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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冉遺剛把攝像機打開,見狀出聲道:“怎麼了?”

    這一句話像是打破了凝結的時空,樂正鯉這才發現那張近在咫尺的慘白的臉已經不見了,仿佛剛才只是自己眼花了一般,他將毛筆握在手中站起來,只說了一句:“膽子好大。”便立刻繞到書架後面去看,然而兩排書架之間空無一物,反而是在自己剛才站過的地方模模糊糊地又出現了一個白影,不過也是轉瞬即逝,眨眼就不見了蹤影。

    樂正鯉覺得自己像是在被這鬼耍著玩一樣,一手扶在書架上探著頭去看殷冉遺:“拍到沒有?”

    後者看了他一眼:“嗯。”

    衛一泓和夏銘卻是莫名其妙:“你們在說什麼?拍到什麼了?”

    那個白影已經完全消失了,樂正鯉拿著筆走了出來,倒是有些意外於夏銘兩人沒看見那影子,難不成自己開了陰陽眼?

    他拿著筆尖指了指書架中央:“剛才有個男人站在那裡。”

    衛一泓乾笑兩聲:“這個笑話……不好笑。”  

    “我騙你們幹什麼。”樂正鯉一臉憋屈,他自己剛才還被這男鬼嚇得不輕呢,“殷冉遺拍到了啊。”說罷走過去拍了拍殷冉遺的肩膀,“那是個什麼東西?男的?我怎麼覺得又像是穿的長裙?”

    後者抬手指了指書桌,淡淡道:“在那裡。”

    衛一泓和夏銘同時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了過去,手電照過去,書桌旁空無一物,饒是如此兩人也覺得背後有些發涼,下意識地往殷冉遺的方向走了幾步,衛一泓還朝著樂正鯉招了招手:“小鯉魚趕緊過來抱個團。”

    樂正鯉“噗”地一聲笑了出來,這個不知是男是女的鬼影太弱了,連一絲怨氣都沒有,也正是因此,除了一開始因為意外而感到震驚之外,樂正鯉甚至根本沒有把對方視作是威脅。

    他回頭去看那站在書桌旁邊的鬼影,竟然是古時書生打扮,也難怪他以為對方是套著長裙了,對方也正一臉疑惑地看著這頭,嘴唇微微蠕動似乎是在說著什麼,樂正鯉握著毛筆往前走了兩步,聽清那人說的什麼之後卻是愣住了。

    那書生一臉疑惑地看著殷冉遺,低聲道:“冉……遺……怎麼會?”  

    第120章 書癖難醫(五)

    這個書生認識殷冉遺?

    這是樂正鯉腦海中的第一反應,但細看去,那書生蒼白得可怕的臉上卻並沒有露出任何“舊識相逢”的情緒,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與其說他是對殷冉遺感到驚訝,還不如說是他對於“殷冉遺”這個名字感到好奇。

    殷冉遺也聽見了那書生說的話,但他確信自己從未見過這個書生,對於這種弱得呼口氣都能吹得魂飛魄散的鬼靈更是毫無興趣,他朝著樂正鯉招了一下手:“回來。”

    樂正鯉將毛筆放在筆山上重新架好,這才走回到殷冉遺身邊,倒是那個書生自己往前走了一步,問道:“閣下名冉遺?”

    他走出一步,身上籠罩著的白色霧氣就淡了幾分,夏銘和衛一泓便眼睜睜看著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人如同從虛空中走出來一樣,在他們眼前露出了上半截身子。

    “臥槽!這他娘的也太寫實了吧!”衛一泓幾乎是控制不住地低聲驚呼了一句,門外唐中柳聽到裡面響動,便走進去問了一句:“出事兒了?”與他一同進來的還有李老師,後者在看到手電筒光柱下照she的半截書生時,臉上的神色一下就僵住了,如果不是周圍還有人在的話,估計他當場就會跌坐在地上。見狀,夏銘頭疼地一扶額:這好不容易給誆出去的,怎麼又跑進來了呢?  

    眾人還沒想好怎麼跟李老師解釋這書生的事情,他忽然摘下眼鏡抹了一把臉,嘀咕道:“我大概是夢遊了。嗯,一定是夢遊。”說罷一手扶著牆步伐緩慢地走了出去,唐中柳趕忙跟著出去,生怕他出什麼事情。

    所幸李老師走到樓梯口就恢復了正常,這下他也不顧什麼教師形象了,索性在樓梯上坐了下來,做了個深呼吸,轉頭看向唐中柳,勉強朝他扯起一個僵硬的笑容:“這個……我天天在藏書室里整理清掃,怎麼都沒看見過啊哈哈哈哈……”

    唐中柳撓了撓頭,憨厚地笑了笑:“一般人是看不見,可能你掃地的時候他就在你旁邊站著吧。”

    李老師白眼一翻,“啪”一聲砸在樓梯扶手上暈了過去。

    這頭唐中柳忙著給李老師掐人中按下不提,藏書室里的情形倒很是熱鬧,那書生似乎對殷冉遺這名字非常感興趣,朝著他一拱手,“敢問這位兄台的名字是何方高人所起?晚生曾有幸在一本書冊中讀到過,對此十分好奇。”

    殷冉遺是過來拍鬼的,不是過來給鬼逗悶子答疑解惑的,他不耐地“嘖”了一聲,抬手就想把肩上扛著的攝像機給取下來,夏銘趕緊按住他的手臂:“老大,老大,這原始資料很寶貴,咱們還要上交的,你別任性啊。”  

    樂正鯉照著那書生打了個響指,將對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後這才開口,他倒沒有問這鬼書生為何對殷冉遺的名字情有獨鍾,只是問道:“兩次開柜子的是你?”

