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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杏花帶著夫君,帶了女兒,離開燕京城,前往雲夏山。這個時節恰是秋日,一路上官道兩旁都是金黃,偶爾有風吹過,便是悉悉索索的黃葉落在官道上。
官道上自是沒人打掃的,於是在那清脆的馬鈴聲中,馬蹄兒踩在鬆軟的黃葉上,連帶著這馬車都比往日多了幾分平穩。
蕭杏花和蕭戰庭在前頭那輛馬車,這馬車分外寬敞,她扶著蕭戰庭半靠在軟墊上,又打開馬車帘子讓他往外看。
“你瞧,外面漫山遍野都是金黃,看著倒有點像咱槐繼山。”
蕭戰庭看著,眸中泛起笑意:“是有些像。”
“不管那神醫能不能治,咱們出來走走,透透氣,總是好的。”
“是。原本也沒抱什麼希望,便是不能,也沒什麼。”
蕭杏花聽著這話,笑了笑,看著遠處那些隨著馬車行進而也往前緩慢移動的山,卻見那山猶如一幅水墨畫般,暈染在遙遠的天際。
灰濛濛的群山,因了這濃濃的秋意,又塗抹上些許的黃,倒是平添了幾分色彩。
蕭戰庭話里雖然說並不在意,可是她知道,他還是希望身子能好起來,像過去一樣,當個頂天立地的男兒。
她也盼著,那位夏神醫,能夠治好蕭戰庭。
因蕭戰庭身子不好,車馬也不敢快行,如此行了約莫十日功夫,這才到了那雲夏山下。
蕭千堯早得了消息,過來接應他們,反而留著千雲在山中守著,別讓人家神醫跑了。
“爹,娘,我聽說最近找這位夏大夫看病的人頗多,只是他好像身子不適,不輕易給人看病了。”
這消息也是最近才傳出來的,蕭千堯聽了也是頗覺得這事兒難辦。不過便是人家再不願意給人看病,怎麼也該去求一求,求下天來也得求。
“千雲這幾日一直守在夏大夫家院子外,只是還沒見到夏大夫。”
“罷了,先安頓下來,等回頭我陪著你們一起去瞧瞧。”
其實蕭杏花根本沒覺得這是個什麼難事,大夫不就是給人看病的嗎?自家千里迢迢地來了,說點好話,再投其所好送點東西,他還能不給看病?
可是等她上到了雲夏山,來到了那位夏神醫居所之外,她便知道,自己真是把這事兒想簡單了。
原來這夏神醫在山裡不過是住著幾間尋常茅屋罷了,外面圍著一圈籬笆,可是籬笆外,卻是圍了許多人。
上去一問,這都是過來找夏神醫求醫的,也有的,甚至是四五百里地之外趕過來的。
這……可就難辦了。
“可有什麼法子?好歹也得見這位夏神醫一面啊。”蕭杏花低聲問自己蕭千雲。
蕭千雲守在這山中已經好幾日了,他皺眉搖頭:“娘,不好辦,我這幾日,只見過夏神醫一面,人家卻是根本不理會我。”
其實是到了傍晚時分,人家夏神醫的家僕便過來趕人,根本不讓人守在這裡,說是怕攪擾了夏夫人休息。
眾人都被趕走了,唯獨蕭千雲留了個心眼,假意離開,其實從旁邊抄小道重新繞回來,躲在這茅屋旁的糙叢里。
如此等了一晚上,才見夏神醫出來,卻是擺弄些花糙。
他連忙過去求見,誰知這夏神醫根本不理會他的。他雖說如今也貴為武昌侯,可是一時也干不出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著人家給自己爹看病的事。再者說了,爹還沒到雲夏山,他也不好貿然行動。
蕭杏花聽這話,擰眉沉吟片刻:“那今夜我設法和你一起留在山裡,無論如何,好歹見到這位夏神醫,到時候再去求人家。”
略一停頓,她又道:“那個夏家的家僕身上可有功夫?”
“有,看上去還是個高手,要不然也不至於一群人都被他趕下山去。”
蕭千雲琢磨著,怕是自己遠遠不是那家僕對手。
蕭杏花點頭:“如此看來,這位夏神醫身份不一般,並不是尋常鄉野大夫。我等也不好太過強硬,免得開罪了他。到時候若他執意不肯,你我只好使出死纏爛打的功夫,怎麼也得求他給你爹看看。”
“娘,你說的是,不過夜裡寒涼,我和哥哥守在這裡即可。”
“不,讓我來吧。”
蕭杏花心裡明白,若是兩個兒子守在這裡,年輕精壯的,反而不若自己這婦人家方便行事。到時候她一見著那夏神醫,大不了便假裝暈倒,看他堂堂一個大夫,還能棄之不理?
