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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正鯉盯著那人背影狐疑地看了片刻,忽然將目光轉向了對面下鋪躺著的人,他用手裡的手機戳了戳殷冉遺的肩膀:“我問你件事情……你別騙我啊。”
殷冉遺坐起來靠在床頭看著他,“嗯。”
樂正鯉指了指對面下鋪:“你有看見過這個人翻身嗎?或者是動一下?”
殷冉遺掃了那人一眼,正欲開口,樂正鯉又重複了一遍:“不准騙我啊。”
殷冉遺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騙你,沒有。”
“什麼?!”樂正鯉忘了自己還坐在下鋪,噌地一下就站了起來,腦袋撞在床板上砸得生疼,眼角都泛出了淚花。他一臉憋屈地捂著腦袋看著殷冉遺:“你上一次見一個人能被從頭蓋到尾還一動不動地這麼躺幾乎一整天的時候,管他叫什麼?”不待殷冉遺回答,他便自問自答了:“我管這種人叫——死者。”
殷冉遺“嗯”了一聲,那意思是,你知道了。
樂正鯉見殷冉遺點頭,一時間才是真覺得背後發涼,那個人是什麼時候死的?自己就這麼和屍體在一個車廂躺了一晚上?
越想他越是心頭髮麻,二話不說上前扯著殷冉遺的衣領道:“快起來收拾一下,我去和車上工作人員說說這事情。”正想出去,又想到那個舉止怪異的年輕人,立刻繞了回來:“不成,你得和我一起走,那個人萬一回來怎麼辦。”
殷冉遺自己倒不是很擔心,神色淡然地朝樂正鯉道:“你去,我守著。沒事。”
樂正鯉看了他一眼,出於對殷冉遺能力的高度信任,他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樂正鯉剛走過一節臥鋪車廂就在兩個車廂連接站台處迎面遇上了兩個乘警,他當即簡單講了一下情況,對方顯然有些意外,其中一個矮一點兒的乘警嘀咕了一聲,“這怎麼事兒趕事兒的來啊?”當下又和自己的隊友聯繫了一下,另外幾個車廂的巡警聞訊都立刻趕了過來。
一共五個巡警,其中有個面容溫和的中年人,似乎是這群巡警的老大,他最後一個趕來,朝著樂正鯉笑了一下:“麻煩先生帶我們過去看看現場。”
樂正鯉原本想著殷冉遺一個人在車廂里就不太放心,當下便和幾位巡警疾步趕了回去。
眾人推開車廂的門,殷冉遺正坐在下鋪盯著對床走神,見他們進來,便微微點頭示意,又看向站在後面的樂正鯉,這才說:“那人沒有回來。”
樂正鯉已經和幾位巡警簡單說過了情況,幾人便知道他說的是那個原本睡在上鋪的年輕人,一位巡警帶著白手套上前揭開了那張蓋了近一天的毛毯,直到這會兒樂正鯉才看清那躺在床上的是個年輕男人,巡警用手指輕輕按壓了一下對方的頸動脈,又掀開眼皮看了看,這才站起身來說:“確認死亡。”
中年巡警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一旁的殷冉遺身上:“這位先生倒是很鎮定啊。”
殷冉遺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樂正鯉在一旁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殷冉遺要是這會兒願意多說兩句,那肯定是“我見過不少屍體,這個也就普通程度”或者“我連鬼都不怕,何況這麼一具屍體”?
當下樂正鯉便道:“我們是帝都電視台的記者,平時工作接觸過這些……所以還好。”
這個解釋聽起來倒是比較合情合理,原本一旁帶著幾絲懷疑看向他們的巡警目光也溫和了不少,說道:“目前尚不能確定這裡是不是第一現場,麻煩兩位不要隨意搬動東西,儘量維持原貌。”
樂正鯉應了一聲,殷冉遺也沉默地點了點頭。
第93章 行屍詭事(四)
對於自己和屍體同呆在一個小空間內這麼久的事情,樂正鯉的接受程度倒還挺高,一開始的難以置信過去之後,他很快就配合幾位列車巡警做了個簡單的筆錄。
因為暫時還沒找到那年輕人的緣故,列車無法就近停靠,樂正鯉和殷冉遺兩人擠在一間狹小的休息室內,樂正鯉正準備打個電話回家說可能會晚到,休息室的門猛然被人拉開,樂正鯉一開始遇到的那個矮個兒巡警一臉震驚地問他們二人:“你們到底什麼時候確認死者死亡的?”
樂正鯉一愣,與殷冉遺對視一眼後不解地說道:“今天早晨車載廣播響起之後發現的,具體時間不記得了。”剛才筆錄里已經說過了,難不成這時間上還有什麼問題?
門口的巡警更詫異了:“這麼晚?”
“啊?”樂正鯉茫然至極,“一開始是沒往這方面想啊……”
那巡警苦笑了一下,“我們剛才簡單檢查了一下,死者至少死亡了一個月以上,這天氣……”
樂正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天氣漸漸熱起來了,死亡一個月以上的屍體不可能不發出異味,但他的確是一直沒有聞到過屍臭的氣味,當下也疑惑起來:“不應該啊?你們聞到味道了?”
