終於止了笑,回首向那群眼珠子快驚得掉下來的大俠們道:“瞧見了麼?我們家的小姐,一向這般溫柔、文雅!”
老武摸了摸頭,說不出話來。
杜秋風白皙的面頰卻泛開笑容,呵呵道:“和咱們公子在一起的人物,原本就該如雲姑娘這般慡朗大氣。”
眾人連聲應和。
他們本便不在乎雲飛飛是個什麼性情的人物,但要葉翔身邊終於有了個肯讓葉翔接受的女孩,便知足了。他原來滿心只愛亦只容那李清容一人,渾然不管其身份地位,甚至不求回報地為她而喜只為她而悲,最終付出的代價甚至可以用慘烈來形容。雖則李清容性情溫良賢淑,處事高貴得體,甚是得開天盟群雄愛戴,可為她一人以致開天盟險被些朝廷連根拔起,葉翔雖是無怨無悔,可開天盟眾人未免懊惱,恨不得葉翔再不想著這人,——便是想著,最好也是敬而遠之。因此心頭只盼著雲飛飛能與葉翔在一起,自是不肯說她半句不好了。
正文 第十七章包子鎮(二)
雲飛飛臉一紅,轉眼見葉翔亦是一臉的好笑,不由賭氣道:“我本來就不是皇后那般水樣的人物,何苦嘲笑我來?”
手一甩,自顧往前行去。
葉翔但聽見提及李清容,面色不由慘澹,笑意登時苦澀,悄然捻著空了的手指,和手指上雲飛飛留下的餘溫,頓在當場。
杜秋風暗暗嘆氣,暗暗在後推了葉翔一把,葉翔醒悟,方才繼續前行。
眾人只盼著葉翔能衝上幾步趕上雲飛飛說兩句好話,只跟在葉翔後面,故意落得遠遠的,好製造些機會。誰知葉翔顯然意興闌珊,負手走在雲飛飛後面,雖不過距了幾步,卻不再去拉她的手了,不由大是失望。
雲飛飛跑了幾步,悄悄關注身後,見葉翔竟不曾追來賠話,更是委屈。心裡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忙加快了腳步,卻是趕到最前面和啞婆走到一起,強笑道:“啞婆,我攙你一起走吧!”
啞婆連連搖手,啞啞作聲,直指向身後,只恨說不出心頭的話,無法把她和葉翔捏到一塊兒。
那廂始作俑者的丁香卻知闖了不大不小的禍了,也不甘去道歉,撅了嘴在後慢慢踱著。
偏生那不知趣的大長不時蹲下身子,小心去查看丁香給踢著的肚子,問道:“你怎麼樣?疼不疼?”
丁香的衣裙本來便濕淋淋貼在身子上,已漸漸發育成熟的玲瓏身段凸現出來,給他這麼瞪著,自是又羞又怒,恨不得把大長一雙牛眼般大的眼珠子挖出來,又恨自己人矮腳短,不能將他一腳踢下河去。
但此時她再大吼大叫,都吸引不來眾人的注意力了,甚至連空氣都變得有些沉悶。除了兩位當事人,只怕所有人都在祈禱,希望那兩隻已經放開的手重新牽到一起!
好在這時,前方已經透過一些微光,恰被山石和藤蔓擋住,顯然已到出口了。眾人知那山石必是特地搬來掩住洞口的,忙上前齊心搬開,頓時豁然開朗,明媚藍天,滴翠綠色,唧唧鳥鳴,挾了清慡怡人的氣息一起涌了過來,心頭立時大暢。
杜秋風向前一步,問道:“公子,這林子前方,通向哪裡?”紫竹林本是開天盟老盟主葉棲寒留給妻兒的最後清靜之地,杜秋風等盟中骨幹雖知這麼個地方,亦有破去紫竹林迷魂陣法的能耐,但以前從不曾進來過,再不知這般隱蔽的暗道,會通到什麼地方。
葉翔負手看了看周圍景致,似有嗟嘆之意。他遙指前方,道:“下了山,走一段路,便是包子鎮了。小時候時,我常偷偷從這裡跑出來到那裡打酒喝,只是後來母親終於發現了,把這裡的洞口封得更嚴實了。”
前面分明是看不出路來的芳糙萋萋,連個茅糙屋子都看不見。
丁香有氣無力道:“既然不遠處就有鎮子,我們就快些去吧。趕快把衣服換下來,也好弄頓好吃的。——既然叫包子鎮,想來那鎮子裡的包子一定很好吃吧?”
