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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供躲藏的空間更小了,環視了一圈之後樂正鯉往放著聖母像的台前走去,唯一能藏下唐中柳這個頭的估計也只剩下聖母像後面的高台了。
果不其然,樂正鯉還沒有走到聖母像跟前,唐中柳就自己嘿嘿笑著跳了下來:“這地方太小,不知道該往哪兒躲。”
樂正鯉覺得他這造型跟方才摸著腦袋傻笑的衛一泓一模一樣,真不愧是同為技術組的宅男,他心下一嘆,道:“你覺得這個教堂和我們剛進來的那個沒差別嗎?”
唐中柳似乎這才看到四下被焊死的門窗,驚訝地張大了嘴:“這就是那間被燒了的玫瑰聖母堂?!”
黑暗中,孩子的聲音帶著滿滿的笑意:“真棒的玩具~現在,還剩下~一~個~啦~”
樂正鯉唇角微勾:還剩下一條蠢蛇,把他找到了先打個結!還得是蝴蝶結!
但這一次的光線亮到了極致,一股熱浪迎面撲來,樂正鯉睜眼所見四下皆是熊熊火光,他心中大驚,怎麼會是這個?!
第56章 鬼宅春秋(七)
空氣中的水分一再被蒸發,樂正鯉只覺得嗓子眼發乾,大火似乎是從外面燒起來的,鮮紅橙黃的火舌肆意舔舐著屋內的所有物品,不時發出噼啪作響之聲,木材布料燃燒後的濃煙將室內的能見度降到了最低,這種感覺太過真實,樂正鯉幾乎有那麼一瞬間都要放棄求生的念頭,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詭異的教堂之中了。
……殷冉遺呢?!
一片混亂的大腦中忽然蹦出來一個名字,樂正鯉靈台清明幾分,當下也顧不得什么小鬼要跟他們捉迷藏了,扯開嗓子喊著殷冉遺的名字,往前走了幾步,大火燒到了他的衣角,卻像是光線一樣輕易被實體阻隔開來,樂正鯉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放下幾分,看來這還是假的,不過大火給人造成的心理暗示太強烈了幾分,也許再多呆一會兒,他就會被自己臆想中的大火給憋死。
細細看過牆壁兩側掛著的壁燈,又看清了鐵條之上並未纏有黑蛇,樂正鯉這才打量著教堂內想著到底該往哪兒找,只是不知殷冉遺此刻變作蛇身沒有,小黑蛇不能說話,這倒是個麻煩事兒——雖然殷冉遺本人也不怎麼愛說話,不過至少會答應一聲。
此刻,整座教堂內唯一沒有被大火吞噬的便只剩下前方放著聖母像的高台了,在聖母像投影的邊緣,似乎有什麼東西正伏在無法被光線籠罩的黑暗之中,蓄勢待發。
樂正鯉不敢確定那是殷冉遺,因為對方帶給他的感覺不一樣,但想起方才那條小黑蛇,心中又有些猶豫,最後把心一橫,抬腳往聖母像處走去。
他才跨出一隻腳,耳畔的聲音忽然又是一變,除去木材因火燒破裂斷落的聲音,更隱隱有哭泣哀嚎之聲傳來,樂正鯉心中一個咯噔,這種讓人打心底里發毛的聲音似乎具象化了,演變成了一個個擠在窗戶鐵欄旁邊拼命想要掙脫出去的人,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聖母像前,此刻他身後的教堂內已經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影,半透明的人影被火灼燒得痛苦不堪,他們不斷地拉扯著窗戶上焊死了的鐵欄,希望能從這場大火中逃脫出去。
樂正鯉無暇多管,用力將那座半人多高的聖母像拼命往旁邊推開,道:“殷冉遺……”
話音未落,他人已經呆在了原地,火光將眼前的事物照了個透亮,那聖母像後已經乾枯的花枝間伸出一隻小兒手臂,白生生如同嫩藕一般,五指大張,顯然是想要抓住什麼東西。
樂正鯉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得退了兩步,裡面那手臂主人卻已經爬了出來,分明是個小兒模樣,穿著一件破舊的小褂,一張小臉上染了些許黑灰,他撥開面前枯萎的花枝,抬頭看向樂正鯉,道:“抓到了~”
這聲音分明就是方才說話的那個小孩兒,樂正鯉神色一凜,道:“還有一個呢?”
