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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背信

    司徒宏自夢中悠悠醒來,覺一陣頭暈目眩,再見窗外,天色大亮,白雪皚皚。說好今日他與澍青一同離開柳家囤,宏本已經喜悅了很久,凌晨時分,幾欲醒來,卻無論怎樣也睜不開眼,夢境中有人說話,似是澍青又似爹娘,哪想再起來卻這麼晚了。

    宏連忙穿戴,然後進了裡間,早不見澍青,床榻上整整齊齊。宏又往外去,爹正擦拭用於教授小徒的兵器,娘在灶房忙碌。宏不敢多問,逕自出門直奔秀水涯。此時節氣已入九,翎川更是天寒地凍,地上積雪竟沒了膝蓋,宏來到涯邊,並不見澍青蹤影,宏只得回來,找到馮氏,問:“娘,你可見到郝青?”

    馮淑秀抬頭面對宏,目光卻又躲閃,只聽身後司徒海悶聲道:“他不到四更天就走了。“

    宏回身目視司徒海,心想本來講好今日吃了午飯便起身,澍青會去哪裡,為何這麼早出門,但宏也不很焦急,想晌午前澍青必能回來。他問司徒海:“他可對爹講,去做什麼?“

    “他已經向我們辭行。”司徒海繃著臉答道。

    宏只望著他爹,全然不解。

    司徒海眉頭蹙起,面色威嚴,目光也躲躲閃閃:“他留了信,你到房間裡看便是。”

    宏回過神,轉身出門,急步走進自己房間,外間,司徒宏的畫案之上,一張便箋映入眼帘,宏一把拿起,只見上面寥寥幾句:

    賢弟:吾先行一步。未能依言與你同行,宇程劍法算是陪罪。愚兄澍青司徒宏將紙片摔至桌上,面色灰白,牙關緊咬,只覺如雷轟頂,又是墜入迷霧,無從想起。見司徒海也隨他進入房間,宏立刻質問:“他為何離開?你們如何強逼他走的?!“

    “糊塗話,我們能逼他什麼,那人自己要走,與我們何干?”司徒海斥責。

    “這豈不怪哉,我不信好端端的他就背信棄義,一走了之!”

    “宏,你可知這郝青是何人?”司徒海說著語氣靜了下來。

    宏不答。

    “張澍青,張春之子,那張春是與咱們有深仇之人。”

    “孩兒早已知道,又怎樣?!難道爹也如那些庸人,對張春尋他不著,無計可施,便將怨氣都記到澍青頭上?“

    “宏,你該知道爹絕不是那種小氣之人,但那張春誰人不知,無誠、無信、無義,張澍青又能好到哪裡?“司徒海低沉著說:“自他被你救下,對我們有幾句實話,名姓,來歷,還有月毒,說謊時竟看不出一絲心驚,這等人,你卻信他!與他拜把起誓,他又怎會當真,他背信棄義,也是意料之中。“宏也不看爹娘,呆愣在那裡,似想起什麼突然問道:“那晚他與爹娘怎樣說的?”

    “他已答應我們不帶你同行,卻不免有些愧對於你,故想多留幾日,教你些劍法再走。“

    “他因何要答應你們?!”

    “我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原本與你同走的誠意就不足,不過是耐不住你一片熱誠,他又講自己作為張春之子本已亡命天涯,萬一你有閃失,便是愧對救命之恩。“司徒海見宏只一味發怔,也覺心口疼痛,喃喃又道:“你也不必這樣,自今日起,你也該懂得世事無常,人心難測,好在你與那人只泛泛交往,他也並未加害予你。“司徒宏只覺爹的聲音有些飄渺,身影也漸漸遙遠,喉中突然一股咸腥氣味,宏回身雙手緊握桌角,用力吞咽,生將那涌至唇邊的腥咸咽下,卻喉中似依然有塊巨石,無論怎樣也無法下咽。

    隔了半晌,司徒宏勉強開口茫然答道:“爹,我懂了。”

    此時馮淑秀已進屋,一見兒子面色慘白如紙,雙唇也毫無血,已禁不住黯然落淚,她拉住宏的手,哽咽道:“兒,你不要這般,你可讓為娘怎麼活……”

    宏並未看馮氏,只說:“孩兒很好,我只想一人清靜會兒。”

    待父母出門,宏又拿起澍青留下的信箋反覆再讀,耳邊司徒海一句:“好在你與那人只泛泛交往“不斷縈繞,宏將那紙張攥在手中,因過於用力,以至關節發白,手肘微顫,他突然一把撕了那紙,奪門而出,提了雙劍,直奔秀水涯。

    涯邊依舊素色妝裹,美景如畫,卻已物是人非。司徒宏手持寶劍立於當中,地上積雪已沒他小腿,他卻渾然不覺,心裡只想就在昨日,二人鬥劍嘻笑,澍青曾講:許多劍法也如房中之事,未曾觸及,覺奧秘無窮,初次嘗試,也是妙不可言,一旦熟知,且融會貫通,便不過爾爾。

