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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母后沖他溫和地笑著說:“其實母后和御廚做的方法都是一樣的,只是吃起來不一樣罷了。”
他那個時候還小,詫異地歪著腦袋問母后:“為什麼同樣的方法,做出來的味道不一樣呢。”
母后當時摸了摸他的頭髮,笑著道:“味道不一樣,那是做的人不一樣啊。”
當時的那句話,其實他並不懂。
同樣的食材,同樣的方法,為什麼不同的人,做出的味道就不一樣呢。
後來,他的母后去了,再也不會給他做飯吃了。
他整整四天沒有任何進食,就那麼死死地躺在榻上不動彈。
那個時候他的父皇,文武百官,後宮妃嬪,一個個都認為這個九皇子活不成了。
這個九皇子生下來嘴挑,只吃皇后做的膳食。
可是後來他到底活了下來,並且變成了天底下性情最為乖張的九皇子。
第28章魚頭泡餅
阿硯捉魚實在是捉得好,不一會兒功夫,就捉了三五條魚,看著在糙叢上胡亂蹦躂跳躍的肥魚,阿硯滿意地上了岸,逮著一條魚拿過去向蕭鐸走過去顯擺。
走到跟前,卻見他半合著眸子,含笑望著自己,那笑中竟是別有意味。
她微驚,不免心虛,難道,被發現了?!
蕭鐸見她瞪大眼睛詫異懵懂又好奇的樣子,薄唇越發綻開一個笑來。
“你怎麼了?該不會生病了吧?”她越發不解,小心翼翼地問。
明明之前還是很讓人害怕的樣子,怎麼忽然笑得這麼傻啊,如果真是生病了,那正好啊,病死最好啦!
“沒病,就是忽然想起一些往事。”蕭鐸的聲音是略帶低啞的溫柔。
“往事?”阿硯更加心驚,什麼往事呢?和自己有關?
蕭鐸抬手,替阿硯擦去了鼻尖上一點晶瑩的水珠,又順勢捏了捏她柔膩的小鼻子。
“我忽然想起我娘來了。”他抬起眸子,看向遠方渺茫朦朧的群山,這麼說道。
其實今天看著阿硯在那裡勁頭十足地捉魚,他忽然想起母后的話。
一下子就明白了。
或許不一樣的人,做出的飯菜味道真是不一樣的。他喜歡阿硯做的菜,依稀有著當年母后做菜的味道,讓他吃著心裡喜歡。
當然了,阿硯做得其實和母后做得也不完全一樣。
阿硯到底是學廚的,比起母親,做出的飯菜更多了幾分匠心。
可是他總覺得味道上有些相似。
“你娘?你想你娘了?”阿硯聽著這話,卻驟然間想起了第七世的一些事情。
第七世,她是見過他娘的,也就是大昭國的皇后,並且她也是親眼看到這位大昭皇后如何死去的——死得慘不忍睹。
可是此時蕭鐸卻不想提了,都是一些陳年往事,而昔日那個驟然失去母親的小少年也已經長大了,他很久不去想那些事了。
於是他轉移話題,看向阿硯手裡的那條胖頭魚,淡聲道:“你不是要給我做魚頭泡餅嗎?”
阿硯聽到這個,頓時想起自己的計劃,連忙點頭道:“好,魚頭泡餅!”
阿硯是經過幾世輪迴的人,不同的人世經歷造就了她的見多識廣,不同的出身也造就了她不同的技能。
譬如現在這個她要做的魚頭泡餅,便不是如今大昭國常見的飯食,是他們根本不曾吃過的。她如今做出來,別人看著自然是格外新鮮。
她將自己捉到的那幾條魚處理乾淨後,便開始切成寬約半指的段狀,等著晾乾了裡面的水汁。
一旁的何小起站在旁邊,抱著膀子,面色不善地看著她利索的刀功。
此時他挑了挑眉,涼颼颼地來了一句:“哪有你這樣做魚的!”
大昭國對於魚的做法無外乎那幾種,清蒸紅燒油煎以及水燉熬湯,可是無論哪一種,都是整條魚下鍋,因為大家認為這樣才能最完美地保留魚肉本身的鮮香嫩滑。
阿硯聽了,慢悠悠地掃了他一眼,沒有搭理,開始燒起了爐灶用來熱鍋了。
何小起斜眼看著她白淨的小手捏著那大油鍋,竟然看著嫻熟得絲毫不顯沉重,便扯唇冷笑:“顧阿硯,不要以為天底下只有你會做菜。”
阿硯斜眼看他,不以為然地道:“何小起,不要以為別人不知道你偷偷學我做菜。”
何小起乍然聽到這個,頓時臉上一紅。
他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少年罷了,生得清秀白淨,只不過平日裡總是做出冷清模樣,給人一種冷漠距離感,可是如今他臉上這麼一紅,頗為尷尬地瞪著阿硯,倒是顯得分外的孩子氣。
阿硯一見之下,倒是不由笑了,挑眉嘲諷地道:“哎呦,還不好意思了啊,偷偷學別人做菜,這種事傳出去可真不好聽呢!”
要知道這學醫的有學醫的規矩,練武的有練武的規矩,做菜的廚子自然也有做菜廚子的規矩,你不經過別人允許學了別人的手藝,那就是偷師,說輕點是不問自取,說重點可能是搶別人的飯碗,這是會被人不齒的事情,是會遭同行笑話的事情,一般人都會避諱一下的,畢竟不光彩。
其實也是這何小起好勝心強,才不自覺地偷師阿硯吧,如今被阿硯戳穿的他,幾乎無地自容,臉紅的像猴屁股一般。
“我,我,我也只學了那兩樣……也是為了給九爺做……”他緊繃著臉,故作有理,就這麼囁喏著開始解釋,可是說到一半,他仿佛泄氣了,說不出話來了。
空口說瞎話,這是一種本領,需要很厚的臉皮,而偏偏這位何小起看起來自尊心很強,臉皮也是很薄的。
其實何小起這個人非常簡單,經歷了七次輪迴的阿硯一眼就看透了。
不就是個彆扭冷感自尊心強敏感又好勝的小少年麼?