葉翔一面指揮人將洞口重新封上,一面冷笑道:“好吃?這裡的包子,只怕沒幾個人敢吃。據說,二十年前北周糙創之時,漠北的匈奴曾經趁北周大局不穩,驅軍進擊,羯族、氐族趁機也在別處為患,一度逼得北周一潰千里,後來在大將軍李天靖、寧王司馬震等人全力反擊下,便在前方的冀州決戰。”
葉翔仿若看到雙方交戰時的縱橫驅馳、叱吒風雲,微咪起眼,眸光點點灼烈如火,凌厲異常。這一刻,那原本便屬於他的英氣豪情電光般閃過,耀得他的面容甚是威凝凜然,竟叫丁香心中打了個突,才漸漸感覺出,眼前之人,絕非那個軟弱無能由人欺負的葉子了。葉三公子,本就該這麼光芒四she罷?
只聽葉翔慢慢說道:“其中這包子鎮,便是雙方交戰戰場之一。此戰北周大勝,卻也付出了慘重代價。屍骨疊疊如山,瘟疫蔓延,糧糙斷絕。為穩定軍心,一個謀士將軍中剩餘的麵粉,加了肉餡做成包子給軍士充飢,方才多熬了幾天。這時,有人才發現失蹤了大量屍體,隨後發現了剔除皮肉的骸骨。”
正文 第十七章包子鎮(三)
杜秋風打了個寒噤,苦笑道:“這事,我也聽說過,謀士為穩定軍心,暗中派人取了人肉做成包子來充飢,卻被識破了。後來糧糙運到,為平定軍心,這謀士被斬了。”
一時間,聽著二人說話的人們都沉默了,方才鬧著彆扭的雲飛飛和丁香不由背靠在一起,面色慘白。
杜秋風抬頭看了看天,嘆道:“我不知道該不該佩服敢拿出這個計謀來的謀士,他拖延的那幾天救了千軍萬馬,最終卻成了犧牲品。我記得,這謀士姓謝。真不知該佩服他還是厭惡他。”
丁香磕著牙道:“這就是那鎮子給叫成包子鎮的原因?”
葉翔目光悠遠中泛過冷冷的嘲諷:“還有一個原因吧,那個謀士後來和所有的骨骸一起,葬在鎮子後面。墳墓很大,像個包著屍體的大包子。後來,人家叫那個大墳叫包子丘,這鎮子也被人叫做包子鎮了。”
雲飛飛終於也忍不住呻吟道:“這鎮子裡,還有人敢吃包子麼?”
葉翔目注著她,面容漸漸柔和,道:“放心,雖然北方以麵食為主,可這個鎮上,從那時起,就沒有人家肯做包子了。便是你想吃包子,包子鎮上也是買不著的。”
雲飛飛白了他一眼,道:“誰說我想吃包子了?”
葉翔一笑,轉到她猶自濕濕的衣衫上,柔聲道:“且到前方的林子裡換件衣衫吧,可別凍壞了。”
雲飛飛道:“我凍壞了,也不干你事啊!”
但面容上已泛著淡淡的玫瑰紅,唇角微微上揚,顯然心情好了許多。
丁香卻叫道:“不是前方便是鎮子麼?我們索性再走一段,到鎮子裡再換如何?”