只要他管了自己,便有了進一步說話的機會。
第125章
蕭杏花既是打定了主意,見兒子不放心自己,便將自己想法說來。蕭千雲雖心疼母親,不願意她受罪,不過想想也是,自己上山守著,一則是未必能打得過那位夏家家僕,二則便是帶著人馬把人家圍起來,也不好逼著人家給爹治病。
這種事不能硬攻,哀兵之計確實更好。
而這哀兵之計,由母親來做才有效果。
若是哀兵之計不成,到時候再豁出去,硬逼著他不救也得救。
下了山後,蕭杏花把這想法告訴了兒女,蕭千堯和佩珩都是反對,佩珩提出乾脆讓自己上山行這哀兵之計。
蕭杏花直接否決:“你小姑娘家的,臉皮薄,許多事不好去做。萬一被人家看透了,人家根本不理你,到時候豈不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於是蕭杏花就這麼定了下來,又叮囑兒女們不可告訴蕭戰庭。
接下來幾日,她白日陪著蕭戰庭,待到伺候著他早早睡了,便趕緊隨著兒子上山去,摸到那位夏大夫的院子外等著。
深山裡不比外頭,秋夜寒涼,蕭杏花便是披了大髦,依然覺得腿腳寒涼,骨頭fèng里仿佛都盪著風。
她知道是自己這些年操勞,著了不知道多少冷水,落下的病根。這幾年日子舒坦好生養著,沒見犯過,以為是好了,誰曾想才在山裡守了幾日,竟又開始疼了。
而最讓人無奈的是,這夏大夫竟像個神仙似的,日日躲在茅屋裡,根本不見出來。
這麼守了兩三日,她不免疑惑了:“該不會這夏大夫已經離開了吧?”
“不可能,我和哥哥輪流守著山口,並不見他們出來。”
“要不然……我乾脆這就裝作暈倒,然後喊個救命,他們或許能聽到?”
蕭千雲卻是不捨得母親受苦的:“娘,不行,你若暈倒在這裡,我這邊必是要躲起來。到時候萬一夏神醫也不見出來,豈不是白白辛苦你躺在那裡,這山里夜露寒涼,萬一得了病就不好了。”
蕭杏花想想也是,沒奈何,既然已經決定了,只好硬著頭皮繼續等。
而接下來幾日,那位夏神醫的家僕,乾脆連白日都不讓人接近這雲夏山了,見到人就往下趕,且言語極為刻薄囂張。
這下子倒是引來許多人不滿,只說神醫本該是懸壺濟世救人的,應該有仁慈之心才對,如今怎麼如此狠心,不幫人看病也就罷了,竟然要堂而皇之霸占整個雲夏山,這分明是讓大家都沒有活路了。
有那空等了幾日卻沒見著神醫的,氣不過,一言不合,險些和那家僕打起來。
那位家僕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都沒怎麼動手,就把找茬的給放倒在地上。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知道那位家僕功夫了得,也不敢硬上。大家私下竊竊自語,各自打著算盤,有的是乾脆放棄離開了,也有的是說總要求一求,只是不知道會打什麼主意了。
蕭杏花見此情景,便想著夜裡再抄小道上山。再這麼煎熬下去,她是受不住了,私心裡都想乾脆給自己肩膀上來一刀,然後爬著去敲這夏神醫的門,來個置之死地而後生。
誰知道這一日回到家中,只等著要晚上蕭戰庭睡了再去山上,可是到了傍晚時分,她便覺得頭暈目眩的,渾身無力。
當下也是苦笑,想著怕不是得了風寒,病了?若是這樣,倒是不用那自己給自己一刀的苦肉計。
正想著,便打了幾個響亮的噴嚏,連鼻子裡都有清亮的流涕了。
蕭戰庭這幾日因身子虛弱,每每都是早早睡下,第二日醒來,也見蕭杏花在自己身旁躺著。只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仿佛這其中有什麼古怪,倒好像蕭杏花有什麼事在瞞著自己。
如今見她打了幾個噴嚏,不免皺眉:“先讓隨行的御醫給你診治下,怕是病了。”
一時伸手將她拉過來,摸了摸額頭:“摸著是有些燙。”
蕭杏花瞞著他事情,心裡有愧,便故意笑道:“怕是昨日忘記關窗子,受了風吧,不曾想竟染了風寒。”
“是嗎,我怎麼不記得咱屋裡窗戶沒關?”
她聽得這話,抬眼看過去,卻總覺得蕭戰庭那眼眸中別有意味,倒仿佛看破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