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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大白這麼說,那邊何小起卻更來氣了,眼中she出冰冷的怒意:“小丫頭,不要以為我們離開你廚房就做不下去了,你沒來之前,九爺一直吃我們做的菜,雖然有時候不喜歡,可至少我們活得好好的!”
阿硯沒想到自己過來一趟,竟是面對這麼一副場景。
韓大白顯然是想讓自己回來,而何小起不想讓自己回來。
然而他們兩個都不知道的是,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回來的。
她寧願去給老嬤嬤洗尿濕的褲子,也不要給那壞男人做飯吃。
她這雙手,寧願被柴大姑娘踩到泥里去碾壞,也不要被泡在他們的溫泉里洗乾淨。
望著何小起滿臉的怒意,她笑了下,仰起臉道:“第一,你也不用生氣,我現在不想回廚房,不會搶了你的飯碗和位置。第二,我是要告訴你們,你們受了傷,可以用天胡荽嚼爛了敷上去,再用細龍骨去刺筋,搗爛後加米酒燉熱,可外敷也可少量內服。如此不出五日,你們的傷便能好了。”
她鼻子靈得很,往世曾當過大夫的,一進來便能聞到,他們的傷處還沒用過藥,再這麼下去是不行的。
何小起聽了阿硯這話,一怔,韓大白也是吃驚不小。
阿硯自然之道他們的疑惑,便淡聲解釋道:“我父親早年上山采些山貨,受了傷,便是用這個的。”
“你說得倒好聽,我們哪裡來的細龍骨!要知道這府里把守森嚴,是輕易不得外出的,九爺不給我們請大夫,我們怎麼出得去?”
何小起滿臉的嘲諷。
阿硯笑了下:“我爹以前經常用這個,所以我認得的,就在來廚房旁邊的路上就有細龍骨,俗稱鐵海棠的。”
這話一出,韓大白和何小起都吃驚不小,面面相覷。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鄉下小丫頭除了會做菜,還有這等本事。
阿硯卻沒再管他們是如何吃驚,轉首邁步走人了。
她的手也受了傷的,回去路上先採幾根鐵海棠敷上。
誰知道她剛找到這鐵海棠,正打算低頭去踩,迎頭就看到了一堵黑色的牆上。
她正疑惑怎麼這裡來了一堵牆,抬頭看過去,結果看到了一張玄鐵做成的面具。
面具背後,一雙沒有神情的眸子安靜地望著她。
那雙眸子,深如海,讓人感覺不出任何情緒。
她微詫,忙低下頭:“寧大人好。”
第10章牛肚粳米養胃粥(修)
戴著玄鐵面具的寧非,將目光緩緩從阿硯臉上挪離後,目視前方,用沒有起伏的音調問:“你要去哪裡?”
阿硯忙回道:“我去後院,我現在負責漿洗衣服。”
寧非聽了,點頭:“去吧。”
阿硯如蒙大赦,按著發疼的鼻頭,低頭就要往外竄。
誰知道剛竄出三步,就聽到寧非忽然又開口說:“顧姑娘。”
阿硯一愣,僵在那裡,緩慢地回頭看寧非。
她自從來到這個府里後,大家要麼叫她小丫頭,要麼叫她臭丫頭,要麼叫她阿硯,還沒人叫她顧姑娘。
她捂著鼻子努力地回憶了一番,其實自從她出生以來,還沒人叫她顧姑娘呢。
她回眸打量著寧非的鐵面具:“嗯,寧大人,還有什麼吩咐嗎?”
寧非淡淡地道:“沒什麼,我只是想問問你,韓大白和何小起,身體可好?”
啊?
阿硯眨眨眼睛,有點不解:“他們,他們還好吧……”
除了屁股有點疼。
寧非點頭,毫無起伏的音調平靜地說:“那就好。”
說完他就要啟步往前“飄”。
阿硯卻依然納悶:“寧大人專門來廚房找他們,是有什麼事兒嗎?”
寧非目視前方,沒有回頭看身後的阿硯:“最近幾天,九爺胃口不好。”
他扔下這一句,直接就飄向了廚房的方向。
阿硯站在那裡捂著鼻子,仔細地琢磨了下他這句話半響。
什麼意思呢?
九爺胃口不好,寧大人來廚房找韓大白和何小起,於是呢?
於是接下來韓大白和何小起該不會要挨揍了吧?
阿硯握了握拳頭,想起了剛才何小起對自己的不滿,以及韓大白最初將自己帶來廚房的事情。
別人都說她傻,其實只是她懶得去計較這些而已!
畢竟相對於周圍的人來說,她可是一個活了七輩子的老人家,對於她這樣的老人家來說,有什麼是值得非要斤斤計較的呢。
天下本無事,唯有一死耳。
除了不讓她活下去這件事會要她命,其他的,她根本
可是現在的她站在這裡,仔細地計較下這件事,她也明白了。
其實當初她無意間給鄰居二嬸做了一個獅蠻糕,這個獅蠻糕被二嬸送給了她表舅韓大白,結果韓大白吃了不錯,於是就串通了二嬸,要把自己騙過來。
韓大白明知道這是一個火坑,卻還是讓二嬸把自己接過來,讓自己幫他幹活,一起面對可怕的九爺!
二嬸明知道來到這府里怕是小命都難保,卻依然哄著自己母親把自己送過來!
回想二嬸送自己來的那同情眼神,分明知道自己離死不遠了!