    書生回頭看了看書櫃後點了點頭,“正是不才在下。”

    樂正鯉“哦”了一聲,又道:“你附在哪本書上?”

    書生一愣,倒是有些摸不清樂正鯉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打算找出自己附身的書本燒毀嗎?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說實話,殷冉遺已經冷冷開口:“說。”

    這一個字不帶任何溫度,縱然已經感受不到世間溫度的鬼書生也被這個字刺得打了個寒顫,眾人只看見那書生漸漸顯出全貌,與地面始終保持著一寸距離的雙腳踏在空氣上,走到了視頻中第二次被打開的書櫃前,抬手指了指其中放著的一本《類箋唐王右丞詩集》道:“正是此書。”

    說罷,他又將下半身隱去,樂正鯉看得奇怪,隨口問了一句:“你怎麼非要顯出這麼嚇人的樣子來?”

    書生又是一拱手,無不羞慚地說道:“晚生不才,近日來才學得顯形的本事,靈力卻又不足,倒是維持半身的模樣方便些。”  

    “……”樂正鯉點了點頭,又道:“你怎麼會附在摩詰居士的書上?你連番兩次打開櫃門又是為何?”

    書生長嘆一聲,道:“晚生生前在書齋讀書,不知家中為何突然走水,晚生救書心切,卻不料在拿這冊右丞詩集時被頭頂落下的橫樑砸中,晚生身子骨弱,被砸得吐了血,污了右丞詩集,等到晚生再睜眼的時候……就已經連同右丞詩集一道被鎖在了這透明的柜子當中。”

    樂正鯉瞭然地點了點頭,難怪他白天總能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那你打開櫃門是因為想逃出去?”

    “非也非也。”書生連連擺手道:“這間書齋中有頗多古籍孤本,更有晚生連聽都不曾聽過的書名,晚生見平日裡少有人來翻動,實在有些可惜……”說著,那書生有些歉疚,“晚生只是想多背兩冊下來,驚擾了旁人實屬晚生之過。”

    幾人面面相覷,原以為這藏書室里是真的在牆裡砌了屍體厲鬼喊冤,卻不想居然是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  

    樂正鯉看向殷冉遺的方向,毫不意外地又看到了鏡頭正對著自己拍攝,他隔空戳了一下鏡頭,無奈地笑道:“拍點有用的。”

    殷冉遺從鏡頭後面探出頭來看了他一眼,最後把目光投向了樂正鯉旁邊站著的半截書生,朝著對方道:“去開櫃門。”

    書生對於殷冉遺顯然有些忌憚,並沒有追問原委,只是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樂正鯉從書架中間走開,那個站在他旁邊的半截書生也瞬時完全消失了蹤影,與此同時近乎完全封閉的屋內吹起了一股冷風,幾人能夠很明顯地看到玻璃門上倒映出了一個有些模糊的影子,然後便是如同視頻中所見,原本被鎖上的玻璃門在發出一陣極輕微的響動之後,慢慢地被推開。

    也許是因為知道了始作俑者是那個書生,這一回眾人並沒有感覺到初看時的毛骨悚然,直到那個書生慘白的手指搭在玻璃框上漸漸顯露出來,夏銘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居然……是這個……”

    書生自書櫃中露出上半截身子,正待說話,夏銘卻拍了拍殷冉遺的肩膀,開口說道道:“我們先出去等著,接下來你們要是有什麼要問的,不用錄下來,這段兒咱們也不會往外說。”  

    衛一泓則是朝樂正鯉挑了挑大拇指,戲謔道:“少年~速度抓緊啊~”

    說罷,兩人轉身走出了屋子,樂正鯉和殷冉遺對視一眼,彼此眼底都流瀉出一絲暖意。

    第121章 書癖難醫(六)

    待藏書室的門被虛掩上,樂正鯉這才看向書生,道:“抱歉,我想問問,你說你曾經在一本書里讀到過……呃,‘冉遺’這個名字?”

    書生點了點頭,目光重又落在殷冉遺身上,神色之間帶了幾分好奇與探究,樂正鯉原本是想問正事,一看這書生神色倒是忍不住有些想笑,古人都是這樣毫無遮掩地把所有情緒放到臉上的嗎?

    殷冉遺被這書生看的不耐煩,一邊調試著機器一邊冷冷地掃了那書生一眼,樂正鯉便看見那書生顯露在空氣中的上半截身子驟然往後退了一些,便道:“不知這位……請問閣下怎麼稱呼?”

    書生皺起眉頭想了想,猶猶豫豫地說道:“大概……姓劉……哦不,應該是柳……吧?”  

    連姓什麼都忘了,這可死得夠久了……樂正鯉嘴角一抽:“那請問柳先生,你是在哪本書上讀到的?這名字有什麼不對嗎?”

    一說起書里的事情,這柳生頓時來了興致,又往前走了幾步,對樂正鯉說道:“這書我也只見過一回,並沒有名字,似乎是前人留下來的手抄本,上面記錄的都是古今奇談,著書人手法奇巧,只著些許筆墨也能勾勒萬物精髓,倒好像那些神魔妖怪都是活生生存在的一般……”

    滔滔不絕說了一會兒,這書生才想起樂正鯉問話的主題,於是趕緊打住話頭,繼續說道:“這‘冉遺’二字我記得尤為清楚,是因為這冉遺,在書中就是祖龍化身。”

    祖龍,這個名詞樂正鯉倒不是很陌生,文學作品裡不是一般用來指代秦始皇的嗎?當初看《封神演義》的時候倒是也見過祖龍這個詞彙,據說是天地初開就有的神,可這東西怎麼會和殷冉遺扯上關係?哪怕殷冉遺真要變身也是一條大黑蟒啊,難不成上古時期的龍就長那樣?

    他心中有些糾結,追問道:“書中可有描寫這‘冉遺’的外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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