葉翔淡淡笑道:“雖是不遠,但按現在的腳程,便是走到明天上午也未必能走到啊。”
大長忙著解釋:“丁香啊,咱們可比不得公子啊,公子是習武的天才,小時候輕功便好得很呢。”
早有人在前方燃起了數處火堆,又特地在一旁較隱蔽處亦燃起來,用長衫遮起,卻是給雲飛飛等女子的。
雲飛飛正將外衣解下烘著,啞婆已滿臉笑紋接過去幫著忙,一面用粗糙的手去試雲飛飛手上的溫度,覺出並不十分冰冷,才點點頭,硬將她又往火邊拉上一拉。
烤了一陣火,身上終於有個七八分幹了,丁香嗅著鼻子,忽然道:“似乎是什麼香味?”
雲飛飛也聞到了一陣陣焦香馥郁漸漸濃烈,卻是烤肉的味兒,想來那群高來高去的人物,隨手逮個山雞野兔什麼的拿來烤了,定是極方便的事了。眾人上午開始從紫竹樓里撤離,此時已近傍晚,早已飢腸轆轆,兩個女孩子很少吃這樣的苦頭,更是已餓得頭暈眼花,只是眾人都不提,也不好多說什麼。
啞婆也聞著那肉香酒香了,從包袱里拿了些饅頭來,在火上烤得熱了,分給二人。二人吃了,只覺滿口乾澀,味同嚼臘,甚是鬱悶。
這時長衫圍成的布簾後,有人小心翼翼地喚著:“丁香,丁香!”
丁香忙撩開帘子,卻是大長,滿面笑容地遞上一隻兔腿來,不由歡喜地隨手給大長一個小小暴栗,笑道:“算你還有幾分良心!“大長似極受用,摸著頭,嘻嘻笑著退開了。
丁香忙將兔腿撕開,分給啞婆與雲飛飛。
雲飛飛無精打采接過,卻是滿腹幽怨,暗暗只想著,連大長那麼個粗人都能想著丁香挨餓,為何他便想不著?還說什麼雲飛飛的葉子!
恨將起來時,暗用手去抓身下的青糙,誰知竟抓了一手滾燙的油膩,驚叫了聲,差點跳起來。定睛看時,才見一塊油布上,端端正正放了一隻烤雞和一個水袋。居然連水袋裡的水都是熱的!
身後隱約傳來熟悉的輕微笑聲。
雲飛飛撩開帘子,卻見葉翔素青的袍子一閃而逝,正消失在身旁的樹後。不覺又喜又怒,跳將起來,趕到樹後,捉住了那袍袖,捏緊了拳頭就砸。
正文 第十八章訣擇(一)
葉翔只淡淡而笑,微微抬手掩了頭,由她不輕不重打著。
身後立刻傳來大片的鬨笑聲。
葉翔目光盯在雲飛飛脖頸處,居然有些促狹之意。
雲飛飛一低頭,才意識到自己穿了件小衣跑了出來,領口半敞,葉翔距離如此之近,不免春光偶露。不由大羞,甩手便想打他一耳光。
在眾部下面前,葉翔卻也不由她輕易便打著耳光了,一低頭閃過,輕笑一聲,退後幾步道:“還不去穿上衣服呢。”
雲飛飛自是不好再追,忙著鑽回簾幕,披上衣衫。
啃著滾燙的雞腿時,雲飛飛摸著自己的臉頰,居然和雞腿一般的燙,心裡暗暗咒罵那該死的葉子,卻捨不得用太狠毒的字眼了。
這時突然有人驚叫:“火,火!”
雲飛飛等俱是一驚,忙衝過去看時,只見紫竹林的方向,一道濃煙,沖天而起,隱可見火焰吞吐,飛揚而上。
杜秋風嘆道:“他們居然那麼快便攻進去了。司馬澄身邊,看來不乏能人啊。”
啞公指天劃地,啊啊直叫,顯然在咒罵著;啞婆卻是濁淚片片,縱橫老臉。紫竹林是葉翔之父葉棲寒年輕時便開始經營的家園,當時便由二人在打理,實在已與他們的生活融作一起,便是一糙一木,亦覺休憩相關。驀然見到毀於一旦,自是心痛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