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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好像很有道理。”蕭鐸勾唇,笑裡帶著嘲諷。
“我們這個時候就應該不計前嫌,互相幫助,一起走出這片雪山。如果彼此存著殺了對方的心,到時候大家說不得一起死在這裡。”
“嗯,對。”蕭鐸點頭。
阿硯看他竟然真這麼想,當下分外滿意:“既如此,我們就繼續往前走吧,趁著現在太陽正好,我們多走些路。”
蕭鐸抿唇不言。
阿硯自作主張,繼續往前走。
“那些人是不是在尋找我們?”阿硯心裡又開始琢磨事了。
“是。”蕭鐸啞聲道。
“如果他們找到我們,我們就死定了。”阿硯擰眉這麼說。
“嗯。”蕭鐸這次連話都懶得說,只輕輕“嗯”了聲。
阿硯想著心事,不免嘆了口氣。
其實還是得逃離他啊,跟著他,就這麼擔驚受怕的,就算他不殺自己,說不得哪天就被連累了。
他就是那個災星入世,而自己就是個倒霉鬼再生,到時候他惹來的禍火,必然是燒到自己頭上。
正想著見,她忽然聽到遠處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晴天霹靂啊!
她詫異地看向遠處:“好像有點不對勁。”
蕭鐸臉上原本一片沉靜的,此時擰眉看過去,臉色陡然變了。
阿硯到底是見多識廣的,她很快也明白過來。
“這……這是要雪崩!”她聲音都開始顫起來了。
一般來說雪崩都會在大颶風雪暴中產生,不過即使在晴空萬里的情況下,積雪經過陽光照she後,也會發生雪山崩塌滑動的情況。
雪崩之時,千雪飛揚,猶如浪花狂卷,自然是美麗至極,可是這雪崩的威力=足以橫掃千軍萬馬,捲走一切,更不要說渺小的自己。
阿硯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昔日她為少年將軍時,曾聽師父講起過這麼一個利用雪崩使得幾十萬大軍全軍覆滅的故事。
她正想著是否該逃,此時此刻能否逃過的時候,卻見不遠處一個滔天的白色巨浪翻湧而來,猶如白色妖魔一般吞噬了所有的一切,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自己這邊的山頭。
“這……”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她腦子一片混沌,竟然有任何想法。
她滿腦子迴蕩著一個念頭:又死了!這次是真死了!
她直愣愣地暈倒過去了——在白色巨浪將她吞噬之前,就那麼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阿硯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的白光有些刺眼,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
她試圖抬起手去擋住那陽光,誰知道那胳膊卻酸痛得厲害,仿佛被巨石傾軋過一般。
這讓她心裡泛起一股喜悅。
竟然又沒死成!這種幸運的好事接二連三落到她身上啊!
她閉目半響後,逐漸適應了這陽光,就這麼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依然是一片白,漫山遍野都是一片晶瑩剔透的白色,在那陽光下發著動人的光芒。
這裡的山形已經變了一個樣,阿硯揉著酸疼的腰掙扎著爬起來,四處張望,卻見看起來自己是在一個山谷里,四處都是被雪覆蓋的崇山峻岭。
周圍萬籟俱寂,偶爾間有個黃雀蹦躂著來到阿硯身邊,歪著腦袋瞅她,瞅了一會兒一個啾啾,便飛竄向了旁邊的枯枝。
旁邊枯木林中還有兔子的腳印,略顯雜亂,可是卻透著幾分生氣。
看看天,阿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不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其他事情先不想了,她肚子咕嚕咕嚕叫著,還是先尋點吃食吧。
既然這裡有兔子有黃雀,那必然是能尋到吃食的。
誰知道她剛走了兩步,就被腳底下一個物事絆倒,險些栽在那裡。
她納悶地看過去,不像是石頭,石頭比這個硬。
低下頭來仔細一瞅,竟然是蕭鐸!
此時的蕭鐸看樣子也是暈死過去了,整個人掩映在積雪之中,只露出半截子腦袋,那曾經飛揚不羈的黑髮此時被積雪半埋,乍看上去真如同一個死人般。
阿硯心中砰砰亂跳。
一時不免想著,這麼大的雪崩,那些殺手們或者已經跑了,或者已經被雪活生生埋了吧?如果蕭鐸也死在這裡,那自己豈不是可以活著逃離了?
她的手猶豫了下,還是去探向了蕭鐸的鼻息。
竟然是有呼吸的,雖然微弱。
實在是太遺憾了!
阿硯咬了咬牙,他竟然沒死,可是他暈死過去了,為什麼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給他來一下子呢?
她左右看了一番,卻見旁邊雪地里一塊石頭,當下她艱難地走過去,彎腰抱起那塊石頭。
石頭是半埋在雪裡的,積雪被陽光照she,融化了些許後,沾在這石頭上,使得這石頭又冷又硬。
阿硯抱著這塊濕冷的石頭,用盡力氣,高高舉起,對準了蕭鐸那在積雪中半露出的腦袋。
只要一下子,這麼一下子砸下去,他就死了。
自己就能報仇雪恨了!
不管來世如何,至少自己能殺他一次了。
什麼趁人之危,她才不在乎,她只要殺死他!
阿硯給自己打氣,糾結了半響後,終於閉上眼睛,顫抖著手,再次高高抬起那石頭,準備奮力砸下去。
可是就在她要砸下去的那一霎那,卻聽到一個虛弱低涼的聲音問道:“你要做什麼?”
阿硯猛然聽到這個聲音,倏然一驚,睜眼看時,卻見蕭鐸已經艱難地用胳膊支起身體,一雙幽深難辨情緒的眸子正直直地盯著自己。
這……
阿硯真沒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倒霉!
