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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神罰……”年老的大祭司竭力克制著自己顫抖的雙手，扶著自己的弟子不敢抬頭，他的聲音很輕，卻在寂靜之中清晰可聞，瞬時間，眾人騷動了起來，忐忑而無措。
眼看著人心惶惶，里昂轉頭看了看拉斐爾，看著他堅定地抿了抿嘴唇、點了點頭後大喝了一聲，暫時制止了眾人的恐慌。
羅傑與萊森特不知去向，也不知是否能夠回歸，如今他們必須要靠自己的力量阻止此番的動亂——而這，正是他站在這裡的意義。拉斐爾握緊了雙拳，踏上了廢墟的頂端，即使他的身型比萊森特瘦弱，卻在此時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遠處的山峰上，六個身影望著神殿倒塌的方向，寂靜無言。
“我就知道，一定會有這一天，只不過沒想到來的這麼突然。”漆黑長髮的紫眸魔族之神掛著嘲諷的笑容，頗有幾分的幸災樂禍。
使用神力將兩位相爭的半神帶離的凡間的金髮女子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尖細的耳朵微微抖了抖。
“翡翠西納爾，你覺得誰會獲勝？”有著大鬍子的矮個子男人詢問身邊容顏溫柔的藍發女子。靈活的眼眸咕嚕嚕轉著。
女子垂下頭，長長地睫毛眨了眨，嘆了口氣：“雖然我覺得尤利西斯的勝算更大，但是我仍舊希望他會輸。”
“人族總是那麼麻煩，明明最為弱小，卻淨出么蛾子！”健壯的男人抓了抓自己顯得有些亂糟糟的頭髮，有些不耐煩地撇了撇嘴。
“不管怎麼說，這是人族自己的事情，我們所要做的只是安靜地等待結果罷了。”有著羽翼的青年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膀，懶洋洋地打著呵欠，優雅地轉了個身。
良久的沉默過後，海族的女神翡翠西納爾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不管尤利西斯是否獲勝，他的所作所為，我們不能繼續視而不見，否則也許會引發大麻煩。”
其餘人以無言默認了她的建議。
雖然各個種族之間衝突不斷，但是他們卻都是構築整個世界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牽一髮而動全身。雖說先前顧及盟約，但是事到如今，也應該有所動作了。
第八十一章 新神的誕生
羅傑不知道自己在這個異空間內掙扎了多久,只有決不放棄、一定要堅持到底的信念支撐著他,尤利西斯的神威宛若滔滔江海,而他只是一片海上的漂浮的樹葉。不過,無論巨浪如何滔天，樹葉也每每在被拍入水中後堅強地重新浮起,繼續若隱若現地掙扎在波濤之間。
羅傑在萊森特與傑弗里的協助下堅守著自己的一方天地，恍惚間,體內似乎有什么正在燃燒的東西微微震動著，隨著這種震動越來越劇烈，羅傑終於無法將其忽視,也隱隱約約理解到了這震動的由來。
共鳴，似乎是神火之間的共鳴。
當數月前尤利西斯初次接近他的時候，羅傑就曾經感受過這樣的共鳴，只不過上次的共鳴卻輕微的多，並不像如今這樣似乎能夠吞噬他的整個心靈、控制他的所有動作。
“出了什麼問題了？”萊森特與傑弗里自然也感受到了羅傑體內神火的異動，同時，他們也發現尤利西斯的面色也有些難看。
“不知道……有些難受……”羅傑煞白著臉色，膝蓋無法自控地無力屈起，再也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頹然跪倒在地。
心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完蛋了，無力抵抗的羅傑卻在閉眼等死良久後並未等到尤利西斯的最後一擊。詫異地抬眼，羅傑發現對方似乎只比他稍稍好一點，僅僅勉力搖搖欲墜地站著，估計也連動手的氣力都沒有。
看尤利西斯驚疑不定的模樣，顯然也並不了解這樣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羅傑略微鬆了口氣，轉而詢問萊森特與傑弗里是否明白，自然也得到了他們茫然的回應。
“看來，是法則在發揮效力了。”
就在羅傑與尤利西斯僵持不下的時候，溫柔的女聲插入了兩人之間，原本與世隔絕的空間被突然撕裂，憑空出現了六道身影。其中兩個人是羅傑認識的，而其餘四位則十分陌生，不過，既然他們是一同出現的，那麼這四人的身份也並不難猜測得出。
“翡翠西納爾？”尤利西斯緊緊咬著牙關，維持著自己莊嚴的姿態，有些氣息不暢地吐出這個名字，“你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是略加猜想罷了。”海族的女神抬手撫了撫自己海浪般的長髮，“身為神祇最基本的便是擁有神火。神火可以被轉移、拆分甚至湮滅，但是法則卻絕對不會允許作為世界支撐的神火出現缺損。凡人可以從神祇的體內奪取神火，接替神祇的位置，但是倘若爭鬥的雙方均擁有神火且勢均力敵、極有可能兩敗俱傷的話，那麼法則就會阻止這場爭鬥，以保全神火不受損傷。”翡翠西納爾柔聲解釋著，隨即她看向羅傑，眼眸里滿是讚賞，“真沒想到你竟然能做到這一步，沒有被尤利西斯完全壓制。”
