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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能沒有銀子,他是風楊寨寨主。”司徒宏插話。
“自然不是因為銀子,是為那蕭風。到底是怎樣的過節阿青不愛多說,我也不去多問。後來他竟每日來找我。這些喜好龍陽的爺里,若知道疼人、心思細膩的十有八九不免陰柔、小性兒多事,或是酸得可以,若碰上個慡快的爺們又是那等自命清高的,或只圖自己享樂,不懂憐惜人的,阿青確實與眾不同……“蝶環說到這裡似是片刻神往。
司徒宏聽到這裡,也不想知道澍青如何對這孌童憐香惜玉,只問道:“看你也對他有意,他又打算將你贖了,接到山寨中,為何沒成?不會是象他那樣對你用心的人太多?“
蝶環收了神,也不介意宏的冷言冷語,靜靜答道:“為蝶環一擲千金,甚至傾家蕩產乃至丟了性命的都有,且不止一個。卻是深思熟慮、用心謀劃,懇請我與他廝守一生的僅阿青一個……“蝶環頓了片刻:“……只是我無福消受。”
“此話怎講?”
“他那時固然寵我,疼我,可若真隨他出去了,誰又能料今後如何。”
“你怕張澍青變心?你倒是精明。”
蝶環眼中似有一絲嘲諷,卻很快掩飾,只道:“你雖愛慕阿青,卻不懂他。阿青絕非那種心血來cháo的善變之人,他是一諾千金的爺們兒。只是……龍陽之情不同那男歡女愛,有了媒說之言,再有個兒孫滿堂,兩人縱然坷坷絆絆也相守一生。咱們這樣全仗二人情義,共度餘生歲月漫長,總不免有心生煩躁的一天,到那時他只因當初二人間的承諾而廝守,又怎能快活,他不快活我豈不是討得無趣。““明明相互傾心的人,怎會心生厭煩!”
“一定會,卻是看二人如何化解這厭煩,化解得好則更心心相映,化解得不好……”
蝶環說著又是莞爾:“如先前一位哥哥所講,好比一賭,全憑天命。這樣不牢靠的事我不能去做。“
“一生住在長春院才牢靠、穩妥?”
蝶環笑道:“不瞞小爺,蝶環現已贖身,連用這屋子也是要給媽媽銀子的。我在外面有些薄地,兩處寒舍,還有幾個使喚的下人,才又買了個過去給人當粗使丫頭的,小兒也快一歲了。蝶環自小被人拐賣,好歹等病老歸西之日也能得個善終。“司徒宏聽著不禁倒吸口涼氣,想想又問:“澍青可知道這些緣故?”
“我對他並不隱瞞。”
“他不恨你?”
蝶環凝視宏片刻,正色道:“洪公子對阿青一往深情,但一定與阿青結交不多時。
若他記恨我,便不是阿青,與其他那些俗人有何不同。那日晌午阿青從長春院走後,有人曾見他在出城不遠的玉石橋下呆坐,那時已是次日凌晨……之後他一年多沒來這裡,可再來時竟與我坦然講話,朋友相待。“二人沉默一陣。已是二更天,側耳傾聽,似有雨滴輕打樹梢之聲,如人低語。宏開口問道:“你我初次相識,為何與我講這許多?”
蝶環擺弄著杯盞悠悠道:“爺使了銀子不就為了聽這些嘛。”他說著似輕蔑一笑,然後正視宏,又道:“其實我總想有個真心對阿青的敬他寵他,我……才可心安。
所以對洪公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司徒宏再次將杯中酒一引而進,覺頭略略發熱,不禁冷笑道:“我自然是真心對他,卻是他不真心待我。我與他永無可能。“
蝶環微微蹙起秀眉,沉吟片刻,才道:“果真那樣,便是天命,不可強求。”他說著見宏用手頂住額頭,有不適之態,又道:“公子可是飲酒飲得急了?來,我幫你揉一揉。“他說完起身,站在宏面前,伸手放在宏兩鬢處輕輕按摩。
司徒宏只覺那雙手細嫩、溫熱而厚重,再有蝶環身上洋溢的淡淡氣息,宏已是心神慌亂,頭暈目眩,蝶環雙手滑至宏肩頭,然後緩緩伸進宏的衣內摩挲。司徒宏望著蝶環跪下身子,以唇觸碰自己火熱時,竟不覺將那人攬入懷中。
宏醒來時天已大亮,他連忙往身邊去找,卻是連人影也沒有。司徒宏用錦被將赤裸身軀果得嚴些,仰望綃帳不禁發怔。記得昨夜歡愛,蝶環呢噥耳語全是讚美之辭,他或是依順得柔若無骨,憑自己任意擺弄,或是風騷得放蕩形骸,令宏咋舌,或是強健勇猛,胯下之物更見碩大,宏眼見自己被那孌童玩弄於掌中卻是不可自拔,沉迷其中,銷魂蝕骨。
宏正想著,見昨晚那小童提著匣子進來,將些食物擺放在桌上,屋內頓時飄出蓮子糯米的清香。男童又轉過身,湊到床邊,跪在地上,一副卑微之態,低聲問道:
“大爺可要小的為您更衣?”