小孩兒趴在高台上,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答非所問道:“你抓到我啦~”
此刻二人身後鬼哭狼嚎的人影猶未消散,樂正鯉聽得火起,正待發作,卻見那小孩兒笑嘻嘻地拍起了巴掌,贊道:“真厲害,我就說我的玩具是最好的!”
樂正鯉心中暗罵,小爺這麼大一人在你看來就是個玩具?可見這小孩兒從小就不學好,三觀不正,今兒小爺教教你什麼叫五講四美,什麼叫敬老愛幼!
他正想問那小孩兒到底要搞什麼鬼,身後的教堂大門忽然被人破開,樂正鯉回頭去看,卻是殷冉遺面色陰沉地站在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教堂門口,朝著樂正鯉沉聲道:“回來。”
樂正鯉心中一喜,這個就是殷冉遺!此刻也來不及糾結這人怎麼從外面破門入,當下不再多想,轉頭便往門口跑去,身後那孩子卻是急了,發出一聲悽厲的吼叫:“我的!”言罷便躥下高台來撲樂正鯉。
這孩子身形動作極快,猶如一隻人形的猿猴一般,手腳並用地奔跑在地面,幾乎呼吸間便能捉住樂正鯉的小腿。
殷冉遺神色愈發冰冷,幾步上前朝著那小孩兒扔出一個東西,正是前日張九給的香囊,紅色香囊直勾勾砸在那小孩兒快要抓住樂正鯉的右手上,他猛地發出一聲怪叫,似乎疼得厲害了,縮成一團捧著右手痛苦地躺在地上哀嚎。
樂正鯉此刻已經跑到了殷冉遺身邊,後者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扭頭便往教堂門口跑去,教堂外白茫茫一片如同起了大霧,兩人頭也不回地沖入其中,身影很快就被淹沒。
那片白色的濃霧很快就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淋了兩人一頭一身的瓢潑大雨,不過短短十來秒,他們身上的衣服幾乎全濕透了,樂正鯉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殷冉遺怒氣沖沖地拖進了教堂內。
夏銘三人站在裡面見二人渾身濕透地走進來都是一愣,衛一泓道:“小鯉魚,你跑哪兒去了?”
樂正鯉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又覺得無從說起,沉默片刻才反問道:“你們三個剛才在做什麼?”
幾人臉上均是浮現出一絲迷惘之色:“好像……是在……捉迷藏?”
話一出口三人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道:“你也產生幻覺了?!”
樂正鯉簡直莫名其妙,當下轉頭去問殷冉遺:“你怎麼跑下來的?”
殷冉遺一張臉上寒冰未消,他鬆開手一步步往教堂內走去,其他三人都停下了爭論看著他,卻見殷冉遺走到那聖母像旁邊,伸手扼住石膏聖母的脖子,作勢要將其扔下來。
夏銘還沒來得及喊一聲“國家財產不能損壞”,教堂內忽然出現了一個孩子的嗚咽之聲,斷斷續續地抽泣道:“別……別打我……陪我……陪我玩……”
幾人後背一涼,衛一泓瞪大眼睛輕聲問道:“這是什麼?!”
那孩子哭得好不可憐,殷冉遺卻是不為所動,手背青筋暴起,顯然是用了極大的力道,他這麼掐了兩三秒的樣子,石膏像後面忽然竄出來個小孩兒,右手手背上一片紅腫,顯然就是剛才“下面”的那個孩子。
教堂內憑空出現這麼一個小孩兒,夏銘幾人都是看得呆了,這絕對不可能是誰家倒霉孩子貪玩過來躲在那後面的吧?