遇到雪崩已經是萬里挑一的好運氣,這糾結半響終於打算用石頭砸死他,結果他就好巧不巧在這個時候醒了?!
阿硯咬咬牙,該說自己笨呢,還是這命運故意戲耍自己呢?
眼前的蕭鐸已經掙扎著爬起來,儘管他還低聲嗆咳了下,臉上也虛弱得沒什麼血色,可是那眸中的陰冷卻是讓人看一眼都覺得膽寒。
“你趁著我暈死在那裡,就要落井下石,殺了我,對吧?”
他蒼白的容顏堪比這晶瑩白雪,幽深的眸子猶如積雪中的一汪泉眼,幽暗而不見底。
五官精緻的他其實是俊美的,美到和身後的漫天積雪融為一體,他說出剛才那番話的時候,語調也是平和冷靜的,冷靜到甚至有了幾分溫柔的味道。
可是在那冷靜的溫柔中,阿硯卻嗅到了寒氣凜冽的危險氣息。
第77章
阿硯以為他在盛怒之下,又會掐住自己的脖子,誰知道他並沒有。他只是用冰冷平靜的目光望著她,扯唇笑了下。
他本生得俊美清貴,是養尊處優的九皇子,如今落魄於這深山雪林之中,雖弄得個狼狽至極,可是那眉眼卻依舊風采不減,此時一縷黑髮黏在他刀斧鑿刻的臉龐上,帶血的薄唇一笑,竟讓人生了淒絕艷美之感。
阿硯微愣了下,猛然間心口那裡便一陣揪疼,疼得不能自已,她怔怔地望著他,竟不知道該如何言語了。
蕭鐸收起了那笑,黑眸垂下,命道:“去找些吃的吧。”
他的聲音暗啞疲憊,仿佛走了很快很快的路。
阿硯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竟是二話不說,轉身去找吃食了。
她到底是長在大山腳下的孩子,在這雪地里一番尋覓後,很快尋到一些蘑菇,扒了一個鳥窩得了四五個鳥蛋,並挖到了茅糙根,採到了野栗子。
等到她提著自己的裙子滿載而歸的時候,這才詫異,自己剛才竟然絲毫沒想到要逃跑?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蕭鐸,蕭鐸已經尋了一處山窟窿,約莫能容下兩個人躲在裡面的。此時他正盤腿坐在那裡,看樣子是運功調息。
低嘆了口氣,她忽然覺得自己真是栽到他手裡的命啊!
之前還想著一定要殺了他,現如今他不過是一個疲憊的笑容,自己竟然險些犯了心疾?
阿硯無可奈何地湊過去蹲下,先從裙子裡取出那些吃食來:“這些蘑菇應該是沒毒的,你餓了可以生啃著吃,還有那些鳥蛋,直接磕破了吃吧,好歹能補充一下體力。還有這個,你別看它怪模怪樣的,其實這是山裡的毛栗子,你剝開皮吃裡面的栗子肉,味道也不錯,還能管飽。至於這些茅糙根,等到口渴了可以咂一口,是甜的。”
囑咐完這些,她看了看四周圍,又道:“山里太陽下山早,這眼看著又要天黑了,等到天黑了,怕是冷得厲害,我去找些茅糙和枯葉來,好歹在這裡熬一夜。”
一時又問道:“我身上的火石已經丟在那個茅屋裡,你有嗎?若是有倒是好辦,咱們可以生一堆火。”
蕭鐸閉目養神,連理都沒理她。
無可奈何地看著他那冷漠的樣子,她再次嘆了口氣:“罷了,一看你就是個被人伺候的,哪裡知道隨身帶著火石,我還是去多找些茅糙樹葉吧,還得弄些枯樹枝,擋在這個山窟窿前面,免得有狼啊虎的過來害咱們。”
當下她認命去扒開雪堆,又用手扒開上面那些發cháo的枯葉,最後終於找到下面有乾燥的樹葉並一層較軟的茅糙。
她用裙子兜住那些茅糙和樹葉,一趟又一趟地往這個洞口運,如此三番五次後,總算成功地在洞口堆積了小山那麼高。
她先把樹葉鋪在小山洞裡,上面又鋪了一層茅糙,自己試著躺了下,還是頗為舒服暖和的。
當下轉首看向蕭鐸,卻見蕭鐸已經吃了一個毛栗子和蘑菇,但是鳥蛋卻沒有吃。
她不敢苟同地道:“你不要看這個鳥蛋好像很小的樣子,可是比起普通的雞蛋還要補身體的,你這受傷了,要想早些好,還是勉強吃下去吧。”
蕭鐸冷瞥了她一眼,啞聲道:“難吃死了。”
阿硯一下子無語了,無奈地望著他,心想這個人真是挑三揀四,現在有自己這麼一個大丫鬟在旁邊伺候前伺候後的,他竟然還嫌棄?
不過她也是有度量的人,想了想,絕對不和他一般見識:“你不吃,我吃。”
說著她拿起幾個鳥蛋,小心翼翼磕開來,一口一個,幾下子吃光了。
“這鳥蛋真好吃。”吃完後她還回味了一番,如果能再多幾個就好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一起身間,忽然發現了什麼異樣。
此時天已漸漸暗了下來,她湊過去,卻見蕭鐸後背以及胳膊外側,竟是傷痕累累,上面甚至還有山裡的毒蒺藜等扎了進去,除此之外,就連腿都好像有些不對勁,看上去腳踝那裡已經腫脹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