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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擰眉:“這是怎麼了?”
蕭鐸依舊連看都沒看她,漠聲道:“不要管閒事。”
阿硯看他那冷漠倔強的樣子,越發哭笑不得:“你死的話,我倒是高興。”
蕭鐸聽到這個,冷眸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如寒霜一般,只看得人心裡發涼。
她忽而就想起來了,他是說過的,如果他死了,臨死前也要殺了自己。
阿硯無可奈何:“你受傷了,需要我幫忙嗎?”
她又連忙補充道:“幫忙的話,我只說一次,如果不需要,那我再也不會幫你。”
蕭鐸面無表情地問:“你會嗎?”
阿硯點頭:“那是自然,你這顯然是擦傷,應是急速下滑後,擦到了山體導致,需要先將那些毒蒺藜拔出,然後外敷金創藥,再包紮起來。不過現在沒有金創藥,我去隨便采點糙藥吧。”
蕭鐸聽她說得在行,當下點頭:“好。”
一時阿硯先自己跑去剛才捉鳥蛋的地方,她是看到有三七糙的,當下忙跑過去拔了幾根,又把自己裙子內里的白棉布扯下來,撕成條,等下給他包紮用的。
一切準備就緒,阿硯先將蕭鐸的沾血的外衣脫下來,又小心地將那嵌在血肉里的毒蒺藜一個個拔出,然後才將三七放在嘴裡嚼爛了,給他塗抹傷口。
“會有一點點疼,你忍著點。”當阿硯這麼做著的時候,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世當大夫的時候,於是下意識地這麼囑咐蕭鐸說。
蕭鐸抬起眸子來,深深地瞥了她一眼。
“你……為什麼這樣看我?”幫他包紮好傷口的阿硯,忽然有些忐忑。
“你以前當過大夫?”蕭鐸仿若無意地問。
“看別人做過。”阿硯撒謊不眨眼。
蕭鐸點了點頭,當下也就沒再說話。
阿硯閒不住,又跑過去拉來了枝椏以及斷掉的枯樹幹,橫著放在了那山洞前面,這樣就對山洞形成了天然的籬笆小圍牆。半夜裡萬一睡著了,有個虎狼來襲擊,好歹可以擋一擋。這麼一檔的功夫,裡面的人醒了,便有機會活命。再者也可以擋擋山裡的風,好歹山洞裡能暖和一些。
蕭鐸此時半睜著眸子,慵懶地靠在山洞壁上,望著阿硯那嬌小的身影在那裡忙碌。
她做這些很是嫻熟的樣子,顯見得是經常做的,包括剛才處理傷口,手底下不知道包紮過多少傷口呢。
阿硯一切都處理妥當了,這才鑽進山洞裡,也如同蕭鐸一般半靠在山壁上,閉眸養神。
此時天已經大黑了,山里晝夜溫差大,雖然山風被枯樹擋去了大勢頭,可是卻也一直往山洞裡鑽,阿硯把茅糙枯葉全都蓋在身上,又把身體緊緊縮成一團,她卻依然冷得上下牙齒只打戰。
“能安靜點嗎?”本以為睡著的蕭鐸,卻忽然這麼道。
“我……我冷啊……”阿硯也不想在這裡打哆嗦的,可是冷有什麼辦法?
黑暗中,近在咫尺的蕭鐸沉默了片刻後,忽而一伸手,竟然就這麼精準地握住了阿硯的胳膊,直接一拽,把阿硯拽到了懷裡。
阿硯嚇了一跳:“你……你要做什麼?”
蕭鐸在她頭頂嫌棄地冷笑:“你哆嗦來哆嗦去,太吵了。”
阿硯想哭:“那我不哆嗦了可以嗎?”
蕭鐸斷然拒絕:“不行。”
阿硯無語:“為什麼?”
蕭鐸冷笑,切齒道:“我冷。”
阿硯縮在他那堅實的胸膛上,感受著他那受了傷後越發冰冷的身體,無奈地道:“不錯,你這哪裡像活人,簡直是像冰人,我這一挨上你,更冷了。”
蕭鐸揚眉:“你嫌棄我?”
阿硯實誠地點頭:“要聽真話嗎?你不生氣嗎?”
“嗯。”
“我是很嫌棄你,從老早就嫌棄你了,以前一直忍著。”
忍得好辛苦。
這話一出,蕭鐸頓時沒音了。
阿硯見他一直不說話,不免有些擔憂,抬頭看過去:“你該不會生氣了吧?你答應我不生氣的?你不要想殺我,沒有了我,誰給你忙前忙後伺候吃伺候睡?”
阿硯正說著呢,黑暗中,卻感覺到一雙冰冷的手直接摸上了自己的臉頰。
“啊……你做什麼?”阿硯驚恐地望著他。
沁涼而不容拒絕地手緊貼著她的臉頰,又順著她的臉頰觸碰到了她的頸子,那頸子本是敏感溫暖之處,如今陡然被冰冷的手觸碰,那頓冰冷頓時讓阿硯打了一個激靈。
“暖手。”蕭鐸沒有廢話,只給出這兩個字。
“我不要!”阿硯掙扎。
可惜蕭鐸再是受了傷,病了的老虎也比貓來得猛,幾下子就將她禁錮在那裡了,那雙手越發肆意地汲取著她頸子間的溫暖。
可憐的阿硯本就冷得厲害,未曾想竟然被蕭鐸故意如此這般戲耍。
阿硯羞憤交加:“蕭鐸,我真是好心沒好報,你,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蕭鐸冷笑:“現在還是覺得我的手冷是嗎?”
阿硯羞恥無奈,倔強地咬牙喊道:“冷,冷死了!”
