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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鳳凰衝破朝陽城的雲空時,它走出一步,迅速地變成了一個女人。
……一個絕美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美人,她憑空出現的那一刻,整個朝陽城裡,都宛如百花齊放,那容光沖天而起。這樣的女人,本身姿色氣質到了極點,偏又在一種嬌憨靈動中融合著華貴優雅,光是站在那裡,便明亮得讓人無法直視。
女人站定後,信手一抖,一件火紅的霓裳便穿在了她身上,望著遠處的山脈,女人自言自語道:“我叫魏枝。”
她又說道:“我叫魏枝!”
她緩緩走出一步,明澈的雙眸好奇地朝著四下打量一會後,我看到了那困在陣法中,墨發盡白的男人。
赤著足,在映照在朝陽城上空那玄妙的光芒中,緩步走出的我,步履輕盈又自在,我走到男人身前。
我望著的這個男人也在望著我。
他的目光,溫柔,緊張,卻又強行裝出一種冷漠威嚴。
我看著他,微微一笑,曼啟紅唇喚道:“天帝?”
炎越的俊臉,瞬那間灰敗如雪。
這時,我信手一拍,困著天帝的陣法便給破了,我輕蔑地看著他,上下打量一番後,嘲笑道:“這小小的陣法就困住了堂堂天帝?真是不過如此!”
幾乎是我的聲音一落,炎越便嘴一張,猛然噴出一口鮮血來!
看到他噴血,我給驚住了,就在我呆呆地疑惑地望著他時,炎越慢慢盤膝而坐。
可他的運功,顯然毫無用處,這個在如今的我看起來依舊不錯的男人,每抬頭看我一眼,便是一口鮮血噴出。
在他噴出七八口鮮血時,我有點不喜歡看了,於是我衣袖一拂,轉身曼步離去。
炎越慢慢回頭,他看著我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猛然的,又是幾口鮮血噴出。
沒有人注意到,那屬於巫族大尊的血色灰燼上,一縷又一縷的血光被炎越吐出的血所吸引,竟迅速地飛了過來,融合在一起。
我不知道,在我的身後,那屬於魔界的傳承血光,與炎越吐出的血織成了繭,它們一圈又一圈,把一頭白髮,絕望無比的炎越包在其中……
我飛出朝陽城不久,便看到了一隻浩浩蕩蕩的隊伍。
見到那隻隊伍,我停下了腳步。
轉眼間,從隊伍中走出一個人來,這人卻是先帝。
先帝走到我面前,朝著我打量一眼後,先帝微笑道:“恭喜鳳凰閣下浴火歸來!”
先帝的身後,數千個大臣都向我說道:“恭賀鳳凰閣下浴火歸來!”
所有人都在笑。
我有靈目,自是一眼便看出來了,這些人的笑,是真心的。
也是,有了涅槃後的鳳凰,又何必再懼怕魔物?
就在我微笑頜著,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時,先帝落在我身側,說道:“閣下既然已經浴火,便已不是昔日魏枝。如今天界缺一少帝,還請閣下就位!”
數千大臣齊刷刷行禮,同時說道:“還請鳳凰閣下就天界少帝之位!”
我眨了眨眼,轉頭看著一臉笑容的先帝,忍不住問道:“那天帝?”
先帝微微一笑,他還沒有開口,眾臣中一個老人已大步走出,朗聲說道:“少帝身邊這位便是天帝。少帝,為了迎侯於你,天帝特意帶我等守在此地多日。”
我又眨了眨眼,看著這一眾笑容可掬的大臣,看著這同樣笑容可掬的天帝,突然的,在我心臟的深處,隱約地感到了一種陌生的痛楚!
