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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爺……」頂頭上司出現,八成是他們的事東窗事發了,兩人嚇得連牙齒都打顫了。
「混帳東西,竟敢跟通緝犯掛勾勒索良民,你們該當何罪?」縣太爺大怒。
「大老爺饒命啊,大老爺饒命啊!」兩人自知完蛋了,頻頻叩地求饒。
「哼,身在公門卻助紂為孽,罪加一等,先押下大牢,我回衙再審。」縣太爺暴怒吩咐。「還有你,李大刀,來人,一併押下!」他指向站在門口,也想脫逃的惡人道。
「縣太爺,糙民才是被害的原告,你不能押我!」李大刀狡猾的大呼。
「你這事燕家公子早對我說清楚了,當年你設局詐賭,逼良為娼,施家人自保傷人也已付了你大筆銀子和解了,你如今何權告人?真要告,老夫先問你設賭詐財之罪,還有,你積欠大筆債務,不少人已向我這告發,你早被通緝,我正好拿你問罪!」
李大刀嚇白了臉,賊眼一轉,死命要往外逃生,但大批官兵在此,哪逃得了,人還沒跑出大門,就被逮押在地了。
「縣太爺……是我家少爺通知您來解圍的嗎?」方才聽了他的話,畫眉心驚,猜測這又是少爺托人相助,不然她落入李大刀這惡人手中,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正是,燕公子要上京,我去送行,他一見我就請我先趕來捉人,那時我還奇怪,他要走了,怎麼沒見妳跟著,原來是妳娘家出事了!」
「什麼?少爺已經上京去了?!」她大為吃驚。
「呃,妳不知道他……剛走嗎?」
「少爺,他!」她腳跟一轉,連向縣太爺道聲謝都來不及,轉身就往外奔。
少爺,他怎能不與她說一聲就走了,怎能如此,怎能如此……
畫眉眼淚灑落,腳步不停的疾奔,希望還能追得上!
遲了!她追遲了!畫眉一路腳步未停的往吳縣城門奔去,到了那裡,少爺早一去無蹤了!她站在城門內,呆望著來往城裡內外的人cháo來來去去,沒有一人是她的少爺,她整個人傻慌了。
隨著人cháo逐漸稀落,直到城門關上,她都還呆呆地杵在那裡沒動。
她的少爺走了,什麼話都沒留的就離開了,她明明說有話要對他說的,他為什麼不等她,為什麼不再等一下……
她腳站麻了,身子受不住的軟軟的蹲下,一滴淚終於惶然落下。
驀然,晚風一吹,她發寒,腦袋裡恍恍惚惚。
他走了,直到驚覺真的再見不到人時的這一刻,她整個人彷佛教人硬生生的撕成兩半,痛得她幾乎忘了怎麼呼吸。
長久以來,少爺一直在她身邊,說不清是誰守著誰,但一回頭就能凝望到彼此的眼睛。忽然間,她不管何時何地,左張右望,竟再也見不到那雙聰穎含笑的眼眸……見不到呀!那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她一直問著自個兒,怎麼辦?這句話在她腦中問了超過一千次,此際天色全黑,連守城門的人都換班了,她還在問,怎麼辦?少爺不在,她現在連掉淚都沒人安慰了……她突然驚覺到一件事,不知自個兒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她的情,就全寄放在他身上了?
是不知不覺中的事嗎?她為什麼會這麼無知、這麼遲鈍,等人都走了,才發覺寄放著的心還在人家身上,連著被帶走了,帶上京了,收不回了!
少爺……她頓時空虛得淚眼盈眶,如今他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她一人追不回被帶走的心,她,到底該如何是好?