想明白這些,阿硯再次握了握拳頭!
他們挨了打,自己來看,這已經仁至義盡。至於九爺不高興了,他們應付不來,這個和自己——沒關係!
她邁開腳步,義憤填膺地往前走,頭也不回!誰知道走回到了她所住的雜院裡,就聽到一群丫鬟們一邊幹活,一邊在議論著什麼。
要說起來也是沒規矩,整天跟個長舌婦似的東家長西家短。
其實她早就發現了,這個府邸里,要說沒規矩吧,廚房裡的規矩大如天,要說有規矩吧,除了廚房,其他地方誰也沒人管,那個柴大管家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看心情管。
阿硯耳朵倒是好使,就聽著那群丫鬟們正在議論九爺。
她雖然下意識地反感九爺,不過此時聽到這個,也忍不住支起耳朵聽。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聽說最近九爺胃口不好呢,都沒怎麼用膳。”
“是啊,據說何小起和大白叔都要愁死了。”
“聽說前兩天九爺喝了一口酒,直接吐了出來,臉煞白煞白的……”
“噓,小聲點,這話不該咱們說……”
恰在此時,那群人顯然是發現了阿硯,頓時大家都噤聲了,用帶著仇恨的目光掃向阿硯,也有點帶著幾分不屑,鼻子裡還發出和那位柴大姑娘一樣的哼聲呢。
阿硯也懶得搭理她們,大搖大擺地過去王嬤嬤那邊,問起她今天要乾的活兒。
誰知道王嬤嬤尖細的目光刻薄地掃了她一眼,直接一指旁邊:“那裡一堆抹布的,你都洗一洗吧?”
阿硯扭頭看過去,頓時有點呆了:“這麼多?”
王嬤嬤哼笑了聲:“干不完,晚飯就別吃了!”
阿硯被這麼一激,氣性上來了,過去抱住那堆抹布:“干就干!”
好多破抹布啊,又髒又臭,阿硯一邊泄憤地漿洗著,一邊開始懷疑,這麼破的抹布,有必要去洗它們嗎?真得會有人再用這些嗎?
阿硯深刻地懷疑王嬤嬤是故意給自己使壞的。
不過沒辦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除了按照王嬤嬤的指示洗抹布,她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阿硯就這麼一直洗到了月上柳梢頭,洗到了周圍的雜使丫鬟們全都回屋歇息去了,她卻依然在埋頭苦幹。
她的小手指頭早上被柴大姑娘踩了那麼下後,本來就腫了,她也沒當回事的,如今卻被冷水這麼泡著,泡得傷口抽疼,此時腫得更厲害了,那腫脹里甚至開始泛白了。
到了最後,阿硯用顫抖的手摸了摸咕嚕嚕叫喚的肚子,終於嘆了口氣。
仰頭望天上星子,秋天的夜幕是如此的暗藍高遠,那麼多明亮的星子掛在巨大的夜幕中就那麼高冷遙遠地俯視著這個人間。
世間的人生五花八門,阿硯也經歷過各種各樣的人生,高貴的貧賤的,男的女的,懶散的勤快的,悲傷的痛苦的。
可是無論哪種人生,她都是那麼賣力地表演著那個角色,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無論她怎麼投入其中,到了死去的時候她都會發現,七世的命運,背後從來都有一根線牽著。
她就是一個牽線木偶,每一次即使看起來是多麼的不同,每一次無論她怎麼掙扎都是徒勞,最後都會發現殊途同歸,她依然會悽慘地死去,會因為那個生在皇家排行第九尊貴無比的男人死去。
現在已經是第八次了,她第八次遇到了這個男人。
阿硯深吸了口氣,她心裡明白,這一次,或許還是同樣的命運。
不過她其實沒有退路,從踏入這個府邸的時候她就沒有退路了。
她來到這裡的使命就是當一個廚娘,所以現在淪落到這個雜使院裡,她會遭受各種非人待遇,這可能這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她還是會死去,有可能悄無聲息地病倒在後院,也有可能會突發某個火災受了連累,甚至可能是她身邊的哪個丫鬟作死,她受了牽累,就那麼活活被打死。
怎麼也是個死。
與其這麼默默地等待著命運給自己安排的既定結局,她還不如主動做點什麼。如果她靠著一手廚藝去接近這個男人,然後設法先下手為強,毒死他,是不是能改變命運呢?
阿硯仰臉嘆了口氣,站起來,將那泡得發白的手用衣服小心地擦拭乾了,前往廚房。
走出大雜院的時候,旁邊下人房裡一個小丫鬟出來倒洗腳水,看到她竟然再往外走,馬上質問起來:“你不幹活,跑外面幹什麼去?”
阿硯漠然地掃了她一眼,根本沒搭理,逕自往前走。
小丫鬟被阿硯看了一眼,頓時呆在那裡。
阿硯剛才的那一眼,完全和之前那個任人欺凌的傻乎乎丫頭不同,簡直是變了一個人,讓人不敢欺凌。
阿硯並不知道這小丫鬟心裡所想,她在夜色中穿過亭台迴廊,最後終於來到了九爺專屬的那個廚房。
廚房裡很安靜,只有幾個侍衛看守在那裡。
他們見到阿硯過來,很快便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阿硯面前,用眼神示意阿硯回去。
阿硯對著他們笑了笑:“我是給九爺做飯的廚娘。”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一番,似乎在考量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