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頁
它這麼鬧騰,阿硯自然早就察覺了,挑眉瞅了它一眼,低哼一聲:“你這麼想你的主人,那就不要跟著我好啦。”
這話一出,非天鷹頓時嚇得一個哆嗦,它忙湊到阿硯身邊,用鷹嘴在她胳膊上磨蹭,竟仿佛在討好般。
阿硯抿唇,不由得想笑,心想這鷹昔日也是孤高冷傲的樣子,不曾想被痛打了一頓,竟是沒個志氣的小東西。
非天鷹在討好了阿硯後,越發偷偷地用那雙小眼睛瞅向蕭鐸。
阿硯低頭看過去,恰好看到非天鷹圓滾滾的小眼睛裡帶著濃濃的哀求,那意思就是說,主人啊我受了大委屈,你快來救救我吧。
可是遠處的蕭鐸呢,根本連看都不曾看他這位昔日的寵物,甚至也許他根本不曾注意到非天鷹那委屈可憐的樣子。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阿硯身上。
隔著數丈之遠,在那殘垂的枯枝中,去看那位讓自己魂牽夢縈的姑娘,看她是不是在看自己,看她是不是還在不高興。
阿硯自然是注意到了。
他這麼赤果果的目光,仿佛一把火般燒灼,自己若是距離近一些,怕是能直接被烤化了,想不注意到都難。
不過她根本沒看他,反而伸出手去,將那隻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非天鷹給抓住,直接一把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咯咯咯……”鷹生太悽慘了,它耷拉著腦袋低叫,連抬頭看看舊主人都不敢了。
“哼哼,看我怎麼捏你。”說著,她故意用手去捏鷹那個彎彎的嘴兒。她隱約記得以前在糙原上曾見人馴鷹,撩嘴撩水都是常見把戲。
“咯咯咯咯……”鷹很無奈地開始叫起來。
就在這一人一鷹戲耍的時候,蕭鐸邁步,來到了阿硯旁邊,看阿硯在那裡逗鷹。
非天鷹哀求地望向蕭鐸,希望舊主人能把自己從魔爪中解救出來。
期盼了半響,蕭鐸終於開口了。
“它有沒有聽你話?如果不聽話,我讓孟漢繼續打。”
這話一出,非天鷹直接從阿硯膝蓋上掉了下來。
鷹生如此悽慘,它竟已淪落至此?
蕭鐸皺眉,單手將裝死的非天鷹拎起來:“怎麼變得這麼笨。”
非天鷹耷拉著腦袋裝死,它不想活了,這次是真得不想活了!
蕭鐸抬手掀起巨大的鷹翅膀,越發不悅:“怎麼這鷹越來越傻了?”
阿硯見此,再也看不下去了,直接站起來,從他手裡搶過非天鷹抱住。
“你也不用說了,我就知道,你接下來還要說,這果然是什麼人養什麼鷹,你會說,這小丫頭這麼笨這麼傻,可不就是養一隻笨鷹傻鷹嘛!”
阿硯噼里啪啦說了一通,最後眼圈一紅:“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蕭鐸微詫,看她不高興的樣子,連忙辯解道:“我沒有那個意思,也沒有要那麼說,我只是看著這鷹變笨了,想教訓一頓,免得它惹你不開心。”
阿硯悲憤交加看他:“是啊,怎麼送給我後就變笨了呢!以前可不是聰明得很麼!”
蕭鐸無言以對,低頭自己想想,也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問題。可是此時多說多錯,他抿著唇,竟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甚至覺得,或許變笨的不止非天,還有自己。
阿硯見他竟然連辯解都辯解了,低著個頭,看著就一副心虛的樣子,越發覺得自己說中了他的心事。
其實現在蕭鐸對她很好,好得不得了,好得她都害怕,可是她卻依然覺得哪裡不滿,總覺得欠缺了點什麼。
也許蕭鐸越是對她包容忍讓伏低做小,她就越害怕吧,害怕其實有一天他臉色一變,翻臉不認人。
害怕自己又像以前一樣,割肉餵鷹最後慘遭火焚,當然更害怕自作自受,為他心痛而死。
她想起這一切,咬了下唇,將非天一股腦塞到他手裡:“這個還給你,本來就是你的!”
