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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皺眉,疑惑地說:“好像也不是完全不開心,我看開心還是有些的,可是又仿佛很不高興的樣子。”
孟漢也迷茫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思靜是個聰明的,很快想通了,當下指點說:“看來皇上也不是說完全不行,如今他也分不清皇后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所以他既有些高興,又有些疑惑,既生氣又期待。現如今你還是趕緊過去皇上,好生試探一番,我呢,則是去文秀宮,陪著皇后聊一聊。”
如果這肚子裡的孩子真得不是皇上的,可得及早做個打算啊!該落胎的落胎,該跑路的跑路。
誰知道這兩口子嘀咕著這話的時候,隔牆有耳,恰好被人聽到了。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安定侯是也。安定侯本就對皇后分外不滿,如今聽得這話,先是震驚不已,後來大喜。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若是皇后肚子裡的孩子真得不是皇上的,那皇后這下子可就完了。皇后被罷黜,他家女兒或許還有一線機會。
安定侯想明白了這個,當下略一猶豫,便找了一位好友,那位好友是他昔日並肩作戰的,如今也被封了侯的,封為華勇侯的。這位華勇侯是個鄉下出身,所憑不過是一身蠻力罷了,性情頗為莽撞的。此時聽得安定侯這麼說,頓時氣憤填膺。
“她腹中血脈如若真不是皇上的,這件事必須稟報給皇上知道的。此女實在是下賤,一人獨占後宮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做出此等欺君罔上的事情!”
安定侯從旁暗暗竊喜:“正是正是,我們可不能讓皇上被這賤婦欺瞞了。”
這位華勇侯被安定侯也攛掇,當即前去求見了蕭鐸。
“何事?”蕭鐸一支御筆正在批點著什麼,聽說華勇侯馮濤求見,倒是讓他進來了。
這位華勇侯馮濤性情魯莽,不堪大用,不過卻是一片赤誠之心,倒是個血氣男兒,若是能善加使用,到是不失一衝鋒大將。
華勇侯馮濤上前噗通跪下,滿臉沉重悲憤地道:“皇上,末將有一事,不敢不說,還請皇上恕罪!”
蕭鐸聽到這個,頭也沒抬,繼續在那奏摺上批點著什麼,只是淡淡地道:“說。”
華勇侯又磕了一個響頭,這才痛苦地說:“皇上,皇后偷人了!”
這話一出,蕭鐸的御筆頓時僵在那裡。
他緩慢地抬起眸子來,那雙深邃狹長的眸子透出一絲厲光,不過面上卻依然是不動聲色的,淡聲道:“胡說八道。”
華勇侯悲憤而同情地望著蕭鐸,恭敬地道:“皇上,末將不敢胡說!末將甚至還聽說,皇后肚子裡的孩子其實不是皇上的,而是——”
他話說到這裡,蕭鐸手中的御筆便已經被狠狠地投擲下來,直直地插在了他的頭冠上。
一時之間,墨點四濺,頭冠砰然落地,華勇侯的髮髻已經是四散開來。
“拉出去,斬!”蕭鐸眯起眸子,冷笑一聲,直接命道。
敢說他的阿硯偷人,敢說阿硯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
華勇侯嚇了一跳,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落入這般境地,當下倍感冤屈,大聲吼道:“皇上,這可是孟大將軍親口所說,怎能有假?”
這句話成功地暫時降低了他被拉出去斬首的速度,蕭鐸微一擺手,示意皇家侍衛暫且停下。
“孟漢?”蕭鐸冷笑。
什麼時候孟漢竟然連他的後宮之事都要管了?
“宣孟漢!”蕭鐸冷聲下令。
可憐的孟漢其實又在磨蹭猶豫著跑去了顧大夫那裡,他想再確認下這件事,如果真得是皇后偷人,他再想想這件事該如何處置。
誰知道他正找顧大夫呢,卻突然就被皇家侍衛給拉到了御書房,死死地按在那裡。就在他身旁,跪著的是滿身狼狽的華勇侯,而在御案之後,蕭鐸那張清冷俊美的臉平靜中透著寒戾的殺意。
整個御書房都沉浸在讓人窒息的冰寒之中。
“說吧。”蕭鐸連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孟漢,削薄的唇只是淡淡地吐出這兩個字。
阿硯到底偷沒偷人,他最清楚不過。
她的心思都在生生死死的事情上,哪裡有心情去偷人?還說什麼她肚子裡的還是別的男人的?
哼。
蕭鐸眯起眸子,狹長的雙目中迸she出怒意。
孟漢見了這陣勢,著實嚇了一跳,他不免想著,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意思呢?
蕭鐸見他滿臉驚懼,卻不敢開口,冷笑:“還不說?”
孟漢大驚,一片漿糊的腦中頓時飄來了一個想法:難道說……皇上竟然認為皇后偷的是他?!
他嚇得直搖頭,忙跪在那裡磕頭道:“皇上,冤枉啊,皇上便是給末將一百個膽子,末將也不敢——”
這事實在是難以啟齒,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紅著臉說:“末將也不敢褻瀆皇后娘娘啊!”
