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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於“奶爸”這種職業的天然優勢,羅傑從傭兵們身上學到的東西比萊森特等人更多。除了與戰士們練了幾招簡單卻足以自保的揮砍以外,他大部分時間都是與法師羅拉、藥師艾倫混在一起,前者身上有他想要學習的水系法術,而後者也幫他將丟下有一段時間的藥師技能撿了起來,並進一步深造。畢竟,法術並不是萬能的,萬一到了什麼禁魔領域之類的地方,或者被下了禁制,無法使用治癒術,藥師技能也還是很管用的——按照目前發展的形式,羅傑不得不做好萬全的準備。
對於羅傑的討教,艾倫與羅拉都沒有拒絕,一來他們欠了羅傑的恩情,又與羅傑關係還不錯,二來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也不會太長,按照一般人的程度,想要在從艾茵特斯到希捷特這一段並不算長的旅途中當真學到什麼東西,那顯然是不現實的。只可惜,羅傑他從學會第一個法術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造就不是什麼一般人了。
當羅傑輕而易舉地使用出了區域性攻擊的中級水系法術【箭雨】之時,羅拉的表情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見了鬼了,任誰在看到別人短短數日便能達到自己鑽研了近十年的成果的時候心裡都不會如何舒服,即使是一向溫柔和善的羅拉都不能例外。心裡極度不平衡的水系法師一咬牙一閉眼,竟然掏出了花大價錢買來、自己也尚未領悟的水系高級法術【海嘯】給羅傑觀摩,直到看到他也沒有辦法學會這個法術後才略微心裡平衡了那麼一點。只可惜她並不知道,羅傑他並不是沒有學會,而是學會了卻沒有辦法使用。
看著自己狀態欄里那航【已學會水系高級法術“海嘯”(無法使用)】,羅傑終於略微懂得了自己那個同樣無法使用的暗系禁咒【諸神黃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約就是自己目前的能力無法支撐得起如此大型的法術罷了。但是懂得了是懂得了,不過這個看起來就相當拉風的法術到底是自己怎麼學會的,羅傑卻無論如何都搞不清楚了。
——難道是因為自己當時氣憤不已憤憤不平得嚴重中二了一把,然後就學會了?羅傑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奧妙到他這等凡人完全難以理解。
相比於學習水系法術的簡單,羅傑在藥師技能上的進展卻頗為緩慢。畢竟法術這東西,似乎只要映在腦子裡就能夠使用了,剩下的也不過就是念一念法咒、揮一揮法杖罷了,而藥師卻不然。即使你懂得了理論上的知識,也還是需要親自動手的,什麼時候動作該輕緩、什麼時候動作該果斷迅速,這都是需要實打實一步一步鍛鍊出來的,所幸羅傑先前受過藥師的培訓,基本功紮實,艾倫又是耐心細緻的人,所以一個認真學,一個認真教,學習速度其實也不算太慢,只不過在羅傑那見鬼一般的“魔法學習能力”的襯托之下,反倒是平庸到讓“普通人”感動地幾乎熱淚盈眶。
總體而言,在經歷了一次生死之戰後,銀狼傭兵團的日子倒是過得不錯,在羅傑與艾倫的努力下,受傷的傭兵們的傷勢也漸漸好轉,唯一的損失大概就是團長埃德加那在混戰中不知所蹤兩三千枚金幣——獸人了。
銀灰色的獸人雖然實力強悍,但是當時還處於比較虛弱的狀態,因為害怕他在戰鬥中途反水而不敢將他與法師之類受到保護的人放在一起,也沒有人騰得出手來專門看管保護他,所以既有可能在魔獸襲擊之時遭遇了不測,也有可能趁亂逃脫,沒有人說得准到底發生了什麼。