……在我接任天界少帝之位的第三天,我得到了一個消息,昔日的天之驕子,天帝最得意的兒子,天界最絕頂的天才,天君炎越墮落成魔,取巫族大尊魔帝之位而代之。
不對,以前的巫族大尊,雖然接受了魔帝之位,可他神智迷亂,並不算真正的魔帝。魔界真正的魔帝,應該是現在這位炎越魔帝,因為他完美的全面的繼承了魔帝的傳承,不但實力得到了十倍幾十倍的飛漲,還始終保持了神智清醒。
魔界魔帝易位,炎越成為魔帝的那一年,留在天界的所有魔物都自動退回魔界,三界恢復秩序。
而魔物們這一退,便是整整一百餘年!
☆、第一百四十八章尋回記憶
後來我才知道,在我涅盤的那一天,整個三界都下起了雨,而這一場雨滋潤了許多地方,如以前被映月結界的灰霧侵蝕過,靈氣全無的地方,通通恢復了舊日模樣,而人間界裡,妖境在那一年裡,新增了數百萬的新生兒。
因那一場靈雨帶來的好處數不勝數,後世將那一天,將之為新元年。
在炎越成為魔帝的第三個月,天帝向天界宣布了這一件事,天帝說,這就是天道對天帝一族的懲罰,身為帝子,如果渡不過情關,必將禍害三界。他說,炎越成魔,其實早有預兆。
本來,因我懲救了凡人界,後來涅盤時的靈雨救了十數洲,威望一時無二,可天帝這番話一出,那些喜歡天君的人,對他有多喜愛,對我便有多恨。尤其是,炎越因為愛我而化身為魔,我卻遺忘了他,踩著他站在了他昔日的位置上。
這些,我原是不知道的,直到接了天帝的封賜,聽到雲寶的哭罵時,我才恍然明白過來。
天帝越是好手段,簡簡單單一手,便反手為雲覆手雨,既禮賢下士用了我,又使得我以前經營的威望和人氣一掃而空。
站在雲端上,我的母親和弟弟侄兒他們緊緊依偎著我,有點倉惶地對上那一個個原來還極為尊敬,如今卻恨之入骨的天君城人。
對上他們發白的臉,我低聲說道:“行了,我們去魏國吧。”
因城中很多人堵在那裡為炎越入魔一事慟哭,我也不敢帶親人走傳送陣,拿出一張巨貴的傳送符,直接把一家人傳送到了魏都的老家。
站在家門口。我滿意地看著城樓上山峰上雕出的鳳凰像,高興地說道:“還是老家好。”
老家多好,老家雕的是我的像,老家沒有炎越的狂熱愛慕者向我沒日沒夜地唾罵。
不止是我高興,離家多年的母親和弟弟他們也喜極而泣。他們忙著打掃,忙著向親朋好友告知時,我在房裡放了一個儲物袋。裡面裝了一些靈石符籙黃金。自己則一個縱躍,消失在街道上。
然後,我在短短的百年間。把人間和天帝遊了個遍。
這一百年裡,發生了很多事。
如,天帝似乎覲見到成神的門路,久不理天界諸事。
如。為了打破炎越的積威,天界所在的城池紛紛摧毀他的雕像。曾經被炎越扶上去的主事者通通下位,各大家族為了這些空出來的位置明爭暗鬥,天界一反炎越在時的井然有序,奉行強橫者為王。
如。炎越成為魔帝的第三十年,天君城,巫幕成。丘城等七個城池,突然出現一條從天界通往魔界的通道。十萬玄衣騎,上千少年天才,還有許多炎越的崇拜者,紛紛從通道進入魔界,加入魔帝麾下!
這一百年裡,真是出現了太多事!
