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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靈語塞。
她記得是因為她大部分時間裡視線都放在他身上,那他呢?難不成還全程自己看自己?
譚雲山沒既靈那百轉千回,只好奇:“你既然早知道我是真的,為何異皮挑唆,說我和白流雙都有單獨行動過的時候,你不直接挑明?”
既靈沒半點猶豫:“我覺得你那麼狡猾,肯定能想出辦法。”
“……”譚雲山第一次被誇到不知如何接茬,只得轉移話題,“就算我不是異皮,也不表示我的判斷就一定對,萬一我砍錯了呢?”
譚雲山問得真心實意,故而直愣愣看著她,不錯眼珠地等著答案。
既靈被看得有點心虛,又有點衝動,到最後,那衝動甚至蓋過的心虛,驅使著她嘴唇微動:“沒……”
“小白狼你夠了!真當我死了啊——”突來的鬱悶咆哮蓋住了既靈的聲音,也直接拉過去了譚雲山的注意。
馮不羈醒了,這會已直起上半身,黑著臉瞪白流雙,儘管額頭纏著布條,但豪氣全然無減。
“你該感謝我,不是我戳你臉,你哪能醒這麼快!”白流雙被吼得那叫一個冤枉。
譚雲山長長呼出一口氣,舒展著眉眼過去:“馮兄,你總算醒了……”
既靈垂下眼睛,把那句“沒有萬一,我信你”藏回心底,然後飛快抬頭,迅速跟過去。
夥伴甦醒且仍舊活蹦亂跳絕對是天大的喜事,不用刻意,很自然就能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壓過去,所以來到馮不羈跟前的既靈,再無暇其他,只剩關切:“有沒有內傷?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有沒有……”
“都沒有。”馮不羈連忙打斷,不然沒事都被問得心慌慌了,“就是頭有點暈,緩緩就好了。”
隨便摔一跟頭腦袋磕地,都得頭暈噁心上幾天,別說被落石砸了。
夥伴們總算稍稍安了心。
馮不羈這邊的經歷沒什麼可講,落石之後,失去知覺,八個字說完。但另外一邊可就精彩多了,譚雲山主講,既靈補充,白流雙時不時再插句話,聽得馮不羈瞠目結舌。
終於等到夥伴講完,馮不羈感慨萬千,他找的這不是夥伴,是青天大老爺啊!簡直一眼分忠奸,一刀辨清白!
不過……
“落石之後異皮就成功代替了我,那它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找機會對你們下手,為什麼直到你們起疑,它都沒什麼出格舉動?”
譚雲山有些困擾地搖頭:“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異皮的目的似乎並不是除掉我們,而是儘快驅趕我們出洞,從它變成你之後,一言一行都是催著我們‘趕快出洞’。”
“對!”白流雙也越來越捋出清晰脈絡,“發現洞口的濁氣之牆沒了之後,他半點不起疑,就一口斷定異皮已經跑了,催我們趕緊去追!”
馮不羈還是想不通:“催你們出洞有啥用呢?如果是覺得你們在洞中礙眼,直接都弄死不就……等等,”馮不羈回過味來,“我逃過一劫,會不會也不是運氣好,而是它壓根就沒想讓我死?”
夥伴們你看我,我看你,愈發覺得馮不羈可能……真相了。
馮不羈想起剛剛聽過的南鈺查來的隻言片語,一臉煩躁鬱悶:“耍人好玩?這他娘的什麼破習慣啊!”
既靈心說這只能問異皮自己了。
卻不料譚雲山道:“當年百無聊賴,又不缺精氣,耍人玩玩可以,但現在它被困此處三千年,好不容易等到仙陣破了,它大可以出去,外面有成千上萬的人可供它戲耍,為何它還要執著於洞中?而且它當年的習慣是被識破,便殺了被掉包者,未被識破,便連同上當的和被掉抱者一起殺掉,可現在我們識破了它,馮兄依然活蹦亂跳,這說不通。”
馮不羈聽著彆扭:“那要不……我死一死?”
譚雲山被噎了個正著,卻想笑。或者說自馮不羈甦醒,四個夥伴又重新聚到一起,他心裡的陰雲就散了大半,接下來要做的便是等南鈺了。
但願那位上仙能帶回更關鍵的訊息,譚雲山想,至少,可以讓他們知道接下來的方向。
九天仙界,庚辰宮。
“《九天伏妖志》?”南鈺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沒想到師父這裡還真有乾貨!
鄭駁老一棋子彈過去:“你還可以更大聲一點,最好讓整個九天仙界都知道你要去仙志閣偷書——”
南鈺眼疾手快接住那小小白子,恭恭敬敬放回面前棋盤上它本來的位置,然後弱弱道:“師父,你的聲音好像更大……”
鄭駁老眼睛仍盯著棋盤上的殘局,仿佛在苦思冥想破解之道,但說出來的話卻是給徒弟的:“如果那裡也沒提及,你就可以徹底死心了。”
南鈺訝異:“難道說師父你也沒看過那本書?”
鄭駁老終於皺眉抬眼:“什麼叫‘難道說’?那伏妖志藏於七層禁地,滿九天仙界你問問,能知道這本書的不超過十個,為師位列其中已屬你的福分,別不知足!”
“能拜到師父門下,此生之大幸也!”南鈺抱拳施禮,一看就是“熟能生巧”。
偏鄭駁老很吃這套,立刻轉怒為喜,眼睛樂成兩道縫,在眉毛鬍子的掩護下,難覓蹤跡。
南鈺四下看看,再次確認安全後,才低聲道:“師父,徒兒還有一事不明。”
鄭駁老從容點頭:“講。”那架勢仿佛這世上沒任何問題能難倒他。
南鈺道:“我聽說仙志閣七層里藏著的都是九天仙界的秘密,但這伏妖志為何也要保密?讓眾仙友都知道當年出兵圍剿妖邪的光輝勝績,不好嗎?”
鄭駁老笑笑,很淡,過後又一聲嘆息:“徒兒啊,你這幾百年的神仙算是白當了。”
因容貌尚存少年氣,南鈺經常被仙友調侃年輕,他不喜歡這樣,結果他這位師父乾脆跳過年輕,回回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孩童”,比如眼下,簡直讓人心塞。
“行了行了,”鄭駁老難得放徒弟一馬,“來日方長,有些事情可以慢慢悟。你趕緊辦正事去吧。”
南鈺驚訝於師父的“鼎力相助”,壓著聲音,卻壓不住滿腹狐疑:“我可是要去闖仙志閣七層啊,師父你不說勸我一句,還鞭策鼓勵?”
鄭駁老淡淡看他一眼:“我勸你有用嗎?”
南鈺非常認真地進行了漫長而糾結的掙扎,最終艱難道:“還是……有點用……吧?”
鄭駁老忍俊不禁,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徒弟的腦袋:“難得你有真心想做的事情。少年人,不怕犯錯,就怕終日懶散,得過且過,連自己是誰,要什麼,都不知道。”
南鈺沒好氣地笑:“我都成仙了,還要什麼啊。”
“就是這個。”鄭駁老看著自己徒弟,帶著點感慨,帶著點滄桑,“如果你一直這麼想,那這百年神仙做的,還不如人間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