這句話一說出來,直接有另一隻御賜如同一把劍把刺過來,直刺向了孟漢的胸口處,不過待到那箭快要刺中他胸口時,卻陡然一個轉彎,插上了他的胳膊。
頓時,孟漢的胳膊已經是血流如注。
“拉下去。”蕭鐸命令皇家侍衛將華勇侯拖下去。
待到再無他人了,他才用涼颼颼的語調道:“孟漢,給朕說清楚,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孟漢從小就跟隨在他身邊,性情他是最熟悉不過了。空穴來風,他既這麼說,必然是事出有因。
孟漢也是硬漢一枚,忍著那流血不止的疼痛,愣是吭都沒吭一下。
此時聽得這話,低下頭,咬著牙:“皇上恕罪,實在是那些劍,已經有些時日沒動了。”
劍不動?蕭鐸開始時尚且有些疑惑,後來很快想明白過來。
“朕命你嚴加看管那批劍,結果那些劍不動了,你就疑心朕有不舉之症?”
敢情前段日子,根本不是他不舉,是他認為自己不舉?
孟漢無奈嘆息:“是,皇上。”
蕭鐸挑眉,又繼續道:“你以為朕不舉,所以才開始懷疑皇后腹中的胎兒不是朕的?”
孟咬牙,點頭:“是,皇上。”
蕭鐸聽說這個,沉默了片刻後,終於起身,來到了蕭鐸身邊。
孟漢恭敬地低頭,屏住喘息,望著面前的龍袍上的雲紋。
蕭鐸在沉默地站了片刻後,忽然抬起腳來,狠狠地給了孟漢一腳。
“孟漢,你既發現那些劍不見了,卻不來稟報朕,反而在那裡胡思亂想!”
孟漢被踹了一腳,疼得臉色煞白,也不敢動。
“朕要告訴你,朕的皇后從來沒有不軌之事,朕也從來沒有不舉,有問題的是那批劍。”
蕭鐸冷笑著這麼說道,語氣中是滿滿的嘲諷。
“啊?!是那批劍的問題?!”孟漢此時此刻,不敢相信地望著蕭鐸。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自己好像鬧了一個大笑話!
可憐的孟漢滿臉通紅,驚得目瞪口呆,目瞪口呆之後,又是自責萬分:“我,我這都,我這都……”
蕭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微微撩起,好整以暇地坐在旁邊的紅檀木繡凳上。
“從頭到說,給朕說清楚。”
蕭鐸在聽到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後,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略一沉吟,已經明白,那些劍之所以不再動了,就是因為阿硯開始念大悲咒了。
阿硯念大悲咒了,那些隨他動作蠢蠢欲動的天下之劍也隨之被壓制。
這麼想著間,他忽然又想起另一個不解之處,一時之間,豁然開朗。
第136章皇上反性了
原來蕭鐸聽得那劍自從阿硯念起了大悲咒後,便再也不動了,猛然間想起了之前曾經疑惑的一件事。
那就是他和阿硯自從在一起後幾乎是夜夜歡愛,當日阿硯險些離開他時,他將阿硯按在那裡,那一刻,他是恨不得讓她馬上懷了自己的孩子,讓兩個人從此有了血的羈絆,再也不要輕易分離。
他其實已經是算準了時候,按說應該彈無虛發的,誰知道卻從來不曾中招。
一直到如今,阿硯開始念大悲咒了,她也就很快懷孕了。
蕭鐸眯起眸子,用手支起額頭來,擰眉細想著這一切。
《大悲咒》本是佛門聖典,其利益功德廣如大海而嘆莫能盡,能消障除難、得善遂願。而阿硯曾說,自己罪孽深重,煞氣太重,就連那皇覺寺的老和尚見到自己,都是一呆,說自己曾經血染佛門,造下殺孽無數。又一再感嘆說阿硯本是佛門靈物,怎會淪落到人世間為帝王妻。
他生來克母克妻克子,註定孤苦一生,這竟是天理輪迴報應不慡,是他註定應得的下場?他和阿硯七世相遇,卻都是有緣相識卻無緣相守,這都是因了他曾造下的那些殺孽?
只有當阿硯念起大悲咒,才壓制下隨著他的心性而蠢蠢欲動的劍氣,也才使得他和阿硯的血脈能夠存續?
這一切若是放在以前,他必然是萬萬不信的,可是事到如今,他卻只能有幾分信了。
或許再是桀驁不馴的人,一旦有了弱點,便會變得有所顧慮,便會躊躇不前,甚至還會去信奉自己曾經嗤之以鼻的東西。
孟漢跪在御案前,一直不見蕭鐸出聲,此時也只好悄悄地抬頭看過去,一看之下,不由驚詫不小。
往日總是那個意氣風發張揚肆意的自家主人,此時用一隻手拖著額頭,微微垂著頭,那狹長的眸子裡透露出的是一絲苦笑和無奈。
天底下有什麼人,能讓他露出這樣的神情呢?
他被人驅逐,遭受追殺,一日之間狂殺北狄軍兩萬人,血流成河,那是何等的狂傲不羈,那是何等的傲世天下,可是如今,他唇邊竟生生帶著一絲妥協的疲憊。
“皇上……”他小心翼翼地喚了聲。
蕭鐸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如今被孟漢一叫,陡然醒轉過來,抬起眸子,淡聲問道:“怎麼了?”
孟漢見了這樣的蕭鐸,更是一驚,忽然間便感覺,現在的主人仿佛瞬間沒有了之前四溢的煞氣,那種讓人冰寒徹骨的殺意仿佛就在剛剛,就那麼煙消雲散了。
“華勇侯,放了吧。”蕭鐸挑眉,淡聲吩咐道。
“是,是。”孟漢一時有些無法接受這樣的換上,他家皇上難道不應該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嗎,怎麼忽然好像變了一個人?
蕭鐸掃了眼地上跪著的孟漢,又道:“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