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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吃著間,她聽到門外有腳步聲,看過去時,卻是蕭鐸又回來了。
她正想著這人真箇疑心病,難道又回來監視自己,誰知便看到他手裡拎著兩隻野山雞,色彩斑斕的尾巴隨著蕭鐸迅疾的步伐而輕輕晃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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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蕭鐸看都沒看阿硯,走進屋內,將那隻尚且掙扎的山雞扔到了地上,淡聲命道:“殺。”
殺?殺誰?
阿硯心頭一顫,不過她很快明白過來,這是要殺雞!
她猶豫了下,到底還是摸索到了自己包袱里,又從中掏出一把匕首來,開始拿刀子試量著要殺雞。
蕭鐸從旁雖然根本沒看阿硯,卻仿佛將一切收入眼中,嘲諷的語氣淡淡地道:“你事先倒是準備得極好,被褥,吃食,火石,匕首,還有什麼?該不會還有毒藥吧?”
這話聽得阿硯心裡涼颼颼的,她抬頭沖他笑了下,誠懇地道:“真沒有。”
以前有,以後也許也會有,但是至少現在真沒有。
蕭鐸聽此,用那雙難辨情緒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轉首便看向窗外了。
破敗的窗戶,有風雪呼嘯著吹進來,他站在那裡,就這麼定定地看向遠方。
黑暗中的山和樹是奇魅多姿的,仿佛鬼怪故事裡的幻影,此時又因為這散漫雪花而越發添加了捉摸不定的色彩。
蕭鐸盯著在風雪呼嘯中動盪的枯林,眸子微微眯起,右手便放在了腰間長劍上。
看來總是有些人,是一定要將他置於死地的。
蕭鐸眯起的眸子中she出凜冽的冷光。
而蹲在那裡準備殺雞的阿硯並不知道原來外面已經有了異常,她先是捉住雞的腦袋,在脖子那裡開了一個口,給它放血。
這山雞自然是不樂意,拼命掙扎,阿硯死死按住山雞,勸道:“我也不想殺你,可是不殺了你,他沒肉吃,他沒肉吃,就要殺我。為了我能活下去,你還是死了吧,等你死了,我給你念三遍地藏菩薩本願經來超度你。”
那隻雞後來血都流得差不多了,力氣衰竭,漸漸地也就耷拉下腦袋不掙扎了。阿硯忙趁機拿了旁邊的舊木盆,取了熱水,將它扔進去燙一燙開始拔毛。
一邊給雞拔毛,一邊在心裡念經超度,待到念了幾遍,她抬頭小心翼翼地看那男人:“咱們燉雞,是不是得加點料,要不然等下我去附近采點野山菇?”
其實阿硯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旁邊應該是長著野山菇的,到時候扔進去,小雞燉蘑菇,想來味道應該不錯。
蕭鐸冷眼瞥了她一下:“我去。”
阿硯沒想到他竟然肯去采蘑菇,真不容易,他可是大爺呢。不過他這麼說了他,她也不敢說什麼,就此在那裡低著頭繼續拔毛。
一時蕭鐸出去了,阿硯將那隻雞打理乾淨,扔進鍋里開始燉。
約莫一盞茶功夫,蕭鐸回來了,采了些蘑菇,阿硯望過去,卻見這蘑菇顏色上長有白色的小點,她不免接過來拿在手裡嗅了嗅,卻聞到一股從未聞過的異香,不免疑惑道:“這蘑菇從未見過,該不會是毒蘑菇吧。”
蕭鐸挑眉:“你可以嘗嘗看?”