“不必!”宏連忙起身回答。
男童站起來,也不見笑容,木呆呆的行了禮就要走,司徒宏叫道:“你可知蝶環去了哪裡?“
“環哥哥回去了,他通常要晚上才過來,若沒人等,有時也不過來了。”小童說著又要走,似想起什麼,轉回身又道:“對了,他要我對公子講,以後在魯封若有難處,記得有他這麼個朋友。“
宏聽著點頭,對小童道:“你下去吧。”
小童剛走出去,便在門外與人講話:“楊二爺,環哥哥臨走時講,昨晚收的二十兩銀子他先存在這裡,媽媽可再向洪公子要些,只說是份外的賞錢,想他會給……“接著一陣低聲責罵,再後來全無響動。
宏聽著不禁蹙起眉頭,他四處張望,房內雖是清新潔淨,自己心裡卻覺污穢。再看牆上懸的那首七律,更覺諷刺。宏匆忙起來,穿好衣服,漱了口,淨了臉,留了些銀子便逃也似地離開。
三十九、將軍府
司徒宏與孫業等人在魯封城裡住了兩日,這才往晉楊去,直奔沈方遠將軍府邸。待宏一行人到達晉楊時天色已暗,還未進將軍府,遠遠地,只見四扇獸頭朱門外,蹲坐兩隻白玉石獅,門下兩邊分別有六名軍士把守。並不見有人在附近走動,連路過的布衣百姓也似乎繞道而行。
宏讓其他人先等在外面,他一人上前將父親親筆信讓守衛的軍士呈給沈將軍。那兵士倒不兇惡,只請司徒宏門外等候。約半個時辰,出來個年輕軍校,他向宏問明情況,然後讓宏與天地幫幫主孫業進門等候,其他人由一個軍士代領,說是自旁門而入,在一院落候著。
司徒宏進了大門,沒走十步,先見一流光奇彩影壁,繞過影壁是穿堂,兩邊有兵士把守。若大院落中松柏挺立,隱約可見後面的遊廊雕樑畫棟,再繞過大理石屏風,才來到一大廳前,門口依然是幾名兵士守護。
宏坐在大廳內不覺感慨,他從未見過如此氣勢與威嚴之地,再想無論壑賡教、天地幫,乃至風楊寨盤居處與這比較可是相形見絀。宏聽父親講,這沈將軍在京城也有府邸,在魯封這處是幾年前才建的,只為邊塞征戰來去方便。京城裡司徒家與沈家交往甚密,又是幾重姻親,兩家勢力之大,即便當今聖上也讓著三分。
司徒宏邊打量,邊恍惚地想若當初父親沒有離開司徒家,自己便是在這等地方長大,又該是何種體驗。都道世人為功名利祿不惜背信棄義,相互殘殺,宏過去總是不解,想著不過是為得些金銀財富、錦衣玉食,何至於如此。如今想來該是為這富麗堂皇的奪人氣勢爭做人上之人。
這時一位男子進來,此人身著華麗衣袍,後面跟著幾個護衛。他一見宏離開拱手笑道:“這位就是宏賢弟吧?幸會幸會!我叫沈屹,沈方遠之子。”
宏連忙還禮,又將一旁孫業引見。
那人立刻拱手道:“久仰老英雄大名,今日能請英雄助戰呂朋,大捷之日在望。”
孫業也還禮後,那人對宏又道:“我排行老二,若不嫌棄,賢弟就隨你其他堂兄弟稱呼我二哥。“
司徒宏答道:“能有幸與二哥相識,是宏所盼。”宏邊講邊心裡暗忖:這富貴公子倒不見狂傲,講話也有理有節,且有豪慡之氣,果然是將門世家非同一般。
沈屹又道:“家父現不在這裡,剛被招去京城商議軍機。我立刻修書一封,差人送到京城,宏賢弟、孫大俠先在寒舍住下,等京城那邊的消息,或許過不了半月,我將與二位一同出征呂朋。“
司徒宏與孫業自然答應,三人聊些戰事現況,沈屹又安排天地幫眾人暫住東面一處跨院,裡面有二十幾間廂房,司徒宏暫且住這邊五弟沈庸之房,原先沈庸及家眷曾住魯封府邸,現已搬至京城。接著沈屹又安排晚膳,幾人正說著,聞聽外面腳步聲,四個美俊小廝隨著一人進來,司徒宏還未看清來人面目,只聽不羈語氣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