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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靈腳下未停,心卻已沉到了底,那井口如此窄,井下更不知有多深,譚雲山一旦被拖進去,只有死路一條,可她和馮不羈卻只能眼睜睜……
呃,等等。
自己絕望,但譚家二少似乎並沒放棄,雖然被妖尾拖到井邊,可憑藉單手緊扒井沿、身體緊頂井外壁的姿勢愣是和妖怪僵持住了一瞬。這一瞬極短,卻足夠譚二少用另外一隻手摸出綁在小腿刀鞘里的……菜刀了。
一摸,一拔,一舉,一剁。
四招一氣呵成行雲流水,瀟灑得恍若廚神在世。
既靈和馮不羈趕到井邊時,只剩下一半的妖尾堪堪逃回井中,而譚二少則乾淨利落地把纏於腰間的那半截拆下來,丟在地上語重心長地教育:“卷一次兩次過過癮就得了,還卷第三次,你自己說是不是有點過分?”
第12章
既靈和馮不羈嘆為觀止,以至於譚二少都教育完了,他倆仍久久不能回神。
譚雲山撒夠了一肚子悶氣,總算舒坦一些,這才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疑惑道:“你倆怎麼又回來了?”
既靈看著前一刻還差點見了閻王這一刻就悠閒撣土的男子,簡直無力:“你是不是應該先關心一下井裡那個?”
本以為逃走了的應蛇竟然躲進井裡,本以為百年才能修回的形態竟一夜半日就修回了,而且僅從尾部的粗細就看得出更勝從前,這些不應該才是當務之急嗎!
“我是有點被嚇著了,”譚雲山大方承認,雖然臉上完全看不出他說的“驚嚇”,不過隨後話鋒一轉,“但現在你倆都回來了,我就不擔心了。”
“……”既靈一肚子話被對方臉上的信任微笑堵得死死。
馮不羈看看從容的譚雲山,又看看憋悶的既靈,暗自一聲輕嘆。有些性子就是吃虧,有些性子就是占便宜,天生的,沒轍,不過還好這倆人只是萍水相逢,若是那種需要長久相處的,對於後者而言都不是吃虧的問題,那容易被欺負到渣都不剩。
馮不羈一邊琢磨這些和自己根本沒半點關係的閒事,一邊走到井口探頭往下看。
井內壁上殘留著一條由上至下的暗紅色血跡,應該是被斬斷的妖尾往井裡逃時蹭上的。但眼下井裡除了泛著幽暗光澤的井水,再無其他,平靜得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覺……如果不回頭再看一眼地上那半截血淋淋尾巴的話。
“譚老弟,深藏不露啊……”
譚雲山不知道如何接話。他只是想保命,從來沒奢求過伏妖,剁的時候光想著奮力一搏了,剁完光顧著揚眉吐氣了,直到這會兒,才漸漸回過味,覺出不真實來。
既靈蹲到尾巴跟前,仔細觀察切口。譚雲山那一刀不僅快,而且狠,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絕對不會相信這是一個普通人幹的。誠然,妖可以被利器所傷,雖然不會像被法器所傷那樣損妖力折元氣,但割破皮流點血也是正常的。可像譚雲山這樣一菜刀剁掉尾巴?既靈沒見過。尤其譚雲山還根本不是修行之人,這種尋常人掄起菜刀就能對付妖怪的事,簡直聞所未聞……
譚雲山還沒跟馮不羈解釋清楚呢,就又接收到了來自既靈的懷疑目光,想哭的心都有,最後只能舉手對著蒼天證清白:“我真的只是個讀書人,真的第一次用菜刀,我摸菜刀的時候還被割了手……”
眼見著譚雲山越說越慘,馮不羈也有些不忍心了。況且譚雲山終歸是自己人,他究竟是天賦異稟還是傻人傻福可以稍後再議,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捉妖。
思及此,馮不羈直接拍了兩下井沿,和既靈道:“應蛇就在井底。”
既靈點頭。
如果說先前只是猜測,那麼現在,毋庸置疑了。
譚雲山原地未動,真的完全不想再多看井口一眼,不過腦子轉得飛快,幾下就想明白原委了:“你們是不是先一步想到這點了,才又折回來?”
譚雲山猜得沒錯。
既靈和馮不羈在護城河那邊幫船家老漢栓船,原只是隨意聊兩句天,不知是不是天意,竟就聊到了譚家,聊到了這場蹊蹺的暴雨,然後船家一句“陳家死了的那個家丁,八成就是替譚家人死的,他兩家離那麼近,黑燈瞎火又下著雨,水鬼摸錯門找錯人不是不可能”,讓既靈和馮不羈忽然開了竅。
為何應蛇明明可以借著這場大雨吸許許多多槐城人的精氣,卻最終只圍著譚府打轉?
為何譚家已經把宅院墊高並相安無事許久了,卻又從二十年前開始再度被淹?
為何應蛇已經中過一次陷阱知道譚家有修行之人在守著了,卻還要執著光顧?
凡此種種都指向一個答案——
“我家裡有它想要的東西,很可能是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忽然有的,而且,就在這井裡。”
馮不羈只快速而簡潔地用了三言兩語,但對於一點就透的譚雲山,足夠。
幾乎沒有遲疑,得出真相的譚雲山立刻詢問解決之道:“現在該怎麼辦?”
他問這話的時候,既靈已經在井口燃起了浮屠香——原本香已經全濕了,幸而後來雨停,天雖然沒晴,但也有風,於是既靈就把濕掉的浮屠香用細線掛在譚府屋檐底下吹了幾天的風,加之今晨出了陽光,帶走最後一絲水汽,等既靈將之摘下帶離譚府時,已乾燥如初。於是這會兒,終於可以重出江湖。
“這是什麼?”馮不羈第一次見這物件,新奇地問。
既靈緊盯香縷,一時沒注意到馮不羈的問話。
譚雲山雖然沒等來“現在該怎麼辦”的回答,但顯然兩位法師已經“開始辦”了,便不再追問,識相等待,偶爾還能起到解釋的做用:“浮屠香,辨妖氣的。”
“哎,這個有意思啊!”馮不羈顯然很感興趣,雙眼放光。
譚雲山納悶兒:“這個在你們捉妖界不常見嗎?”
馮不羈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被劃歸到“捉妖界”了,不,根本就沒這麼個“界”好嗎!
不過譚雲山又非修行之人,馮不羈也就不計較這些細枝末節了:“我修行這麼多年,真的從沒見誰用過這玩意兒!”
譚雲山不解:“那要怎麼辨妖氣?辨不出妖氣又該如何捉妖?”
“聞啊,”馮不羈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修行年頭長的,像你哥哥我這種,隔二里地都能聞出有沒有妖氣,修行年頭短的,那就沒辦法了,只能碰運氣。”
譚雲山抬眼:“那你能聞出妖氣的方向嗎?”
馮不羈點頭:“大差不差吧。”
譚雲山繼續:“位置呢?”
馮不羈皺眉:“那就只能憑濃烈判斷了,越濃,說明妖越近。”
譚雲山第三連擊:“準確位置呢?”
馮不羈被問煩了:“那誰能確定啊,這是鼻子又不是照妖鏡。”
譚雲山心滿意足:“浮屠香能。”
馮不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