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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傑覺得這一切嘲諷地令人覺得好笑,神祇不負責任地將他拉入了這個亂局,絲毫沒有顧及他本身的意願。他不想爭什麼,不想搶什麼,只想要平平安安地過自己的生活,但是卻又被身為自己同胞的人類、更是被身為同僚的神眷者數次逼迫到一腳踏入鬼門關的程度,而那個口口聲聲眷顧著他的神祇又在哪裡?正愉快地看著自己選中的人自相殘殺嗎?!當真是好笑至極!
去他媽的同胞!去他媽的神眷者!去他媽的人類神祇!羅傑咬牙咒罵著,像是一個在遷怒的孩子。
是人都是會遷怒的,當面臨逆境、諸事不順的時候,人們總是會看什麼都不順眼,肆無忌憚地發泄著自己的怒火,從來不會去管那承受怒火的對象是否無辜,也不會管自己是否也應當承擔一部分責任。也許發火之後人們會後悔,但是那也是事後冷靜下來的事情了,當時誰會去管那麼多呢?
羅傑很惱火,他覺得自己冤死了,而被他抓出來、承受了他的怒火的則是一直隱沒在背後、卻又似乎無處不在的人類神祇。
如果神祇沒有選中他,那麼他就會一直呆在自己的那個小村子裡,也許不會快快樂樂但起碼是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但是神祇卻出現了,然後,他就開始倒霉了。
這明顯就是神的錯!
神祇他到底想要做什麼?!給了他力量,卻同樣給了其他人更加強大的力量,然後讓他們為了同樣的目標而奮鬥,這是平白想要讓他們自相殘殺嗎?!神不是全知全能的嗎?如果他全知全能,自然就會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那麼他便是故意的了?!
羅傑越想越惱火,他覺得自己被耍弄了,又被拋棄了,即使拋棄他的人是他從來也沒有打算要依靠的,羅傑仍舊覺得委屈。
羅傑從來都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雖然他一直表現得隨波逐流、滿不在乎,但也只是因為沒有被踩到底線罷了。而顯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逼至死地,卻是所有人都不可能忍耐的下去的。
攥著法杖的手越來越緊,滿心被負面情緒圍繞著的羅傑並沒有注意到他手腕上樣式古樸的手環中流瀉出了一抹不詳的暗光,同時,斬殺著魔獸、黑色眼眸中越來越冷冽的萊森特卻突然心念一動,若有所覺般扭頭看向羅傑的方向。銳利的目光穿過身後傭兵們的身影直直地she向人群正中央的白髮少年,卻發覺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施法的動作,原本晶瑩剔透的紅色眼眸似乎蒙上了一層血霧,變成了讓人有些發毛的猩紅色。
沒有人注意到羅傑的變化,只有萊森特抿了抿嘴唇,微微蹙眉。
狠狠揮開撲到他長劍上撕咬的魔獸,萊森特抽身向後退去,不過,就算他的動作再快,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辦法立即回到他所擔心的人身邊。就在萊森特堪堪回撤到包圍圈內的時候,羅傑已經舉起了法杖。
黑色的陰雲在眾人的頭頂上方凝聚,脆弱的初級法杖在被舉起的一瞬間已然破碎,突然被遮擋的陽光即使是眼中只有魔獸的傭兵們也不由得悚然一驚,不詳的預感讓他們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頭頂似乎正醞釀著什麼的古怪的陰雲,同時,原本嘶吼著奮不顧身撲上來的魔獸們也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一般混亂了起來,哀叫著後撤奔逃,轉瞬間退散了個乾乾淨淨,宛若身後有什麼讓它們極度恐懼的東西在追趕那般。
傭兵們握著兵器的酸軟的手臂緩緩垂下,卻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常年在鬼門關打轉的他們對於危險都有著極強的感知,隨著魔獸的退去卻愈加濃重的危機感讓他們知道也許還有什麼更加恐怖的東西在等待著他們。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趁著眾人的注意力全都被頭頂昭示著不詳的陰雲吸引的時候,好不容易突破了重圍來到羅傑身邊的萊森特毫不遲疑地抬手打暈了他,隨後一手摟著他的腰以防他軟到在地,另一隻手則將他的腦袋按進自己的頸彎處,同時還用腳將那一堆幾乎碎成渣滓的法杖踢到了一邊,手腳乾脆利落地毀屍滅跡。