「少爺,您還不就寢嗎?」小染望著主子疲憊的身影,見他睜著眼的瞪著昏暗不明的月色,不禁擔心的問。
「你先去歇息吧,我還不困。」燕子飛說,身子仍是連動也不動的凝望著天空。小染循著他的視線,發現他的目光根本不在月色上,而是「居無定所」的不知定在何處了。
「少爺,您在想著畫眉小姐嗎?」他大著膽子猜測道。
燕子飛只是輕震了一下肩膀,沒否認。
「既然想她,這趟為什麼不帶著她同行?」他無奈的問。
燕子飛這才幽幽的收回不知飛望到哪裡的目光。「你不會懂的。」他連聲音都顯得煩躁。
小染苦了臉,還真是不懂,少爺明明這麼依賴人家姑娘,何必自討苦吃,把畫眉小姐推得遠遠的再苦苦思念呢?
「唉,少爺,您這趟是奉老爺之命,親自上京婉拒入閣之事,以示慎重,等十天過後就會回去了,可您卻什麼都不對畫眉小姐提,也不許我說,連走時都不與她打聲招呼就上路,您這分明是要折騰她,教她哭瞎眼的嘛!」小染為畫眉抱不平。
那小妮子平時少爺賞吃賞喝的從不會忘了算他一份,這回要不是少爺嚴令自個兒不得對她透露行程之事,他也決計不會見她每日為少爺心急憔悴還有心瞞著她的。且離家前又得知她家中出事了,想這段時間,少爺的事,娘家的事,八成都教她煎熬極了。唉,這會他人在京城,還不住的擔心起遠在吳縣的她,怕她要以為少爺不回去了,恐怕要日日哭成淚人兒。
「她真要為我哭,我還值得,就怕她!」燕子飛不說了,一張俊臉只剩氣惱。
小染見了暗嘆,小兩口鬧氣要鬧到什麼時候啊?
少爺聰明人,怎麼面對娘們卻不會聰明的讓一步呢?
女人得疼、得讓,有時還得胡塗的嘛。「少爺,我想畫眉小姐也該後悔惹您不開心了,您大人大量,就別與女人計較了。」他為畫眉說起情來。
其實他也搞不清楚自家主子在生人家姑娘什麼氣?只道情人間鬧脾氣罷了,只是這回鬧得嚴重些了。
「這事能不計較嗎?我對她用心了八年,她卻只當我是恩公侍奉,我要她的感激做什麼?她若還想不明白我的心,我現在不計較,何時計較?」燕子飛悵然若失的說。
「啊!」小染一驚,這才明白少爺在惱什麼,原來不開竅的是那丫頭啊?如果是這樣,那不開眼的妮子是該教訓。一掃方才為女方心疼的態度,改而為主子忿忿不平起來。
「這畫眉小姐太過分了,少爺這些年布施鄉里,身邊喚您恩公的人還會少嗎?可瞧哪個能像她一樣教少爺捧著疼,她怎麼這麼傻喲!回頭我罵她去。」
「用不著你多嘴,她若對我沒有心,你罵她只是突顯我愚笨的單戀罷了。」
單戀?!小染臉頰的肌肉抽措了一下,喝,少爺對人家單戀?這對男人來說是多沒面子的事啊!
況且是少爺這麼天縱英才的秀色人物,誰睞他一眼都要失魂的,不早早將一顆心捧上才怪,哪個敢不長眼的教他單戀啊!
「少爺,您別這麼說,畫眉小姐不蠢,不會教您吃這個悶虧的,她想清楚後就會知道好好回頭愛上您的。」
燕子飛聽這話越聽越可笑,這什麼跟什麼?!
什麼悶虧?什麼想清楚就會回頭愛上他?
感情能這麼想的嗎?他感到荒唐,疲憊的揮手趕人,心煩時遇到小染瞎關心,整張俊臉乾脆毫無掩飾的陰沉下來。煩!搞什麼,怎麼越煩越思念起那女人來! 清晨,天色還灰濛濛地。一行人天未亮就起程趕路,好累,但沒辦法,主子的事一辦好就歸心似箭,連京城熱鬧與否都沒去見識過,就急迫地收拾行囊要打道回府了。
主子的決定讓這些個首次跟著來京城想要見識天子腳下之地的人大失所望,紛紛抱怨主子這是急什麼?