羅傑苦笑了一下，他自然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能夠存活至今，這基本上是萊森特與傑弗里的功勞，而他雖然沒有被完全壓制，卻也只能苦苦招架，絲毫沒有反擊的能力。
“既然是法則，那與你們又有什麼關係。”尤利西斯冷淡地開口，雖然已經踏上神位許久，但是他與其餘種族的神祇幾乎沒有半分的交情，甚至由於使得克拉倫斯隕落、信仰又與其餘神祇背道而馳而被諸神排斥打壓，“這是人族內部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們插手。”
“倘若神火被毀，那便不再是人族內部之事。”有著細長尖耳的女子開口，聲音比尤利西斯還要冷漠上數分，“尤利西斯，事到如今，你又為何仍舊執迷不悟。”
“哼，他只是自欺欺人地認為一直走下去，就能證明自己是正確的罷了！”艾爾特納有些厭惡地說道，言辭中滿是不耐煩，“尤利西斯，當神火面臨被毀壞的局面時，我們便有權利評判、然後決定它最終的歸屬！”
尤利西斯的臉色白了白，他自然知道目前還身為半神的自己是絕對無法與其餘六位古老的神祇相抗爭的，但是他卻不願意就這樣放棄，不願意自己那堅持了多年甚至不惜犧牲一切的信念止步於此。
“神，是為了庇護子民而存在的。”尤利西斯緩緩開口，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壓抑的絕望與狂熱，“冷漠地對待子民，不僅是沒有完成自身的職責，同樣也會將曾經全心全意信仰著神祇的族人推得越來越遠，這是一條錯誤的路。”頓了頓，尤利西斯露出了幾分嘲諷的笑容，“我不信你們沒有察覺得到，隨著時間的推移，你們體內的信仰之力越來越微弱——你們這才是在自欺欺人！難道就不怕在千年之後，凡人再也不相信神祇的存在、再也不會付出他們的信仰，而沒有了信仰的支撐，神祇也只有湮滅一途！”
尤利西斯的話語振地有聲，使得其餘六位神祇的面色都不由得僵硬了一瞬。顯然，他們並不是沒有想過這樣的情況，卻因為無法改變什麼而只得將其掩耳盜鈴一般拋諸腦後。
“……這也許只是你的猜測。”強壯而毛髮發達的男子有些無奈地攤開手，“信仰消褪、神祇湮滅這種事情還尚未被證實，但是倘若神祇插手子民之間將會引發的災難卻是真正發生過、如今仍舊被我們視為噩夢的真相。我並不能認同你因小而失大的決定。”
“我們的子民不會拋棄如今的信仰，這相當於失去了他們的根。”留著大鬍子的矮個子男人贊同道。
“……抱歉，我能稍稍說一句嗎？”感受著體內的半枚神火逐漸安靜下來，終於緩過勁兒來的羅傑站起身，看著爭論不休的諸神，猶豫著開口道。
“當然，畢竟你也算是人族神祇的候選者。”有著雪白羽翼的男子點了點頭，他一直沒有說過一句話，顯然對於這樣的爭論有些不耐煩。
“我……其實來自另一個位面，另一個世界。”羅傑說道，第一句話就領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不管你們相不相信，但是這的確是事實，我有著在另一個世界生活的完整的記憶。”
“這倒是有趣。”翼族的神祇饒有興致地側了側頭，“我還是第一次遇到來自異世界的旅者——不過，這肯定不是你要說的全部，對嗎？”
“是的，並不是全部。”羅傑點了點頭，“我的世界雖然也有不少人信奉著不同的神祇，但是卻從來沒有人能夠驗證神祇真正存在，至於我本人則是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現在想來，也許在我的那個世界，神祇也已然不復存在了。”
“真的嗎？！”傑弗里有些驚怒地跳腳，“不對，不管真的假的都不重要，你為什麼要幫尤利西斯說話！”
就像傑弗里無法理解的那樣，諸神也驚訝地看著羅傑，不僅僅意外於他證實了尤利西斯的話，更是為了他竟然是站在尤利西斯那一邊——就連尤利西斯本人也對這樣的發展難以置信。
“怎麼，為什麼這樣看著我？”羅傑狀似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並沒有理會傑弗里地質問——或者說，他現在還沒有精力分心思去解釋，“也許你們並不相信，但是我並未說謊……”
“我信你。”貌美高傲若精靈的女子緩緩點頭，冷聲道，“因為我看不出你撒謊的目的，若非是事實，否則你不會贊同尤利西斯的話，而置自己的生死於不顧。”
尤利西斯垂下視線，面色有些複雜，他不曾想過，事到如今唯一贊同並理解他的竟然是羅傑，這個他註定是敵人的人。聯想到上次見面，他面對魔族之神不亢不卑、一心一意擔憂著人族似乎並未作偽的摸樣，尤利西斯的情緒緩和了些許。
“羅傑！喂！”傑弗里甚是無奈，看到羅傑的注意力都放在諸神身上，他抱怨著轉移了目標，“萊森特！你也不阻止他！”
“他想要做什麼，我都會支持。”萊森特不緊不慢地低聲回答，似乎並不是面對生死關頭，而只是事不關己地圍觀罷了。
“我真是受夠你了！當年克拉倫斯面對尤利西斯卻執迷不悟地退讓的時候，你也是這樣若無其事、絕不插手的！”提起新仇想起舊恨，傑弗里真心想要狠狠教訓一頓這個不靠譜的“同伴”，只可惜，現在的他卻依舊有心無力。
一法杖一鎧甲正單方面地爭吵，羅傑也不得不應對著諸神的咄咄逼人。
“也就是說，你贊同尤利西斯的做法？”艾爾特納有些惱怒地質問。
“我認為，尤利西斯的想法並無錯誤，既然神是依靠著信仰而活的，那麼自然需要回應這份信仰，但是同樣，前車之鑑也不得不關注，畢竟滅世的教訓如此振聾發聵。”羅傑斟酌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