頭頂的陰雲翻滾、堆積,隨後消散,當陽光重新籠罩在眾人身上的時候,危機也隨之消散全無。沒有等到那個“更為危險”的東西出現,傭兵們全都有些傻眼,一時之間又是惴惴不安又是莫名其妙,面面相覷著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直到女法師羅拉一聲驚叫“羅傑他怎麼了?!”才勉強回過神來。
“大概是法術用得太多了,一時之間放鬆下來後有些脫力。”萊森特回答道,鎮定的表情,平穩的語氣,讓人完全不會懷疑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羅傑這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吧?”羅拉鬆了口氣,微笑了起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我第一次的時候可是比他還要糟糕呢,而且那時候的場面可沒有這一次那麼大,羅傑他會成為一名出色的法師的——或者是一位祭司。”
眾傭兵們鬨笑了起來,從這一次的戰鬥來看,羅傑的確更適合當一名祭司而不是什麼法師。
心理承受能力與自愈能力極強的傭兵們很快就恢復如初,一邊相互包紮著傷口一邊嘻嘻哈哈地調侃著剛才詭異的情況,似乎絲毫沒有將剛剛的危機放在心上。反倒是里昂與西奧多仍舊面色冷凝著、似乎有些後怕那般,被傭兵們嘲笑了一陣子,才又是窘迫又是無奈地說笑了幾句,放鬆下來。
俗話說,要在戰術上重視敵人,在心理上藐視敵人,傭兵們雖然看上去絲毫不在意被領主艾茵操縱的魔獸群,卻仍舊迅速地在團長埃德加的指揮下撤離了戰場,更加小心謹慎地選擇前進的路線,以防像方才那樣被魔獸群圍攻,連撤退都沒有辦法撤退。
在眾人轉移陣地的時候,羅傑也晃晃悠悠地醒了過來,趴在萊森特的背上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又捏了捏之前被萊森特擊打過、有些隱隱作痛的後頸,“怎麼了?戰鬥結束了……?”
羅傑的聲音帶著幾分尚未完全清醒的鼻音,顯得有幾分濡軟,溫暖的氣息噴灑在萊森特頸部,引得他微微側頭,不過顯然他已經習慣了時不時被羅傑的呼吸騷擾一下,所以淡定得很。
“嗯,你施法過多,力氣耗盡,所以昏了過去。”萊森特看著羅傑那雙帶著水霧卻像往常那樣乾淨的眼睛,一直隱隱似乎壓著什麼的心情頓時輕鬆了起來,彎起嘴角,露出一個有些傻氣的笑容。
萊森特不知道自己在擔心,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擔心過什麼,所以根本不了解這種情緒。羅傑的反常讓他覺得心裡發堵卻又無法紓解,乃至於剛剛毫不客氣地拒絕了埃德加將羅傑按照傷患待遇放在擔架上的提議,堅持要自己背著他,引得眾人嘻嘻哈哈得調笑了他大半天,而他也只是緊抿著嘴唇,沒有給其他人任何的反應。
所幸,大家也似乎理解他的感覺,除了里昂有些懷疑地皺了皺眉,試圖勸說幾句卻被無視以外,並沒有人過多的反對,萊森特輕而易舉地便得償所願,將羅傑背到了背上——當然,就算是所有人都反對,對於萊森特而言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此時,羅傑醒了過來,沒有絲毫的異常,心裡那種令萊森特不舒服的感覺也立即消散全無,一向比羅傑更加灑脫——或者說更加沒心沒肺——的萊森特也一身輕鬆地將方才的反常情緒拋之腦後,傻乎乎地笑了笑之後便按照羅傑的要求將他放了下來。
活動了一下身體,又跟周圍的傭兵們笑著打了個招呼、接受了他們的問候,羅傑不著痕跡地瞥了萊森特一眼,疑惑於他剛剛的說法。
因為“施法過多,力氣耗盡,所以昏了過去”?羅傑下意識地覺得一切並沒有這樣的簡單。雖然記憶有些模糊,但是羅傑的確記得自己在“昏過去”之前的狀態有些不對勁,而且魔獸群竟然這樣簡單就褪去了,也透著反常。只可惜,羅傑從萊森特那裡看不出任何的線索,一盯著他那傢伙就朝著他傻樂,弄得羅傑很想給他一巴掌。
……對了,他的法杖哪裡去了?