阿硯看了他一眼,頓時覺得他這話分明是故意的,她怎麼可能傻到去嘗那個蘑菇啊,不過她自然有好辦法。
於是她又跑到了土炕前,摸索了一番,從包袱里找出來一根銀針,輕輕挑開那蘑菇,仔細地觀察了一番。
“這是沒毒的吧。”銀針本就能試出絕大部分毒藥,更何況她曾是名醫,一眼看過去,有沒有毒,便清楚得很。
蕭鐸用無法參透的目光凝視著她,望著她那篤定的神情,以及捏著銀針的熟練姿勢,淡聲道:“你倒是一個行情呢。”
那語氣里依然略有嘲諷,不過顯然更多的是疑惑。
他寵著她摟著她,把她當心肝那麼許久,卻根本不知道自己懷裡這小姑娘到底是什麼來路。
一個鄉下小姑娘,又是個沒讀過書的,怎麼可能有這等見識?
蕭鐸緊盯著阿硯,原本搭在劍鞘上的手用了幾分力道。
他不由再次想起柴大管家曾經勸說自己的那些話。
如今他方知,自己可真是踏入了迷障,被那紅粉骷髏迷了眼睛,抑或者中了她的迷魂湯,她身上種種疑點,自己怎麼可能完全看不出呢?不過是一心要信她,便自己騙自己罷了。
阿硯此時正將那蘑菇用融化的雪水清洗著呢,不經意間一個抬頭,卻覺得蕭鐸望著自己的目光隱晦不明,又隱隱透著咬牙切齒的怒意。
她微詫,想著自己剛才又哪裡惹到了他?
蕭鐸俯首看著她仰起臉時,那巴掌大的小臉上一副無辜的樣子,忽而間便有一股衝動,將她撕碎,徹底撕碎在這裡,再也不要出現自己面前。
不過最後,他到底是壓抑下胸臆間的衝動,深吸了口氣,別過臉去,切齒地道:“好好做飯,不要給我耍什麼花樣,要不然——”
要不然什麼,他沒繼續說下去,轉身推門離開了。
阿硯望著他的背影,越發覺得此人實在是性情不定難以捉摸,他怎麼可以一會兒一個模樣,便是三月天也沒這麼變幻莫測吧?
不過當然這也輪不到她操心,她還是低下頭繼續燉雞。
灶膛里的火舔舐著發紅的爐膛,阿硯此時身上已經暖和了許多,想起之前在風雪中奔波的悽慘,她滿足地舒了口氣。
又逃過一劫,又沒死成——活著可真好啊!
此時爐灶里的柴用光了,她看了看外面,卻見樹底下有些枝葉,雖被雪覆蓋了,可是下面一層總是有些乾的吧?當下便起身出去,扒開那雪,果然見下面有未曾被雪浸潤的,當下抱進屋裡來繼續燒火。
約莫大半個時辰,這個時候蕭鐸還沒回來呢,不過這小雞燉蘑菇算是做好了。
阿硯聞了聞,雖則沒有什麼調料,可是這野山雞自有一股天然的醇香,此時配上那野山菇,雞肉吸收了山菇的香味,而山菇又完美地融入了山雞之中,味道香濃,鮮得人口水直往下落。
阿硯眼饞,便拿了旁邊的勺子取了一些,張口就要嘗一嘗。
誰知道就在那雞湯要入口的時候,忽覺眼前一個人影,還未及反應呢,手中的勺子已經被劈手奪走,勺子裡鮮美的山雞肉也掉在了地上。
阿硯震驚地看著眼前陡然出現的蕭鐸,卻見他面色陰鬱地望著自己。
蕭鐸看阿硯那副呆呆的模樣,不由冷哼一聲,挖苦道:“看你那饞樣,就知道吃。”
阿硯心疼地看了眼地上的雞肉。
她餓了啊,餓了的話,心裡難道不是想著吃嗎?
不過她此時也不敢說什麼,蕭鐸這是不想讓她先吃?其實她只是要嘗一嘗味道啊……
她低下頭,收拾著地上掉了的雞肉,小心地道:“爺,您先吃,等您吃飽了我再吃。”
蕭鐸不置可否,臉色陰冷地站在那裡。
阿硯想了想,便忙過去拿了勺子,又在那破舊的灶台上找到了一個缺了口的碗,為蕭鐸盛了滿滿一大碗的雞肉,捧到了他面前:“爺,您嘗嘗吧?”