    宏想到這裡,雙劍揮舞,似自胸中怒發,劍光應著雪色,寒氣四溢,劍身抖顫,呼呼做聲。司徒宏無意識般發恨動作,又想澍青對自己初次表白,何等鄭重;雲雨之歡,款款深情;自己數次隱忍苦處,只望著那人面露歡快也是心裡喜歡;被爹重撻,雖痛不堪言,卻無怨無悔;秀水涯邊二人立下血誓……司徒宏忽然間不再動作,劍光、風聲、滿天飛雪都似嘎然靜止,宏低語,卻是一字一句:“泛-泛-交-往”,隨之大顆晶盈男兒熱淚自面頰滾滾而下,紛沓墜入厚厚積雪,了無蹤影。宏將衣袖一抹,咬牙狠狠說道:“張澍青,我定要尋你問個究竟!“

    入夜,司徒宏準備停當,將手中全部銀兩帶在身上,他出屋門,站在院中,面對父母房間雙膝跪下,叩頭三拜,然後起來,飛身躍出院牆。

    十九、玉亭樓

    伏谷城雖不很大,卻繁華。此地商家眾多,一條錦華街早有小京城之稱,就是女院也有四五處。魯封方圓百里,雖有大大小小不少城鎮,但唯有伏谷所居人員繁雜,從關外逃荒要飯的饑民到京城裡的商賈富豪,有人自此在伏谷生根繁衍,更多的是匆匆過客。

    司徒宏一路踏雪而至,雖心情鬱悶,卻也被這熱鬧的街景所絆,放慢了腳步。遠處一群人圍成一圈,似正觀著什麼,宏湊前一看,圈中幾人正揮舞棍棒,但並非爭鬥,只是各耍各的,圍觀之人連聲叫好。司徒宏暗中詫異,想:這樣的拳腳也敢在眾人面前賣弄,真道是無知者無畏。

    再往前走,宏見到遠處隱約有客棧二字,走近果然上書安錦客棧。司徒宏走了進去,早有店小二迎出,邊上下打量宏邊笑臉問道:“客官可要住店?”

    “嗯……不……”宏被那人一問,不禁顯出生澀。

    那小二臉色變得到快,討好般笑容早不見蹤影,換上一副陰笑再將宏打量一番,便不再理他。司徒宏不禁低頭,見自己一身青色布衫很顯破舊,腳下一雙布鞋上斑斑泥痕,早明白小二為何這般對自己。

    司徒宏想自己出了柳家村,心急如焚,施展輕功,一氣走了百多里山路,直奔伏谷。他記得澍青一次與他閒聊,說他所居之處靠近魯封的山上,若回去必經過伏谷。一路到了城裡,宏只覺腹中飢餓難忍,見一店鋪便進去要些裹腹之物,再想自己所帶盤纏不多,若尋澍青不著要再奔魯封,總該節省些,便只要了四個大餅,那店家立刻面帶鄙夷,燒餅也是摔在桌上。

    想到這裡,司徒宏只得又往前,湊近那小二說道:“這位店家哥哥,我是第一來伏谷,進了城就看見您這家客棧,我因要找人,等找到那人,再到您這裡投宿。“見那小二聽著臉色似和悅了些,宏又問:“前日哥哥這裡可有一位青年男子來住店?”

    “住店的客官里後生也不少,不知你說得是哪位?”

    “姓郝名青……或者姓張……”

    “郝青……這個我知道,他在這裡住了一宿,現在雖不在這,但東西還存在此處,你若找他可去玉亭樓,他說這幾日先在那裡歇息。““玉亭樓?也是客棧?”

    店小二一笑:“當然可以住,不過銀子要花得多些。”

    宏雖不知這玉亭樓到底為何處,但見小二笑得光景,再聽他這樣講,已經猜到八九分,本心中就鬱悶,如今更如利器重銼。宏臉色一沉,不再理會那人,轉身就走。

    司徒宏一路打聽,此時眼前一紅綠相間彩樓,雖花哨,卻因久未刷新,略顯破敗。幾個塗脂抹粉,身著艷麗服飾的女子閒散地站在廊檐下,或是與人說笑,或是對路人莞爾。

    宏尚未走近,早有一位女子上前招呼。司徒宏此時也不知自己是怒是恨,是羞是辱,他強壓心中煩悶,也不理那女子講些什麼,只問道:“你這裡可有一位叫郝青的在此,我尋他有要事。“

    那女子喃喃道:“郝青……”又想了想,問:“你說的可是一位容貌似勝潘安的年少公子?“女子說著笑了起來。

    宏聽著眉頭蹙起,垂下頭,低聲道:“應該是他。”

    女子見宏這般,想這人與要尋之人定有些不快,也不再多說,只道:“你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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