羅傑看著空空的兩隻手,扭頭詢問萊森特,結果被對方一句“也許丟了,你昏過去之後我只是關注你了,忘記了法杖”而弄得毫無脾氣。當然,羅傑覺得萊森特這個傢伙的確是能幹得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丟了一把法杖——雖然是魔法公會友情贈送——實在是一件讓羅傑心疼不已的事情,同樣,他昏倒的原因與魔獸退卻的謎題也令他困惑不已。在詢問過傭兵們之後,羅傑發現前者似乎是事實,而後者則連傭兵們都不清楚,不由得有些泄氣。
然而,當他閒來無事觀看自己的狀態的時候,又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情況。
【已學會暗系禁咒“諸神黃昏”(無法使用)】,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三十九章 詭異的情況與路遇
據說,天下最鐵的哥們兒的友誼有四類,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分過贓、一起嫖過娼。經歷過上一回魔獸襲擊事件,羅傑等人與傭兵們的關係大概也算得上是“一起扛過槍”了,相處起來比之先前又自在了不少。
埃德加的劍術相比於同是劍士的里昂與萊森特而言,更增添了在無數戰鬥中歷練出來的狠辣果決,在與魔獸交戰中見識過了埃德加的實力後,里昂對他大為敬服,閒暇時經常討教上一兩招,也喜歡與其他傭兵們比劃上幾下,劍術說不上突飛猛進,倒是也凌厲簡潔了許多,糾正了貴族劍士們劍術中所慣有的華而不實。
萊森特雖然沒有里昂那麼積極,卻也並不會跟自己過不去,每次里昂叫著他一起與傭兵們較量一番的時候也較為配合,並沒有擺出一貫以來視陌生人如透明的死樣子,而且他的劍術比起里昂的貴族風範來到是更加傾向於傭兵的簡潔流暢、一擊必中,加之他一旦收斂起自己不願理人的壞習慣,反倒顯得老實親切至極,相處下來竟然比里昂更加受傭兵們的歡迎,讓一直冷眼旁觀的羅傑不由得感慨上天不公。
不過一想起自己最開始也是被萊森特這張笑臉與天生似乎能感染人的氣質所欺騙,羅傑又心理平衡了不少——看,被萊森特騙絕對不是他識人不清的原因,連經驗老到、眼光犀利的傭兵們都逃不過萊森特的誘惑,這問題果斷應該是出在萊森特這傢伙身上!
雖然比不上萊森特與里昂,但是西奧多與傭兵們相處得也還算是不錯。高傲的精靈在戰鬥中徹底折服於傭兵團的嚴謹、實力與紀律,既然已經折服,那麼率真的精靈也不會死要面子地繼續維持以往的矜持,雖然因為文化不同而偶有衝突,與傭兵們的關係卻在時不時的口角之中少了幾分天然的壁壘。
至於羅傑,他自然更加不會擺譜,迅速與傭兵們打成了一片。
刀口舔血的人都知道,在一個團隊裡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藥師,不然一旦受傷,那可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而如今,這不能得罪的人之中又增添了羅傑這樣一位治癒術熟練度極高的偽祭司。一場戰鬥下來,幾乎每一位傭兵身上都背著羅傑的一份恩情,即使在那種情況下互幫互助也是應當的,但是傭兵們卻都謹記著這一點,每次與羅傑交談臉上都掛著幾分的笑意,親切得很。當然,這也不排除他們打算與羅傑搞好關係,以防後面萬一再遇到什麼棘手的情況,對方也能看在這份交情的份上多關心上他們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