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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江沉思,“我們可以錯過趙都督,但趙都督是必定知道我的,只是他不說,只怕也是顧慮什麼。”李江欲言又止。
“你有話就說,何必吞吞吐吐的。”
李江就打開門窗,讓周春守在門口,低聲道:“前些年北邊戰事,趙都督統領太原以北的兵馬,就有人查過趙都督的來歷,後來賴五叔將兵權上交,趙都督直接聽任於聖上的時候又有人來查過,那些人雖然行蹤隱秘,但還是露了一些行跡,我聯繫前後猜出來的,嫂子,當年……”李江遲疑道:“當年方嬸嬸不是孫家的媳婦嗎?這要是被查出來……”
木蘭臉色一沉。
李江硬著頭皮道:“雖說現在是亂世之後,前朝許多事都不做數了,但一旦被人知道,御史告上金鑾殿,只怕趙夫人很難保全。”
木蘭當然知道,那些人有不畏強權彈劾貪官污吏的,但有時候卻又酸腐的可以,似乎女子天生就該為男子犧牲,天生就是男子的附庸品而已。
丈夫可以打殺辱罵妻子,妻子卻不能反抗,這都是狗屁理論。
李江看著木蘭眼裡迸she出來的寒光,頓時有些頭皮發麻,他就知道,掰開了說嫂子肯定要動氣,但不說以後真要出事,嫂子只怕就是傷心了。
木蘭沉著臉道:“那你說怎麼辦?”
“嫂子,趙夫人一向不喜歡應酬,這固有她性子的一方面,但也有這件事的考量在裡面,少見些人,被發現的機率也就越低。您和趙夫人一見如故,一般人不會多想,只以為是你們的緣分,但別有用心的人卻不會這樣想,不如等過幾天再去?”
木蘭思忖片刻,點頭,“但這治標不治本,得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才行。”
李江沉思,“這件事我與趙都督商議商議。”
李江出去後,木蘭嘆息一聲,叫人去趙家送信,說家裡暫時走不開,過幾天再上門拜訪。
方氏收到信還疑惑了一下,“剛在馬車上還好好的呢。”
趙威卻瞭然,嘆道:“木蘭是為我們好,過幾日再請她吧,也不用請到家裡來,就在外頭,你們一起去逛逛街豈不更好。”
方氏心中微酸,握住丈夫的手,“都是我拖累了你。”
趙威難得的笑開,臉上的疤痕顯得有些猙獰,回握住妻子的手,“瞎說什麼呢,能娶到你,是我之幸。”趙威眼裡閃著笑意,道:“我們也要接受木蘭的好意不是嗎?”
木蘭坐在書桌前良久,才拿出《千字文》對照著在信件後面多說了幾句。
這是李石之前和蘇定傳遞消息所用的密碼,還是木蘭隨口提了一句,然後李石與蘇定商議出來的,因為看他用了多年,木蘭也學會了。
這是她第一次和李石通信時用到這個,雖然裡面只有趙威太原都督六個字,但以李石的聰明想要猜到原委並不困難,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想到什麼辦法。
這件事的確有些棘手。
方氏當然是跟著趙威一塊逃走的,雖然在鳴鳳村大多數人的眼裡方氏是被孫家給害死了,但孫家和木蘭都知道,方氏沒死。
她的事若真被人查不出來宣揚開,孫大寶的死只怕也會被牽涉出來,到時候,有心人想要打擊趙威是輕而易舉的。
這就是明晃晃的把柄啊。
趙威這些年不是沒想過辦法,但他性子直,除了避讓開,還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而李江這邊也苦惱,又不能找師爺幕僚,只能和趙威相對坐著商量起來。
這一商量,還真給他們找到了一些辦法,雖然不盡如人意,好歹能將把柄降到最小傷害。
但這些方法在李石的信到的時候全被轟成了渣,李江覺得,大哥就是不一樣,直接直擊要害,給事情蓋棺定論了。
趙威滿臉笑容的收起李石的心,道:“這件事就麻煩李賢侄了。”
李江扯了扯嘴角,道:“趙叔叔客氣了。”
☆、490.第490章 掃尾
李石是對不會承認自己八卦的,但很可惜,這個印象還是在深深地烙在木蘭心中了,為此,木蘭後來用過不少類似“沒想到你這麼八卦”的眼神看著李石。
李石几乎要暴躁起來,他是收集信息,又不是他自己去打聽的,不過是叫下人留意一些家長里短罷了,好吧,他承認,裡頭有用的信息很少,但在關鍵時候能起到關鍵作用不是嗎?
