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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見禮過後,難免寒暄客套了幾句。
之後蕭杏花自是去福壽殿準備赴宴,而涵陽王便去太后娘娘處,雙方擦身而別。
這涵陽王待走出沒多遠後,忽然想到什麼,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誰知道那佩珩,卻是暗自想起之前的事來,想著當時自己叨擾涵陽王,惹得他不喜,此時重新見到,分外不自在,見他走遠了,正不由得看過去。
彼此這麼一回頭,恰好四目相對。
佩珩頓時羞紅滿面,連忙收回目光來,跟著自己娘親匆忙走了。
涵陽王倒是兀自站在那裡愣了片刻,之後想著那女孩兒匆忙離開的背影,搖頭笑了笑,也進殿去拜見他的母后了。
而這邊蕭杏花一邊前往福壽殿,一邊暗自揣摩著,想來想去的,越想越覺得哪裡不對勁,當下不免心急,恨不得趕緊回家去,和蕭鐵蛋商議商議。
太后娘娘,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蕭杏花心裡琢磨著這個,不由得再次多看了女兒佩珩一眼。
明珠蒙塵,如今一旦入了豪門,細心調理,精心雕琢,她就像一塊寶玉散發著動人的光澤。
這是自己的女兒,是自己和蕭鐵蛋必須護佑一生的女兒啊!
就在蕭杏花的若有所思中,一行人來到了福壽殿,被迎進去後才發現,文武百官已經都到齊了。原來這福壽殿分為內外,內里是女眷貴戚以及當朝侯門夫人百官太太,外面則是文武百官侯爺王爺以及這些侯門貴爵們的膝下兒郎。
蕭杏花等在太監指引下落了座,發現面前是金漆小桌,擺著一碟子精緻的果子,有辱梨,真柑,香圓,荔枝,櫻桃等,其中又有甘糙花兒,官桂花兒,縮砂花兒等香料。蕭杏花事先聽了嬤嬤說,知道這是看菜,說白了就是不能吃,放著讓你覺得好看,聞聞那香味讓你心情大好,等會兒多吃點!
蕭杏花抬頭看看外面,只見外面戲台上已有說唱之人,更有歌舞絲竹等,真是你唱完了我登場,看著分外熱鬧。
她心裡想著事兒呢,坐在那裡,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聽到身邊的夢巧道:“娘,你看,那邊那個女人,不就是那位寶儀公主嗎?”
蕭杏花聽著,抬頭看過去,果然見側對面是寶儀公主,金燦燦的頭面,明晃晃的裙子,坐在那裡,時不時拿眼兒往外瞅。
這也就罷了,偏生她身邊坐著的,竟然不是別個,而是那寧祥郡主。
蕭杏花見此,不免笑了笑,對兒媳婦道:“你覺得她旁邊那個女子,長得如何?”
夢巧打眼看過去,之後也跟著笑了笑:“長得模樣是好,只是總覺得是個不安分的。”
蕭杏花無奈:“這就是那個寧祥郡主,從十歲就惦記著你爹,如今只想著她見咱們來了,快些死心,要不然還不知道又憑空生出多少事端!”
夢巧早就知道寧祥郡主的大名了,此時知道是這個,當即冷笑:“她們兩個,坐在一處,倒是有意思的很呢!”
“我瞧著,這宮裡人啊,嘴上說一套,背後又是一套,你說這兩個人吧,分明都曾經瞄準了一個男人,現在卻和和氣氣做一起,還不知道打著什麼主意呢。你們幾個啊,好歹機警著點,免得著了人家道兒。”
“娘,你說得是,這可是要小心。前些日子我聽那嬤嬤講了許多深宅大院的事,那可是步步艱險,這些高門貴婦,別看穿金戴銀一臉的體面,其實心思歹毒著呢!”
婆媳兩個說了一番,恰此時太后娘娘在皇上的陪伴下進來了,大家都起來,出座,拜見了。蕭杏花攜兒女自然也跟著大家去拜。
待到重新歸座,這個時候酒席也已經上來了,流水般的好菜和糕點一樣一樣地往上送,穿著粉色宮裝的女子排著隊,魚貫而入,魚貫而出,輕盈婀娜的。
席間談笑風生,大家都說點俏皮話兒吉祥話兒,哄著上面那個太后娘娘高興。
恰此時又是一道新菜上來,這蕭杏花看過去,卻是一道清蒸大螃蟹。
雖說每個人面前都會放一隻清蒸大螃蟹,可是唯獨太后娘娘跟前那個,個頭極大,看上去很是霸氣威武,蕭杏花往日倒是沒見過這麼大的,不免多看了一眼。
誰知道斜對面的寧祥郡主,卻恰好看到了她這個動作。
蕭杏花意識到了寧祥郡主的注視,便沖寧祥郡主大方地笑了笑。
寧祥郡主抿唇,收回目光,側臉不知道和寶儀公主說了什麼。
之後,寶儀公主便忽然站起來,笑著道:“皇奶奶,我聽說鎮國侯夫人帶著媳婦女兒,可是給皇奶奶獻上了一道親手做的壽禮呢!”