雖然獸人價值極高,但是傭兵們此時也知道自己面臨的敵人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不敢托大到為了一隻獸人而冒著風險四處尋找,所以雖然可惜,也只能不了了之,只是每次談起都會是一副惋惜肉疼的模樣,不斷計算著兩三千枚金幣到底能買些什麼好東西。
傭兵團中的氣氛輕鬆卻又慎重,每一段路線、每一個宿營地都是老練的傭兵們經過謹慎的考量之後才決定的,而自從那次被魔獸群襲擊之後的路途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得平靜,平靜到眾人都忍不住心底有些發虛。
是的,就是因為太平靜了,平靜到連一隻魔獸都沒有出現在羅傑等人面前,仿佛所有的魔獸都在繞著他們走一般。
所謂反常即為妖,傭兵們更加不敢托大,無論是警戒人數還是警戒範圍都是一增再增,只可惜直到快要到達港口希捷特了,卻仍舊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打算先整頓一下再進入希捷特的地域。”路上,埃德加將羅傑等人叫道自己的面前,面色凝重地發表了自己的觀點,“最近大家一路走來精神都很緊張,休息也不足,但是對方卻一直沒有讓我們抓住任何的蹤影,我總覺得事情不對頭。按照上次那大規模的襲擊來看,艾茵顯然是恨不得置你們於死地,而不僅僅是教訓一下而已,雖然最後不知道魔獸群為何會突然亂成一團,但是我覺得那顯然不是艾茵做的,所以他必定不會輕易放過你們。我覺得,他也許是想著要一路拖垮我們,然後在我們將要到達目的地而放鬆的最後關頭給予我們致命一擊。”
眾人都贊同了埃德加的看法,畢竟這一切太過反常,大約也只能用這樣的說法來解釋了。
見到羅傑四人並沒有急著進入希捷特,埃德加鬆了口氣,終於又露出了一直以來都掛在臉上的漫不經心的笑容。畢竟,作為傭兵,最頭疼的不是遇到危險,而是遇到不聽勸、一意孤行的僱傭者,因為是被僱傭的,最終傭兵們都需要聽從僱傭者的安排,而很多時候,這些僱傭者與傭兵們相左的意見,都是會將傭兵們推上死路的。
達成了一致之後,氣氛便輕鬆了起來,埃德加下令讓傭兵們在到達下一個宿營地後便休整一日,以便以最佳的狀態迎接最後的考驗,而傭兵們也非常贊同這樣的命令,畢竟他們自己也一直惴惴不安著,精神極度緊張,雖然急不可耐地想要結束這一個任務,但是一切也要以安全為重。
知道將要有一天休整期的傭兵們都放鬆了不少,只不過這种放松的情緒在黃昏時便突然消失了,因為他們遇到了這一路上除了野生動物之外的第一個“活物”。
不是魔獸,應當不是魔獸,那藍色的亂糟糟的一團從遠處看,應當……大約是個人。
傭兵們握著武器,在距離那團東西十幾步遠的位置謹慎圍觀著,小聲交換著彼此的意見。
似乎發現了自己正在被圍觀,那東西蠕動了一下,伸出一隻髒乎乎皺巴巴的爪子,然後干啞地說了一個字,“水……”
是流浪者?還是冒充流浪者的敵人?所有人都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埃德加,而埃德加則果斷地一揮手,示意不要去理會,安全為上,繞著“他”離開。
除了身為女性、又身為柔和的水系法師的羅拉有些欲言又止之外,傭兵們都沒有多言,他們早就見慣了生生死死和陰謀詭計,雖然偶爾也會大發善心,卻也是建立在對自己沒有什麼傷害的基礎之上的。而如今情況如此詭異,任何一個突發事件都也許是將他們導入死亡之地的路標。
傭兵們放輕了腳步,迅速地繞開那團藍色的東西,里昂卻踟躕了一下,看了看可憐兮兮的藍色的求救者,又看了看萊森特,天人交戰中。一方面他從小經受過的騎士教育不允許他這般見死不救,另一方面他又不能擅自行動、以免將萊森特拖入危險之中,而萊森特卻毫不在意地拉著同樣有一絲憐憫之心的羅傑跟在埃德加身後,對那團藍色的東西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捨。