說完,轉身就跑了。
蕭鐸見此,忙抱著鷹追上去。
“阿硯,我又哪裡惹你不高興了?我沒有要說你笨!”
“阿硯,我的就是你的,我已經把這隻鷹送給你了。”
“阿硯,我不許你跑。”
說著這個,他已經攔住了她的去路,攔腰將她抱住。
阿硯掙扎,踢腿,用拳頭捶打他,可是卻怎麼也無法掙脫。
而就在這掙扎中,她又哭了。
“你欺負我!”她哭著控訴他。
“我沒有。”他認真地這麼辯解。
“你罵我笨。”她不忘舊恨。
“笨的是我,我才笨。”他痛斥自己。
“你還說我丑!”她頗為記仇。
“你丑?你怎麼會丑呢,你和我娘長得一模一樣,我娘當日可是燕京城第一美。”
“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你說我丑得沒人要!你嘲諷我挖苦我看不起我!”她繼續翻舊帳。
“那是我以前眼瞎!”蕭鐸乾淨利索地痛罵過去的自己。
如此鬧騰了半響,她指控,他小心辯解;她罵,他做低伏小地聽著;她哭,他溫聲細語地哄著;她再指控,他再小心辯解……如此往復。
許久許久後,非天都覺得自己要睡著了,耷拉著鷹腦袋來回瞌睡,這兩個人好無聊。
最後阿硯不哭了,總算臉上有了點笑,手也被蕭鐸牽著了,兩個人就這麼走在湛藍如玉的小湖旁。此時陽光灑在波紋乍現的湖面上,仿佛在湖面灑上了銀光閃閃的碎寶石。深秋時分的風吹過湖面,吹皺了這倒映了藍天的碧緞,帶來了些許水汽的微涼和隱約的桂花清香,沁人心脾,很是舒慡。
阿硯深吸口氣,望這碧藍的天,瞅了下身旁牽著自己手的男子。
雖然他年紀也不小了,俊美挺拔,出身不凡,可是最近這些時日面對自己,倒像是個孩子般。今日的這風,這湖水,還有這攜手漫步的情景,倒是讓她想起了昔日夕陽下偶遇的少年。
假如那一次,她不是在知道他是九皇子後便倉皇而逃,命運是不是會有所轉變?
這個念頭在阿硯心中浮現,不過轉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想想那個割肉餵鷹的小尼姑吧,她後來死了,死得很悽慘。
阿硯低下頭,輕嘆了口氣:“鷹啊鷹!”
一旁的蕭鐸所有心思都放在她身上的,此時見她嘆氣,又提起鷹來,頓時擰眉:“你不喜歡這隻鷹是嗎?”
說著,他略顯不悅的目光掃過了肩頭那隻鷹。
可憐的鷹,原本耷拉著腦袋都要在蕭鐸肩頭睡著了,忽而間就聽到自己被提起,頓時覺得躺著也中槍,嚇得一個激靈趕緊打起精神,衝著蕭鐸討好地咯咯了幾聲。
若是以往,它這麼叫,蕭鐸必然伸手去撫摸它的毛羽,然後再拍拍它的禿腦袋。但是顯然它的主人已經變了,受女色所惑,它的主人已經不分青紅皂白了。
“它讓你不高興,我就命孟漢打它。”蕭鐸輕描淡寫地這麼說,那語氣,頗有烽火戲諸侯只為博美人一笑的態勢。
可憐的非天,連忙用祈求的目光看向阿硯。
阿硯也有些懵,心道這話題怎地轉移得如此之快,待看到非天可憐兮兮的眼神,頓時無奈,她同情地抬手摸了摸鷹腦袋:“我很喜歡非天,你不要打它了。看看這可憐的小東西,都快嚇壞了。”
非天聽到這話,小圓鷹眼睛頓時充滿了感激,幾乎都要流下淚來的樣子。原來新的主人對它還是不錯的!