眾人的臉色可是都不大好看呢!
偏偏坐在轎子裡的人,面容比他們還難看,這麼一來誰還敢有微詞啊?只好埋頭趕路了。
倏地,轎子被迫停下了,原來是大清早的在路中央居然圍了一群人,這群人正對著一塊「破布」指指點點。
「破布」也不知是睡死了還是昏死了,總之,一些早起的路人紛紛停下來瞧上兩眼,不趕時間的就原地討論了起來,這才堵得道路不通,連轎子也過不了。
「怎麼回事,怎麼轎子不走了?」坐在轎內的燕子飛傳出不悅的詢問聲。
小染趕上前去,「回少爺,好像有人擋在路中央,咱們一時過不去。」
「怎麼會這樣,你去瞧瞧!」燕子飛吩咐。
「是。」小染領命快快去瞧個究竟,撥開人群走近些,才發現髒成一塊破布、蜷曲的躺在地上的人有著一頭長髮,是一名姑娘。
這姑娘真不象話,好端端的不回家睡覺,怎麼睡在路中央了?!
他搖著腦袋,大為嫌惡的走近想搖醒她好讓路,見她真髒得可以,想到自個兒的手要碰到她的身子,就覺得噁心,但不叫醒她又不行,只好勉強伸出一根指頭,推戳著她的肩膀,戳了一下,不動,再一下,動了,教頭髮遮住的髒臉也露出來了,他不耐煩的往她臉上瞥去,這一瞥,大驚失色,一屁股就跌到地上去了,愣了好半晌才清醒地連滾帶爬的沖回轎邊。
「少……少爺!」
「怎麼樣?前頭發生什麼事了?」聽見他驚慌的聲音,燕子飛皺著眉的由轎子裡探出頭來。
小染慌張的指著前方,連手指都抖得指不穩方向了。「躺在路中央的人是……是……」
「是認識的人嗎?」瞧他異樣的神情,燕子飛挑眉猜測。
就見他急著說話,又頻頻咬舌,試了幾次話都說不清,最後他腳一跺,打了幾下臉龐,才穩下心情。「少爺,躺在路中央的人是、是畫眉小姐啊!」
燕子飛一聽,立即愀然變色!
他飛也似的跳下轎,一頭就衝進人群里,見著那蜷曲骯髒的人兒,心頭大震,幾乎以為她死了,顫抖的跌上前,慌亂的抱起她。
「畫眉!」他驚愕的輕拍她臉龐,搖著她瘦小的肩膀,可她始終沒動靜。
一旁看熱鬧的人,有人好心的取來清涼的鼻壺,往她鼻尖輕嗆。
受到刺激,畫眉眼皮微動,半晌睜眼了,看清抱著她的人是誰後,驚喜交加,用力強撐一口氣,「少爺,你說等我想通了來見你,我來了,你等我,我有話要說!」她話還沒說完,又陷入無邊無涯的黑暗中了。
畫眉昏睡了一天一夜,至今未醒,燕子飛心焦如焚。昨兒個見到躺在路中央的竟是畫眉,他嚇得魂飛魄散,抱著她直奔附近的客棧,立即要小染找來當地的大夫診治,幸虧大夫診察過後,道是她多日未曾好好進食,又一路奔波,導致體力耗盡,才會昏睡路邊,現下只要她人清醒後,多餵食些如粥、湯之類的流質食物,就能逐漸恢復體力了。
聽了大夫的話,他才放下心來,只是見她昏睡多時,忍不住又教他擔心起來,守著她片刻不離,就怕她出了什麼差池。
緊握著她的手,算算這時間,她是在他離開吳縣的隔日就徒步追來的。
這個傻畫眉,想見他,乖乖在府里等著,他馬上就會回去了,他也捨不得丟下她太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