殷冉遺見那孩子出來,正要動作,對方卻連滾帶爬地跑下高台,跌跌撞撞地撲到樂正鯉腳邊拽著他的褲腳躲在他身後,哭得一抽一抽的,顯然是十分害怕。
第57章 鬼宅春秋(八)
這小孩兒哭得可憐兮兮的,樂正鯉卻沒有一絲心軟,剛才就是這小孩兒把他們幾個耍得團團轉吧?
他正想把那孩子提溜起來問個究竟,低頭卻看見了小孩兒脖頸上一道紅線似的血圈,愣了一下,失聲問道:“你是引怨環?!”
小孩兒歪著頭眨巴了兩下眼睛,問道:“引……引什麼環?”
樂正家的書房裡收藏了不少民間抄本,樂正鯉很喜歡看這類書,其中尤以一本不知道什麼年頭的手抄本最讓他印象深刻,這是他爺爺鬧饑荒時期跟人用一個大饅頭換回來的,當時人人都吃不起飯,換回一本吃不得燒不得的書可算得上是個賠本兒買賣了,據樂正老爺子說,當年換了這本書回來,自己連著啃了兩三天的樹皮糙葉子。
這本書上記載的內容不是什麼能讓人發家致富走上人生巔峰的點石成金之術,反而是一些讓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詭異怪談,引怨環,就是記載在這本書上的一樣怪談。
所謂引怨環,便是在剛剛年滿六歲的男童天靈蓋上插入一根十寸長的銀針,在其將死未死之際,迅速用下環者無名指上的鮮血滴入口中讓男童飲下,此刻從喉頭落下的下環者的鮮血能迅速流遍奇經八脈,再用利刀在男童的脖頸上細細劃上一道血口,要能首尾相連絲毫不斷,等脖子上的環畫成了,就再取水銀封住孩童七竅,這樣,一個完美的“引怨環”就製作成功了。取水銀封七竅能保持屍體不腐不爛,歷經千年也能面貌如常,不過時間久了屍體表面會浮現出水銀斑,但這就不是下環者所需要為之擔憂的事情了。
這“引怨環”光聽名字也能將其作用猜出個七八分,下環者就是要藉助自己的“環”來引走針對自己的怨氣。害幼童性命,又使其屍身不腐魂魄難散,連轉世投胎都得不到,著實陰毒得過分,因而知道的人都對此諱莫如深不肯多談,漸漸便少有人知這個法子了,何況若是在脖子上畫環時稍有不慎,頭尾無法相連;或是下環者的鮮血沒能在男童死亡之前流遍全身,那麼這個不成功的引怨環就會反噬下環者,使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甚者還會伏禍下環者九代子孫,所以不是大jian大惡之人絕不會輕易用這個法子。
以無辜孩童作為自己所犯罪孽的承受者,樂正鯉每每想起都覺得世間最殘忍的事情莫過於此,他細細打量著那孩子裸露在外的肌膚,果然,方才他以為是這小鬼沾到了什麼灰塵才弄得臉上青一塊白一塊,此刻細看之下,那些黑紫色的斑點正是水銀斑。水銀斑一般因年代不同顏色也有變化,像這孩子臉上黑紫色的斑點就是時間久遠的,如此一看,也不知他是死了多少年,又是替什麼人在此處承載著本不屬於他的怨氣。
殷冉遺走了回來,他沒有樂正鯉那份驚詫,提著小孩兒後領就把人拖到了一邊,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眸子直勾勾盯著對方,冷聲道:“你纏著他做什麼?”
小孩兒被他嚇得不輕又不敢不答,拿還泛著紅的手背抹了抹眼淚,怯怯道:“我……我的玩具……”一見殷冉遺神色愈發陰鷙,馬上改口道:“不不不,我想和他玩……”
衛一泓三人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按理說這是個鬼吧?難道是因為是個小鬼,所以會被殷冉遺嚇哭?可按照他身上的水銀斑來看,這總年齡怎麼也比殷冉遺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