“怪就怪在這裡,”巡警皺了皺眉頭,“根本聞不到任何臭味。”
這事情說起來倒是奇怪得緊了,死亡一個月後,人體基本就會開始出現液化,在這種高度腐敗的情況下,不招來蒼蠅橫飛已經算是個奇蹟了,居然連屍臭味道都沒有,何況樂正鯉那匆匆一瞥之下勉強能看清那死者除了臉色有些發青之外並沒有任何腐化跡象,所以他一開始還以為這人是半夜發病死亡的,此刻聽到巡警說對方竟死了有一個月以上,第一反應自然是覺得面前的巡警是在說笑。
愣了一下,樂正鯉倒是想起另一件不相干的事情來,之前沒和這些巡警提過那年輕人身上詭異的香味,不過樂正鯉也拿不準這是不是自己一時腦袋發暈了,便轉頭看了殷冉遺一眼,後者的手不著痕跡地從背後輕輕虛摟住了他,這才對巡警說道:“沒有聞到屍臭。”
巡警倒也沒有揪著他們不放的意思,因此只是聳了聳肩,嘀咕道:“這倒真是麻煩,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麼防腐劑……”說罷又朝他們笑了一下:“抱歉啊,待會兒可能會在下個站台臨時停靠一下,因為情況特殊,列車上其他人還不能下車,不過到時候還得麻煩兩位配合一下工作。”
這個樂正鯉倒沒什麼可反駁的,“當然。”
待巡警走遠,樂正鯉這才拍了拍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殷冉遺,你說會不會是我鼻子出問題了,我昨天聞到的那個香味其實不是香味,是屍臭,因為太過濃烈物極必反,所以才變成了香味?”
殷冉遺沒鬆手,瞥了他一眼:“不是。”
“那就好。”樂正鯉點了點頭,又指了指緊閉的休息室門,壓低聲音附在殷冉遺耳邊問了一句:“外面有人嗎?”
見殷冉遺搖頭,樂正鯉這才問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人死了一個多月了?”
殷冉遺的確是一早就看出來了,不過他並不想多生枝節,見樂正鯉沒有察覺便也沒有告訴他,此刻樂正鯉問起,他便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是。”
樂正鯉倒不是特別意外,不過說起這事兒他倒是想起昨晚迷迷糊糊間聽到殷冉遺和那年輕人的對話,於是問道:“那個嫌疑人管你叫師傅?他認識你?”
殷冉遺搖了搖頭,沉聲道:“不認識。”
樂正鯉這才鬆了口氣,不再追問,倒是殷冉遺自己問了他一句:“你不問了?”
“跟我們沒什麼關係,我問什麼?”樂正鯉被他這一問倒是有些奇怪了,茫然地反問:“你要問我什麼嗎?”
殷冉遺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眼底滑過一絲清淡笑意,問道:“你還記得那人昨天晚上說的話?”
樂正鯉細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記不太清了,不過我以前好像聽過,他說什麼了?”
“沒什麼,你慢慢想,總能想起來。”殷冉遺握住對方仍捏著自己臉頰的手腕,動作溫柔。
樂正鯉原本以為,自己和殷冉遺只需要在火車站附近的派出所再清楚交代一下情況便可以了,卻不料就在他們和巡警穿過幾節車廂準備下車的時候,靠出口坐著的一個大媽一把拉住巡警的衣角問道:“警察同志,你們這是不是抓到賊了?”一邊說一邊將目光往殷冉遺二人身上瞟。
四下本來昏昏欲睡的乘客一聽抓到了賊,登時全都清醒了過來,紛紛開始翻看自己的隨身物品,還有幾個激動些的直接就喊了起來:“東西找回來前他們可不能下車啊!”
幾個巡警哭笑不得:“各位別誤會,他們不是賊。”
眾人卻根本不信,“不是賊跟著你們下車幹嘛?不是說了不准下車嗎?”
這一問倒有些不好解釋了,幾個巡警有些無奈地對視一眼,倒是殷冉遺不耐煩了,抱著手臂靠在門邊冷冷看了車廂內眾人一遍,目之所及,原本激動得要站起來打人的幾個乘客都訕訕坐下了,見眾人都沉默下來,樂正鯉才笑眯眯地開口:“各位,我們是記者,因為前方道路問題需要立刻下去採訪。”說著還把工作證打開示意了一下。
“是……是記者啊……”眾人訕訕一笑,神色都有些尷尬。
樂正鯉拍了一下殷冉遺的肩膀,後者這才垂下眼睫,轉身下了車。
因為嫌疑人很可能還在車上的緣故,車上的便衣基本都集中到了樂正鯉他們所在的車廂,死者的屍體倒是一開始就趁著天色尚早被遮遮掩掩地送下了車,此刻大約已經被送到警局了。
坐在警局裡做筆錄所說的仍是早晨那一套,殷冉遺極少說話,多數時候都是樂正鯉回答,他自己“嗯”一兩聲了事,做筆錄的是個老警察,目光時不時就要落在殷冉遺身上,樂正鯉看得哭笑不得,殷冉遺這態度絕對不是畏罪心虛也不是不配合警方調查,希望這傢伙別被鎖定成嫌疑人才好。
殷冉遺自己倒是無所謂,一邊盯著面前的桌面走神一邊想,樂正鯉的襯衫他是疊好了放在枕頭底下的,不知道會不會也被“封鎖現場”給“封鎖”起來?
做完筆錄之後一個年輕的巡警又和他們一起回了列車,走到站台處對方接了個電話,聽完第一句話就驚訝道:“不會吧?”
對方說話聲音有些大,何況殷冉遺和樂正鯉兩個如今耳朵都是好使得很,是以站在旁邊都聽得清清楚楚,電話另一頭的應該也是個警察,話語之中也滿是驚嘆之意——
“你們今早送過來那屍體解剖了,裡面完全被掏空了,你知道裡頭裝的什麼嗎?超高純度的海洛因!”
第94章 行屍詭事(五)
此言一出猶如一聲炸雷響在幾人耳邊,樂正鯉臉色有些蒼白,那個青年男子的五臟六腑都被人掏空了?再一想昨天那年輕人背著對方走進車廂時的樣子,樂正鯉越發覺得噁心,原以為是一場謀殺,沒成想竟然還是利用屍體販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