太后娘娘聽到她提起這個,倒是頗為滿意,讚許地道:“可不是麼,那是鎮國侯夫人和家中幾個小輩親手鏽的呢,繡得那可叫一個好,真是難為她了。”
太后娘娘這一說,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蕭杏花身上。
有人羨慕有人嫉妒,也有人暗自打量,品度著這位新來的鎮國侯夫人。
蕭杏花如今對於這種目光已經頗為適應了。
沒辦法,她的夫君位高權重的,她又出身不好,被嫉妒被人念叨也是在所難免。
她安然接受。
誰知道那寶儀公主下一句卻是:“皇奶奶,那您還不得賞個大螃蟹給鎮國侯夫人嗎?要不然總不能空口夸啊!”
太后娘娘一聽不由笑了,欣慰地看了寶儀公主一眼道:“說得是呢。”
一時命道:“把哀家這隻螃蟹賞給鎮國侯夫人。”
她這麼一說,眾人越發羨慕了。
要知道這個壽宴的螃蟹是有說頭的,最大的那隻合蓋是席上身份最尊貴的那個,要不然為什麼區區一個螃蟹,還要專門挑個與眾不同大塊頭地放在太后娘娘跟前呢?
可是如今太后娘娘卻把這個賞賜給了鎮國侯夫人,不管是出於對鎮國侯的拉攏,還是出於對鎮國侯夫人本人的喜愛,這都說明太后對那個鄉下來的鎮國侯夫人分外看重。
這讓大家或者咬牙切齒,或者欣羨不已,或者若有所思,眾人神情,不一而足。
可是其中,唯有寶儀公主,望著蕭杏花的目光中帶著得意的笑。
蕭杏花微怔,望著眼前的那隻大螃蟹,以及那精巧細緻到不知該做什麼用途的銀色器具,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這一怔,在場的其他夫人也都明白了。
這一瞬間,大家的神情都變了。
有人幸災樂禍,有人笑著看熱鬧,當然也有人眼中透出憐憫。
大家都知道的,寶儀公主被這個半路殺出來的鄉下侯夫人搶了男人,自然是氣不過,如今她想出這麼一齣戲,顯然是要給這位侯夫人難堪。
怎麼難堪呢,門道就在這個螃蟹身上了。
想想吧,吃螃蟹這種事,哪裡是尋常人能吃的?
其中各樣吃螃蟹的小器具,怕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用得起的。
所以說,這位侯夫人被賞了螃蟹,這是一個燙手山芋呢,她必然是不會吃的!
場上氣氛這麼一邊,太后娘娘也忽然意識到了。
她雖然是身經百戰才爬到太后這個位置上,可是萬沒想到親孫女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借著自己的手將螃蟹賜給了蕭杏花。
她在宮裡養尊處優這麼多年,哪裡想到蕭杏花這打市井來的婦人,根本完全不會用那繁瑣的吃螃蟹器具呢?
太后娘娘想到此間,臉上便不好起來了,對身邊的大太監使了一個眼色。
大太監心領神會,就要去指示個宮女去幫這位鎮國侯夫人剝螃蟹。
畢竟今天這場面,怎麼也不能讓這位鎮國侯夫人難堪的。
誰知道這邊大太監還沒動呢,那邊蕭杏花便笑了笑,大方地承認道:“不瞞太后娘娘說,這勞什子的器具,我根本見都沒見過,根本不會用呢。”
她倒老實,就這麼承認了。
在場的豪門貴婦並千金小姐們,一個個不免掩唇而笑,有人笑話她的不入流,也有人倒是讚嘆她的實在。
這年頭,敢在皇親國戚豪門貴婦面前承認自己根本不用那些器具,實在是出人意料地實在啊!
太后娘娘當下也是笑了,她原本以為這是一場難堪,沒想到被蕭杏花一句話變成了一場樂子。
不會就不會,大家也都認為她不會,她這麼坦然承認,反而讓人覺得這事情本該如何,有什麼好遮掩的呢?
不過她還是終究命道:“德全,你過去,親自幫鎮國侯夫人剝了這螃蟹。”
太后娘娘這話一出,大家都不由驚了下。
讓大太監德全去幫鎮國侯夫人剝螃蟹,這簡直是天大的面子啊!
在座眾人,不光是坐在內室的皇親國戚後侯門貴婦公主郡主,就連外面的那些文武百官,也都微微吃驚。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在場所有的人,卻聽到蕭杏花站起來,笑呵呵地說:“皇后娘娘賜我螃蟹,都已經是莫大的恩典,哪裡還敢勞駕德公公幫著剝螃蟹呢。要說起來,我雖然不會用這器具,不過螃蟹,卻是會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