李石很想就信息的流通及安全性與眾人做一下討論,但想想,除了木蘭也沒人敢在他面前表露出那種表情,更不會有人就解決趙威后顧之憂的事而想到他八卦這件事上來。
話說,他真的不是八卦。
才收到木蘭的信,李石的大腦就高速運轉起來,他的第一個念頭是,絕對不能叫人知道當年木蘭發覺了那場謀殺,然後才是遮掩木蘭與趙威的關係,最後才想到幫趙威解除後顧之憂,讓兩家正常來往。
李石承認自己自私,在一切涉及自身利益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保全家人,然後才想到趙威。
知道了趙威的去處,再查趙威就簡單得多了,李石也不敢托大,通過蘇定將信遞給了趙威,主要詢問他當年逃走時的路徑及沿途發生過的較大的或特別的事。
趙威素來知道李石的腦袋好使,別看李江是進士,還當了這麼大的官,但在有些方面和經驗上還遠遠比不上李石。
所以趙威也沒隱瞞,除卻自己和方氏的隱私外將能說的全和李石說了。
趙威不信任李石,更不可能信任蘇定,但他信任木蘭。
李石要是敢出賣他,木蘭第一個不好受,而以李石對木蘭的看重,他必定不會這樣做。
趙威雖然不多擅長權謀,但這方面還是可以肯定的,李石要是想不惹禍上身,不理他們是最好的辦法。
既不會把自己牽扯進來,又不會叫木蘭痛苦生怨。
李石拿出自己和木蘭繪製的地圖,再結合從賴五那裡拿到的輿圖,把趙威走過的地方繪製出來,找出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趙威,原名趙山,子重兩個字也是後來取的。他的履歷並不是秘密,他在家鄉失手殺死了一州官的紈絝兒子,最後逃亡出來。
這點是他跑到遼地參軍後不久就被挖出來的,那時候他們幹的就是反朝廷的勾當,不怕你與官為敵,就怕你與官有親,所以趙威的經歷還被用作激勵戰士所用。
前面的履歷趙威可以說得清清楚楚,但後面十年的逃亡生活他卻沒仔細說過,當時也沒人問,後來有人感興趣了,除了聖上和他的頂頭上司賴五,也沒人有能耐問他。
而聖上和賴五對這些事不感興趣,感興趣的人去查也什麼都查不出來。
那些人不過是想找趙威的把柄,而趙威后宅只有一個方氏,夫妻恩愛,孕育了四個孩子,別說妾侍,連個通房都沒有,想找把柄的人只好把目光對準方氏,第一要找的自然是方氏的娘家。
卻發現方氏沒有娘家。
這世上除了孤兒就只有勾欄院等髒地方出來的沒娘家了,就是最貧窮的鄉下地方總也有幾門窮親戚吧。
但每年清明端午和過年,全然不見方氏回娘家,連個節禮都沒有,不怪人不深思。
所以那些人才更對趙威那十年的經歷好奇。
李石仔細的找了找,筆尖點在黃州上不動了。
當年方氏傷重,趙威為了她走的是偏東的路線,就為沿途好找大夫,卻不料在黃州等地遇到了流民,差點被衝散。
據說,當年黃州等地的流民雖然沒有當初江南時洶湧,卻也死了不少人,方氏若是在此出現,那麼一點也不怕別人查到,他不怕亂,就怕不夠亂,只有亂了,一切才有可能。
李石突然就想起在京城時聽下人們說過的一件事。
許氏有個姑姑嫁到黃州的方家,有個女兒,年輕時不懂事,與人私奔,二十多年過去,卻帶了兩個孩子回來。
許氏的姑姑心疼女兒,但方家規矩森嚴,出嫁的女兒守寡都要進家廟,何況,年輕未嫁的姑娘私奔,那方氏若是敢回來,肯定是要沉塘的,因為這個,許氏的姑姑寫了信回娘家求救,只希望許家能出面說和,讓她的女兒有條活路。
只可惜,許家的傳承比方家還要遠,在某些方面比方家還要頑固,礙於她是姑奶奶的面子沒出面說什麼,但肯定不會出面干涉方家的。
許氏幼年時還被那姑姑抱過,而那位表姐比她更是大了十來歲,從小就照顧她,所以為此事哭了幾次。
木蘭也許已經不記得了,但李石記憶好,可還記得那幾個丫頭的議論,似乎,方家派了人出去抓方氏母子過,只可惜後來又叫人逃了……
李石露出一個微笑。
方家不過是黃州的一個中產家族,以前最顯赫時也不過是三品官,和李家莊一樣,因為曾經的輝煌死守著一些臭規矩,不過方家要比李家好多了,方家至少還懂得置產經商,李家可是一味守著耕讀人家,只種地,再艱難也不願經商。
由此也可以看出方家的虛偽,若是利益夠,那些所謂的原則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如果彼方氏是此方氏呢?
那個方氏不過是私奔後帶著兩個孩子落魄歸來的婦人,可換了這個二品都督夫人方氏,相信方家很願意接受吧?
而且,這也算雙贏,有了趙夫人在前面,後面許氏的姑姑也能帶回自己的女兒就近照顧,至少不用一邊提防著族人抓人,一邊偷偷摸摸的相見了。
李石想到就給賴五寫信,仔細的詢問那位方氏的年齡生辰,沒說趙威方氏的身份,只說這是一個方法,兩邊都能得利。
許氏受到信,沉吟半響,信上說的倆人的年紀的確相差不多,而表姐自十九歲離家,至今二十二年,樣貌也與曾經大不相同,表姐這些年過得不好,現在所求不過是有一安身立命之所。
許氏想了想就派人去通知姑姑,這件事還得姑姑拿主意才是。
許氏的姑姑今年五十九了,將近六十的高齡,卻還要為兒女操心,可以說是滿頭銀絲,收到許氏的信,她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她年紀大了,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兒女平安喜樂,兒子還好,女兒卻過得貧苦,她是可以給錢給那孩子,叫她離遠一點生活,但那孩子也不知道以前受過什麼苦,精神上有些不正常,只願呆在她身邊,不管她將她送到哪裡去,最後總還會走回來。
方許氏心痛不已,但心痛之餘總還要為女兒打算。
現在她年紀大了,對一些事情也看開了,不過是方氏的一個身份,本來女兒就被要被除族了,被找回來也是家廟或沉塘的下場,那要不要方氏的身份還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