可這些我從來不關注,偶爾聽到,也總是轉身便已遺忘。
走過無數地方,看過無數美景後,我發現自己心中空蕩蕩的,總像缺了一塊似的,怎麼漂泊也不自在,無論什麼美景總是覺得孤寂,便又回到了魏國。
這時我母親已經活到了一百五十歲,已白髮蒼蒼,隨時都會過逝。
因我鳳凰的威名太著,我家的外面,時時刻刻都有各路人馬來往,我便直到母親咽氣的那一刻才現身。
我送了母親一程。
送過母親後,我又在凡人界呆了幾十年,一直送走弟弟弟妹,送了一個叫魏紅的兒時玩伴,送了曾經與我許過婚約,最後卻悔婚易取的明三公子。
這些人,我看著他們青春年少,看著他們中年沉穩,也看著他們白髮蒼蒼。
直到他們咽氣,我還是年少華美,不可逼視。
當我看到侄兒的曾孫娶了新婦,趕著前來向我行禮時,突然的,一種無法言喻的孤獨再次湧上了我的心頭。
我不明白這種孤獨,可那一瞬間,我卻淚流滿面。
我想,我便是年少華美,絕色傾城,可這般目送著親人朋友還有仇人,一個一個老死離世,卻只剩下我孤單地活在世上,這種長生,到底有何意味?
自從這一次流淚之後,我開始頻繁的頭痛。而每次頭痛過後,我總仿佛記起了什麼。
而因著這種記起,我的心越發惶然。
母親離世後,我也在妖境呆過一陣,我陪在歐亞,陪在曾經的大皇子,現在的妖境皇帝面前,與他們同游同伴,看著他們垂垂老矣。妖境的這些人,如歐亞和皇帝,他們都薄有修為,所以他們活得比我的母親弟弟長一些。
不過最久,也只有二百年不到的壽命。
那一年,歐亞臥床不起。
老得說話也含糊的他,向後代子孫交待了事後,便握住了我的手。
他渾濁蒼老的眼,眷戀地看著我,求道:“魏枝,我想看看你最美的樣子。”
我點頭,身子一震,便收起了斂息決。
我露出真容時,整個房間都似乎在發光。
歐亞痴痴地看著我,他的目光溫柔而熱切,仿佛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他望著我,蒼涼地說道:“魏枝,如果你不是鳳凰多好?你不是鳳凰,就不會離開妖境,以我的手段和地位,便是用強,也能強娶了你。”
我只是看著他。
歐亞的目光越來熱切了,他陷入了回憶中,“你離開妖境那一天,我看到了,你明明和平時一樣,與林炎越飛過天空,可不知怎的,我就有種感覺,仿佛你這一去便再也不會回來。那一次,你在天上飛,我在地上一邊追一邊嘶喊著你的名字,阿枝,你聽到了嗎?”
我低聲說道:“聽到了。”
歐亞笑了,他低啞地說道:“我這個妖境將軍,一國柱石。得不到心愛的人,孤單了一世,不是因為無能,而是因為所愛的人太遙遠……”
他瞬也不瞬地望著我,明明將死,那目光中的渴望和熱切,卻能灼燒人的靈魂。
我流下了淚。
歐亞伸出蒼老乾枯的手。慢慢幫我拭去臉上的淚水。望了我一陣,他突然說道:“阿枝,我求你一件事。”
我看著他。低聲問道:“何事?”我說道:“你說出來,不管是什麼事,我都替你辦到。”現在的我,卻是有能力說出這樣的話了。
歐亞笑了。他握緊我的手,說道:“我以前恨過炎越。恨之入骨……可人之將死,我卻明白他了……”他道:“魏枝,你其實只是一隻膽小又無依的小鳥,你涅盤時。把關於炎越的記憶排除,這是頂頂錯誤的做法。因為不記得他的你,比以前更孤單。魏枝。我們無能,一個一個都只是凡人。都走在你的前頭,你的性情也不好,是個相識只需一年,遺忘卻需百年千年的頑固之人。我們這些故交走後,你還有那麼那麼長的路要走,可那時誰站在你的身圉?誰與你閒時起舞?誰與你走遍天涯?我一想到你守在那朝陽城裡,孤孤單的一人起舞,孤單單的飛來飛去,連個鳴嘯也沒有回音時,我這心裡就好生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