最先停住腳步的,是女法師羅拉。
身為法師,又身為女性,羅拉在傭兵團中的地位很高,也很有發言權,她這一停下,不少傭兵們也同樣停住了腳步,反射性地關注著她的安全。
“羅拉?”發現了身後的情況,埃德加也停了下來,轉過身詢問地叫了一聲羅拉的名字,略微帶了幾分的責備。
埃德加的語氣,非常了解他的羅拉自然聽得一清二楚,猶豫了一番,仍舊還是抬起頭,直視著埃德加棕色的眼睛,“我想要救救他,我感覺他沒有惡意,而且……怎麼說呢……我總感覺他身上有種令我感覺很親切的氣息。”
聽到羅拉這樣說,埃德加不由得皺了皺眉,心下的防備更重,不過他也知道羅拉雖然善良,卻也不是同情心泛濫到會置眾人的安危於不顧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在傭兵中活那麼久,並且得到傭兵們的信任和喜愛。
打量了羅拉幾眼,發現她雖然猶豫,似乎連自己都在懷疑自己的決定,卻並沒有打算挪動腳步的想法,埃德加最終還是決定給予自己這一名重要的團員一份信任,點了點頭之後朝著傭兵們作了布置,以防突然出現什麼危險,被打得措手不及。
羅拉鬆了口氣,感激得朝著埃德加笑了笑,隨後在兩名傭兵的保護下小心謹慎地靠近那一團藍色的東西,將打開塞子的水壺遞到“他”的面前,“水在這裡,你要喝嗎?”
那東西又動了動,緩緩地抬起身體,亂糟糟的淺藍色長髮(或者是長毛)乾澀地糾纏在一起,頭髮與陰影遮擋住了“他”的大半面孔,令人看不清他的模樣。當乾枯地宛若皮包著骨架般的手抓住羅拉手中的水壺後,那張臉也終於完全抬起,清晰地展露在了羅拉的視野中。
“呀——!!”羅拉尖叫了一聲,猛得鬆開水壺,向後退了數步,卻不小心絆在一小塊裸露的樹根上,坐倒在地,而同時,保護著羅拉的傭兵們也抽出自己的武器,將羅拉擋在身後,警惕著那似乎像是人的東西,一旦對方稍有異動就立即將其斬成碎片。
其餘傭兵們也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看著那東西,眾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悚然的表情,就連羅傑也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半藏在萊森特身後,感覺自己今晚絕對會做惡夢。畢竟,突然遇到一個像是傳說中被亡靈法師召喚出來的只有皺巴巴的皮和骨頭的東西,任誰都會覺得既驚悚又噁心。
對於眾人緊張而恐懼的注視,那個“人”似乎根本感覺不到,急不可耐一般舉起水壺,然後當頭朝著自己澆了下去,頓時就被那一整壺的水澆了個半濕。
眾人:……?
第四十章 海族的吟遊詩人
“啊……終於活過來了……”被澆上水之後,那個“人”似乎終於精神了一點,深藍色的眼眸晶瑩剔透——這估計是“他”渾身上下唯一能看的地方了——溢滿了感動,嘶啞著聲音詢問道,語氣倒是和緩溫柔,不令人討厭,“請問,能再給我一點水嗎?”
傭兵們默然看著“他”,似乎在判斷形勢,良久後,擋在羅拉身前的一名傭兵終於抵擋不住那渴求的眼神,默默地將自己腰間的水壺解下來,遞了過去。
這一回,對方的動作就沒有最開始那樣急切了,或者說他也許也知道一旦自己的動作太過於迅速,將會驚擾到提高警惕的傭兵們,也許還會有生命危險。於是,他只是微微低頭,勉強做了個欠身的禮節,隨後動作輕緩地伸出雙手,恭敬地將傭兵手裡的水壺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