蕭鐸聽此,眸中顏色加深,猛地俯首下來,稜角分明的剛硬臉龐,也貼上了阿硯細膩的臉頰,幾乎是壓迫式地緊貼上來。
阿硯眼淚幾乎都要落下來了:“蕭鐸,好冷,你太壞了……”
她恨得咬牙切齒。
他卻得寸進尺地我行我素。
又過了片刻,她忽然小腹那裡抽疼得厲害,鑽心一般的脹痛,她不由得低叫一聲,幾乎呻出來。
蕭鐸開始還以為她是裝的,後來意識到了不對勁,忙停下手中動作,試探著問:“你……怎麼了?”
阿硯無力地趴在那裡,流著眼淚道:“我……我來葵水了。”
第78章
一股溫熱自下面湧出,伴隨著小腹那裡劇烈的抽痛,如果阿硯沒弄錯,她怕是來初cháo了。
姑娘家的第一次,竟然是在這麼狼狽的情況下,阿硯再次感到自己的運氣實在是不太好。
葵水?
蕭鐸擰眉,不解。
阿硯見他略顯凝滯的動作,便知道他必然是不懂的,當下哭笑不得,只好硬著頭皮解釋道:“女子和男子不同,女子自幼年之時,腎中精氣日漸充盛,腎精可化生天葵,這天葵日益月增,待到女子身體初長成時,便每月按時來cháo,所以這個為葵水。古人云,室婦十四歲,經脈初動,名曰天癸水至,就是說的這個。天葵來時,或身體酸軟無力,或腹痛難忍,這些都是有的。”
蕭鐸雖然不是女人,也沒聽說過此事,不過好在也是博覽群書的,他細想了一番,隱約記得自己曾在書中看過,當下明白過來:“所以女子初次來葵水,便是說明這個女子已經成年,可以生兒育女?”
阿硯點頭:“是。”
當她這麼說著的時候,感覺到有更多的濕潤自下面流淌出,她苦笑了下:“所以現在你是不是該放開我了?”
蕭鐸卻忽而一僵,他……也感覺到了……
那些濕潤已經浸在了他的腿上,黑暗中,他可以嗅到血腥之氣。
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阿硯卻痛苦地低叫一聲:“啊……好痛……”
腹部仿佛有一把刀在那裡翻絞,她痛得冷汗直流。
蕭鐸皺眉,低聲問:“那該怎麼辦?”
阿硯咬著唇哭道:“我需要熱水……熱水暖一暖會好……”
可是這冰天寒地的,哪裡來得熱水啊!
蕭鐸低頭望著黑暗中痛苦皺眉的阿硯,感受著浸上大腿的濕熱,默了半響後,放開了阿硯,扶著山壁艱難地起身,一拐一瘸地離開了山洞。
剛才她還嫌棄那個懷抱太過冰冷,可是現在阿硯一個人孤零零地趴在干糙上,她才發現,再冰冷的胸膛也是男人的胸膛啊!沒有了蕭鐸,她一個人趴在干糙上好像更冷了。一時捂著抽痛的小腹,聽著外面山澗里呼嘯的風聲,以及遠處隱約的狼嚎虎嘯,她疲憊地閉上眼睛。
沒想到她這輩子竟然是個痛經的命,第一次趕在這個時候也就罷了,還能痛得個死去活來。
難道她這一次不是被殺死,也不是被淹死,更不是說摔死和燒死,卻竟然是被痛經活生生折磨而死嗎?
阿硯將臉貼在那乾澀冰冷的枯葉上,沮喪地閉上了眼睛。
她就知道,早晚還是個死。
正想著間,外面有腳步聲響起,竟是蕭鐸去而復返了。
她麻木地道:“我以為你走了。”
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世人視女子經事為不潔之物,男子碰上,難免不喜,他偏生又是個有潔癖的,心裡還不知道怎麼膈應呢。
蕭鐸沒有回話。
阿硯只隱約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緊接著,有火光亮起來,一下子照進了這黑暗的壁洞中。
阿硯微驚,費力地抬起腦袋,卻見蕭鐸取了枯枝和干糙,已經用火石擦起了火,此時那小火苗逐漸燒旺了。
“你……”
你明明說是沒有火石的啊!
真是個騙子……不過幸好是騙子!
她艱難地撐起身體,蠕動著向那堆火爬去,她要烤火,她要暖和,她不想這麼冰冷地死去。
蕭鐸沒看地上的阿硯,他逕自取了一塊比手掌略大的石頭,放在火裡面烤。
阿硯一邊伸出手來烤火,一邊無語:“別人烤個山雞兔子,你怎麼烤石頭啊,這能吃嗎?”
蕭鐸將那個烤熱的石頭取出來,用從自己的玄袍上撕下一塊布來,將這個烤熱的石頭包起來。
待到包得嚴實了,他將這袍角包石頭放到了阿硯面前。
“這是做什麼?”
蕭鐸沒吭聲。
阿硯摸著那溫熱發燙的石頭,忽然就明白了。
這是讓她用來暖肚子的?
阿硯抬起頭來看向蕭鐸,卻見蕭鐸抿著薄而好看的唇,剛毅俊美的臉龐在火光映襯下有些泛紅。跳躍的火苗映照在他幽深的眸子裡,使那平靜漠然的眸中有了幾分生機。
她的唇蠕動了下,想說點什麼,可是本來應該伶牙俐齒的她,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微垂下頭,她狠狠地咬了下唇,將那塊發燙的石頭揣進了懷裡,放到了柔軟的小腹處,一股溫熱的暖意便自石頭傳入體內,小腹中原本拉扯著的揪疼漸漸被融化疏導開來,痛意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