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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雲山說著把菜刀拔出,刀身上一片乾涸血跡,殷紅得刺眼,唯有刀刃,仍泛著凜冽的光。
既靈在先前聞到淡淡血腥的時候就知道譚雲山割手見血,染了刀,卻沒料到他竟然割得這麼深,見了這麼多血。譚雲山什麼時候不怕疼的,她不知道,可看著那大片大片的殷紅,她竟然替對方疼起來,手心也疼,心裡也疼。
“我當時真的氣急了,心說就算柿子撿軟的捏,也不能可一個來吧……”譚雲山抬指輕輕摸著刀身,一下一下,不疾不徐,“本來就軟,捏一捏二還捏三,不得捏爛了……”
隨著一聲似有若無的輕嘆,他的胳膊陡然一揮,菜刀如疾風般平砍向身旁的馮不羈胸膛!
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石火間。
白流雙和既靈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那邊的馮不羈已經本能抬手擋在心窩!
譚雲山這一下不留餘力,竟生生砍掉了馮不羈的半個手掌!突破阻礙的刀刃最終嵌入他的胸膛足有一寸!可想而知如果不擋,這一下幾乎能將他心窩切成兩半!
“譚雲山你幹什麼——”馮不羈猛然跳起,捂著血流不止的半個手掌厲聲大喝,“你瘋了?!”
譚雲山不與他廢話,第二刀揮去,殺氣更盛!
馮不羈險險躲開,衝著呆愣中的二人咆哮:“趕緊過來幫忙啊!!!”
這一嗓子喊得太情真意切了,真的除了馮不羈,根本不可能作第二人想。白流雙幾乎就要出手了,然而狼妖狡黠警惕的本能還是讓她在衝上去的最後一刻看了既靈一眼。
只這一眼。
既靈已持著匕首飛身上前!
白流雙下意識隨著她的極快身影轉頭,就見那匕首尖毫無猶豫,直直刺向馮不羈心口!
她現在相信馮不羈是異皮了,否則不可能二打一,但……那二位究竟怎麼看出來的啊!!!
這麼費腦的事情以後再想吧。那廂馮不羈已經躲開既靈的匕首,並未真正落入下風。白流雙見狀眯起雙眼,瞳孔中泛起紫光,一剎那,洞道猛烈搖晃,轉瞬,無數銳利雪錐自洞外飛入!
仿佛感受到了危險,馮不羈忽然化作一團暗紫色光影,咻地往洞道深處飛!速度之快非人力所及!
白流雙再無疑慮,如果馮不羈能變成這樣,她就能當上仙了!
既靈和譚雲山追不上精魄團,但她可以試試!白流雙幾無猶豫,立刻施法,不料紫光剛剛籠住全身,就聽見譚雲山驟然提高的聲音:“別追——”
能讓譚雲山這樣可不容易,這說明他是真著急了,白流雙難得沒莽撞,生生定在了原地。
譚雲山舒口氣,額角微汗,這讓他看起來少了些冷淡,多了些真實:“從現在開始我們三個絕對不能分開,不能再給異皮任何掉包的機會。還有,趕緊找馮不羈,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白流雙稍稍冷靜了些,知道譚雲山說的都是對的,但還是恨得想跺腳:“都怪我反應太慢了!我要再機靈點,說不定剛才就已經把異皮解決了!”
既靈剛想說話,頭頂卻快一步傳來焦急詢問:“你們怎麼樣?受傷沒有?異皮變成了馮不羈嗎?那真的馮不羈呢——”
連珠炮似的,雖是關切,但對於眼下局面,只會讓前途未卜、友人亦生死未定的人們心中更亂。
譚雲山耐心等他問完,嘆口氣,苦笑道:“上仙若真擔心我們,那就麻煩再辛苦一趟,看能不能找來另外一本書,最好能有異皮的前世今生,比如它當年怎麼逃脫的,又是誰在這裡布的仙陣。即便沒有,竊魂之術可盜取記憶這一類的記載,總該有幾條才好,不然就算死了,我們也死得稀里糊塗,多心酸。”
這話要換別人說,南鈺鐵定覺得刺耳,因為他幫著查異皮已經算很拔刀相助了,事實上以他的身份,冷眼旁觀才是天經地義。可譚雲山說得太坦然了,不是拿“你不幫我們我們會死”來威脅,而只是簡單陳述一個事實——你能幫我們,並且你幫了我們,我們應該會死得更甘心一點。
但如果他不幫呢?那就不幫了。至少從譚雲山的聲音里,南鈺聽不出任何氣急敗壞的懇求,也預見不到任何被拒之後的怨懟。
“我再去一趟,”南鈺沉聲道,從未有過的真誠,“你們萬事小心。”
語畢,他轉身就走,結果轉得太猛,又邁得太快,直接重重撞在不知何時來到他背後的褚枝鳴身上,“咣”地一下,對方的塊頭差點把他震飛。
“你什麼時候來的!”七葷八素里,南鈺還在聲討,“怎麼也沒個動靜!”
褚枝鳴直言相告:“以你剛剛跟下面喊話的聲音,除非我踩著電閃雷鳴來,否則你都聽不到動靜。”
南鈺愕然,仔細回想一下,自己剛才的確有點激動失態。
褚枝鳴難得起了揶揄友人的心思:“真那麼擔心,乾脆下去幫忙得了,何必在這裡隔空喊話。”
南鈺皺眉搖搖頭,發自肺腑地為難:“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他們是人,還帶著個妖,我畢竟是仙……”
輪到褚枝鳴錯愕了:“我說笑的……你還真動心思了?”
南鈺怔然,而後狼狽無語。一百年都不玩笑一次的傢伙,好端端說什麼笑,很可怕的知不知道!!!
“算了,”實在不知從何說起,南鈺索性先擱置,“我現在有急事要去辦,等忙完了再和你解釋。”
“那倒不用……”褚枝鳴這句話是真心,他這人向來沒什麼好奇和探究的欲望,只是,“南鈺,任何時候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以褚枝鳴寡淡的性子,能這般出言提醒,已屬罕見。南鈺心生暖意,御劍而上,回頭給了友人一個“放心”的眼神:“明白。”
褚枝鳴看著南鈺飛馳而去的背影,輕輕搖頭嘆息。
這廂南鈺二赴仙志閣,那廂三人已重新進入岔路洞道。
馮不羈唯一離開大家視線的就是落石那一刻,所以必然還在崖底,他們不能冒險讓白流雙再度飛下去,只能選擇岔路洞道,拼勁全力步行奔赴崖底。
洞道深幽,靜謐無聲,只有急促而凌亂的腳步。
既靈不知第幾次去看身旁低落的白流雙了,知道她還在為自己後知後覺而懊惱,終是沒忍住,抬手飛快地摸了一下她的頭,緩聲道:“別想這些了,往前看,後面還不知道有什麼仗要打呢。再說,就算怪也該怪我,我如果和他一樣早就看出了‘馮不羈’的破綻,配合就會更默契,也就不至於讓異皮逃掉了。”
“他”自然指的是譚雲山,但“早就看出”是什麼意思?
白流雙聽得一頭霧水,她以為自己雖然後知後覺,但還是領會了,現下看,好像不太對:“難道不是因為異皮說了那個什麼‘強行渡劫’的事,你們才起了懷疑的嗎?”
既靈搖頭,道:“那種情況下,說出一些以前不願意說的事情博取更多的信任,也是講得通的,雖然未必符合馮不羈的性格,但畢竟情況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