她也懶得再搭理他,反正又不是她兒子也不是她弟弟的,管他呢!
眼看著鍋也熱了,她在鍋中放了些許菜籽油,隨後便下了花椒大料干辣椒還有一些蒜片,拿著木勺子翻炒幾下後,蒜片和干辣椒的香氣便散發出來,瀰漫了整個廚房,那種嗆鍋香實在是濃郁到讓人痛快,刺激得人嘴巴里的口水直往下流。
何小起咽了下口水,從旁乾巴巴地道:“我敢作敢當,如今承認就是,我就是偷學了你幾樣手藝!你,你愛罵就罵,愛打就打!不過我也給你說過了,一,你的這幾道菜,我是只會做給九爺吃,也是為了讓九爺高興。二,這幾道菜,將來我去白蘭會的時候絕對不會用的。若是我用了,便讓我遭受天譴,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何小起說到做到!”
他越說越激動,最後說得連脖子都紅了。
阿硯掃了他一眼,根本沒空搭理,繼續做自己的菜。
她將自己事先切好的魚段放入了鍋中,開始翻炒。
這個時候其實是要大火了,她連忙要去灶洞裡再添一把火。
誰知道何小起卻已經先她一步,蹲在那裡,拿起燒火棍開始燒火了。
她驚詫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有些意外。
只以為他是一個刀架在脖子上也要梗著脖子維護自尊心的人,沒想到原來他還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
孺子可教啊!
既然有了個大廚何小起給燒火,做這道菜就更簡單了。
其實有時候做菜最大的問題就是火候嘛,阿硯心知何小起能通過層層選拔來到蕭鐸的廚房做事,那一定是不簡單的,區區燒火,那是基本功,他自然沒問題。
這邊魚段翻炒著,她又在鍋里加了各樣調料,諸如黃酒醬油少許醋汁,並繼續均勻翻炒。待到這魚肉有個五成熟了,她便取來了一旁鍋里放著的現成熱水倒進去,嘩啦啦一下子,熱水遇到了熱油鍋,發出滋啦啦的嗆鍋聲,同時香味幾乎是撲鼻而來。待到水徹底淹沒了鍋里的那油熱,鍋里也消停下來了。
她慢調思慮地在裡面撒了蔥段薑片蒜末等,又著實放了些鹽巴和糖。
擦了擦手,她好整以暇地吩咐何小起:“燒中火,一刻後,停火。”
這語氣,分明是將何小起當成個小幫工了。
若是以前,何小起還不跳起來直接瞪她,不過現在呢,這何小起也許是偷師後理虧,也許是有求於人所以彎下了他尊貴的頭顱,竟然也沒生氣,真就聽從她的吩咐燒起中火來。
阿硯滿意地點頭,一邊取了之前烙的已經幹了的餅來,拿刀切成方形小塊,一邊隨口問何小起:“白蘭會是什麼啊?”
何小起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你竟不知道?”
阿硯搖頭:“窮鄉僻壤的,自然不知道。”
她淡淡地補充了句:“還是你們城裡人會玩。”
何小起莫名覺得這話有些嘲諷的意思,不過他默了下後,忍下了,向阿硯解釋道:“白蘭會是由燕京城裡的豪門貴族舉辦的膳食比賽,五年一次,匯集了天下名廚,屆時會比賽各樣菜式,並選出一個當之無愧的第一廚,並將白蘭會上的白蘭花送給他。”
阿硯歪頭想了想,皺眉說:“也就是說,一群人跑過去參加這個什麼廚藝比賽,最後只為了一朵花。”
何小起點頭:“對!”
阿硯納悶:“自己去摘唄!白蘭花多得是,咱後山隨便摘!”
這話說得何小起臉色頓時不好起來,眸中閃現出鄙視之色:“你自小住在鄉下,自然是不懂,這白蘭花對於名廚們來說,就是榮譽,若是能得到這個白玉蘭花,說明這輩子沒白當一個大廚。”
“啊?”阿硯越發奇怪了:“我師父連聽都沒聽說過這個白玉蘭會,敢情他這廚子都白當了?”
何小起這下子想對阿硯友善都不能了:“夏蟲不可語冰,你是不懂的。”
阿硯對於自己懂不懂也不關心,反正她只關心能不能活下去,至於什麼白蘭花黑蘭花,讓別人戴去唄。
此時鍋已經大開了,她打開鍋,熱氣騰騰的白氣便冒出來,裡面夾裹著一股讓人聞到便流口水的鮮香,那是鮮嫩的魚肉和精心調製醬汁的融合,搭配出讓人舌尖都會發顫的香味。
阿硯一聞這味道,就滿意地點了點頭。
其實這個魚頭泡餅她當年也就是吃過罷了,那個時候她又不是廚子,才不關心這魚頭泡餅怎麼做的呢,如今不過是根據當年吃過的味道自己摸索著做,又是第一次,能做出這個似曾熟悉的味道,實在是太佩服自己了。
何小起一聞這個味道,臉色頓時變了變,他湊過去,仔細地瞅那醬汁,卻見醬香濃郁,魚肉嫩白地半浸在醬色中,顯見得入味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