蕭鐸冷瞥了她一眼,接過來。
他優雅地吃了起來。
阿硯卻不敢吃,取了棉被裹住半截身子,縮在那裡。
野山雞燉得已經蘇爛,山里野雞特有的鮮香經過那蘑菇新鮮之氣的融合,實在是讓阿硯口水一直往下落,她肚子裡不免咕咕叫起來。
抬眼看了下那個陰冷的男人,再看了看鍋里還剩下的雞肉和湯,她並不敢去吃,只好挪蹭著來到了炕邊,取了之前冰冷的糜餅和皺飯。
她小聲地向蕭鐸請示:“我可以將湯澆到我這糜餅上嗎?”
就算沒有雞肉吃,喝湯也是好的啊!
誰知道蕭鐸漠然地抬頭看了她一眼,淡道:“不能。”
說完這個後,他繼續低頭吃肉,肉香四溢,他吃得慢條斯理,優雅舒適。
阿硯萬沒想到,自己辛苦忙碌半天,竟然是連湯都沒得喝?
她失望地望著那熱氣騰騰鮮美無比的雞湯,沮喪地嘆了口氣,低頭繼續啃自己冰冷的糜餅。
等到大半個糜餅艱難地被她啃下去了,她再抬頭看時,卻見蕭鐸已經吃飽了。
人家吃飽了後,像個慵懶的豹子一般,正坐在那裡閉眸假寐。
阿硯猶豫了下後,終究是受不住那雞湯的誘惑,小聲地問蕭鐸:“你現在不吃了,剩下的雞湯,我可以吃了嗎?”
蕭鐸卻是連眼都不曾睜開,淡道:“不行。”
噶?
還是不行?
阿硯有點咬牙切齒。
心疼地看那一鍋自己辛辛苦苦燉出的雞湯,她咬咬牙,忍下了。
雞湯,雞湯算什麼,以後活著逃離了他,她想吃多少雞湯就吃什麼雞湯!
現在,是命最重要!
忍痛將自己的目光艱難地從雞湯上移開後,阿硯狠狠心,閉上眼睛,裹上自己那背了一路的暖和被褥,她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或許是太累了,她睡得香甜,夢也沒做一個。
後來她是被硬生生地拽醒的。
她睜大眼睛,用迷濛的眸子茫然地望著近在咫尺的那張冰冷的俊臉。
他幽深的眸子裡帶著濃濃的嘲諷:“笨丫頭,還在睡,起來!”
阿硯嚇得睡蟲全無,一個激靈便全醒來了。
蕭鐸卻不管她是否醒了,大手一身,拽起她的後衣領,如同提著一隻山雞般將直接將她拎起來了。
啊——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阿硯很快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周圍覆蓋著的大雪忽然就湧現出白色的巨浪,仿佛狂風之中大海中捲起的波濤一般,一波推著一波向他們襲來。
蕭鐸提著自己,縱身一躍間,兩腳踏空,傲然飛翔於這白浪之上,一時猶如雄鷹展翅,又若白帆小舟越過萬重山脈。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巨浪翻滾不止間,便見從裡面翻出來十數名白色身影,一個個都是穿著勁裝,發出尖銳的長嘯之聲,凌空倒翻間,數到白芒如影隨形而至,向著蕭鐸襲擊而來。
漫天劍氣殺氣凜冽,就連這飛飄的雪花仿佛也在這一刻為那煞氣所傷。
阿硯被蕭鐸扔到了一旁雪地上,幸好雪地鬆軟,要不然她會直接被摔個滿頭包。
她趴在雪地里看向那邊的打鬥,任憑她眼力其實比尋常人要好上許多,可是卻依然無法在那寒芒白雪籠罩中分辨出蕭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