蕭鐸抿唇,低頭看著她,沒說話。
她可能還在生自己的氣,至少不待見自己的,所以剛才雖然牽著手,但是總覺得對自己疏遠冷淡。如今呢,她伸手去摸自己肩膀上的鷹,這個姿勢讓她幾乎是半靠著自己。
兩個人距離太近,自己的長髮被風吹起,就那麼輕輕吹拂在她的面頰上,和她腮邊的細髮絲絲縷縷地交纏,在空中猶如水波般搖曳出柔美的姿態。
低頭望著兩個人交纏的髮絲,他胸臆間泛起異樣的酸疼,一時不由得伸出手來,小心地去觸碰那縷髮絲。
微涼的手指捏住了吹拂在腮邊的秀髮,裡面有他的也有她的,修長好看的長指輕輕捻住,半響後,才悵然若失地放開。
“阿硯。”他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微灼的熱氣在她鼻端縈繞。
“嗯?”她若有所感,微微低頭。
“人真得會有前世今生嗎?”他語氣中帶著些許茫然的疑惑。
“啊?”阿硯微震,仰臉看他,入眼的卻是他眸底清晰可見的迷惘。
“如果真有前世,我們一定認識。”他怔怔望著兩個人交纏的髮絲,喃喃地這麼說。
他還真猜對了……阿硯重新低下頭,咬牙,暗暗心塞。
“你一定是我愛之刻骨的……”他若有所感,不免遐想,就這麼啞聲說道。
“停!”阿硯連忙制止,她可不想讓這個人在這裡遐想,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什麼幾世情緣,那都是美好的想像。
現實是那麼殘酷。
第53章
這一日何小起因想著晚間的膳食,便專來找阿硯,聽下人說起應是來湖邊遛鷹,便特意到了湖邊,誰知道遠遠地看過來,卻見兩個人影緊緊偎依在一起,不由得喉頭一澀。
當下不敢上前,仔細看去。卻見九爺本就身材挺拔修長,如今一襲湖藍色軟緞長袍,黑髮不羈地在風中飄揚,肩頭又蹲著那隻非天鷹,越發顯得玉樹臨風俊美異常,猶如天神下凡一般。而就在他的懷裡,身形嬌小的阿硯偎依在他胸膛上,兩個人一忽兒大聲說笑著,一忽兒又低下聲去不知道竊竊私語什麼,偶爾間阿硯不說話了,九爺竟是抬手摸摸她的頭髮,俯首下去,溫聲細語地不知道哄著什麼。
雖是離得遠,並不能看真切,可是九爺何等殘冷之人,如今摟著那嬌小的姑娘,神態間竟是難得的寵溺,這都是隔了老遠也能感覺得到的。
其實如今府里都傳遍了,誰都知道,那個叫阿硯的廚娘上了九爺的床,被九爺寵得跟寶似的,真是要什麼給什麼,就連九爺心愛的非天鷹,都給她當玩具了。甚至連九爺母親遺留下的一個玉葫蘆,也掛小姑娘脖子上了。
那些曾經欺負過阿硯的,一個個都嚇得跟什麼似的,生怕阿硯過來找麻煩呢。
阿硯是他的師父,教他做菜,他很感激,也很喜歡。
九爺的身份,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那麼尊貴的身份,這些年來,誰都知道他身邊連個通房都沒有,時人說他有斷袖之癖,也有說他根本有不舉之症的。如今阿硯這麼個小小姑娘能得了他的青睞,不知道讓多少人大吃一驚。看如今他寵愛阿硯的態勢,以後阿硯跟在他身邊,必然風光榮耀,富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