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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舅舅抽菸更凶了。
趙氏被嗆了一下,就一把奪過煙槍,怒道:“我說的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不就是給青姐兒攢嫁妝嗎?我現在是良民了,回頭我就出去找私活……”
“你可別出去,你都多大年紀了還接活?存心想害死你兒子?”趙氏說到這裡抹了一把眼淚,“要不是我們老兩口拖累,家裡也不能這麼難。”
“行了,行了,”錢舅舅拍著老伴的背,道:“回頭我去求木蘭,讓她給老二老三找個差事做,慢慢的攢,還怕攢不出三個閨女的嫁妝?”
趙氏這才擦乾眼淚,哽咽道:“你先別和她說,看老三能不能找到出路,這幾年她幫著家裡不少,總不好太過麻煩她……”
錢舅舅點頭。
錢舅舅和錢舅母早年熬壞了身子,在保定安定下來後就生了兩次大病,每次都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那時候錢東明官職還不高,但好在有戰事,再和同僚借一些,所以熬過來了。
後來又有木蘭逢年過節送上來的錢和東西,日子倒也不太難過,但後來錢東明升官,針對他的人也多,錢舅舅和兩個兒子就不敢再往外接私活,只能做軍隊下發的木工,但那樣一來,得到的工錢不足做工的十分之一,就算有錢東明在那裡,價錢也被一壓再壓。
他只是一個參將,上面還有將軍與都督呢。
而且,三個兒媳婦都太能生,幾乎三年就能抱倆,全家連著三個閨女,孩子足足有十一個,半大的孩子吃窮老子,虧得當年李石花錢在京郊和保定給錢東明買了幾十畝地,不然,他們日子更難。
他們家吃飽穿暖不成問題,但要想達到和錢東明身份相當的家資幾乎不可能,就是因為吃飯的人太多,幹活的人太少。
錢東明的長子今年才九歲,最小的那個才兩歲……
錢舅舅要帶著青姐兒上京,兄弟姐妹們都羨慕的看著她,但卻沒人也鬧著要跟去。
青姐兒紅著臉低頭,錢東信的妻子田氏鬆了一口氣,臉上滿是笑容。
錢舅母道:“你給孩子做兩件新衣服帶上。”
田氏笑著應下,從家裡拿了半錢銀子去買了布料,和大嫂趕了一個晚上做了兩套裙子。
田氏低聲教導青姐兒,“到了京城要聽祖父祖母的話,要機靈些,和表哥表弟們相處要儘量相讓,知道嗎?”
青姐兒低著頭,有些膽怯的道:“娘,不能不去嗎?”
田氏著急起來,“傻孩子,這是你的福氣,你幾個兄弟妹妹求也求不來的,怎麼不去呢?你表姑是個有福氣的人,又能幹,你要是能和她學得兩成的本事,再得了她的歡心,你以後還愁什麼?這是你祖父祖母疼你,你可不許犯渾。”
青姐兒被教訓了一通,第二天走的時候眼睛還是紅的。
錢東信看了怪妻子,“這都要走了,你何必說她。”
“你一邊去,我要是不說,她到了表姑那裡犯錯了你擔著?”田氏見他們馬車消失了,就推著丈夫要他去上工,“回來的時候看能不能找到私活,接個單子。”
錢東信應下了。
保定到京城並不遠,一大早出發,傍晚的時候就到了。
賴五拍著錢舅舅的肩膀大笑道:“老哥,咱們兄弟也有三年沒見面了吧?”
錢舅舅笑道:“是有三年了,上次你給我帶的酒不錯。”
賴五眼睛一亮,“我那兒還有,晚上我們兄弟倆好好喝一杯。”
錢舅舅正要應下,錢舅母的眼刀就飛過來了,賴五看過去,李石也笑盈盈的看著他,頓時摸摸鼻子,不敢再提酒的話題。
但李石卻不放過他,“賴五叔,您的肝病才好了一些,最好還是不要喝酒,要想喝酒也不難,我開兩個方子,喝之前喝一碗藥,喝酒之後再喝另一碗。”
“誰說要喝酒了,我是和你舅舅開玩笑的。”
李石頓時滿意了。
賴五卻和錢舅舅抱怨,“以前許氏都不管我,李石一來,把我的酒都收了,偏他鼻子靈得很,我只要一喝酒他就能聞到,不問緣由就給我灌藥,那些藥……”賴五很嫌棄的皺眉。
錢舅舅哈哈大笑,“他也是為你好。”
“我這半輩子就只有這些個愛好了。”
錢舅舅有些傷感,“這是個好愛好……”他卻除了做木工,不敢有其他的愛好。
賴五沒聽出來錢舅舅的傷感,只是高興的應和,“可不是個好愛好?”
錢東勝上前給李石見禮,叫了聲“表哥”,然後很混的笑道:“表哥,你說咱們兩家這親戚論的,是跟著你這邊叫表哥表嫂,還是跟著我表姐那邊叫表姐夫?或是各叫各的?”
論血緣關係來說,李石比木蘭還親些,但就親情關係論,卻又木蘭那邊比較親。
李石看了他一眼,笑道:“怎麼叫都行。”
“那我就怎麼順口怎麼來了,表哥,我們住哪兒?”
“離我們住的不遠,我帶你們過去。”
“有門口接著外頭嗎?”
李石搖頭,“不過繞到小毅那兒有個角門通往外頭。”
錢東勝就哥倆好的搭著李石的肩膀低聲道:“我也不瞞表哥,這次來京城是找活乾的,這住在安國公府不方便,最多住五天,我們就是要搬出去的。”
李石挑眉,以眼神相問,住在這裡為何就不方便。
錢東勝看了一眼淌眼抹淚的女眷一眼,拉著李石到一個角落,道:“這是安國公府,真要談生意,找上門來的多半是衝著賴五叔這塊招牌,實話告訴表哥吧,我們家不能占他家太多便宜。”
“你和表姐也就算了,算是一家人,占你們的便宜我們心安多了,和賴五叔這邊,也就能說是同鄉,頂天了也是念著表姐這邊的情分,我們在保定一大家子呢,真要巴上賴五叔,這天大的人情到最後都得你和表姐給我們還,”錢東勝壓低了聲音道:“俗話說好刀要用在刀刃上,我們這一大家子把情分都磨光了,以後你和表姐有個什麼事要求上門來可就不好開口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不管多苦他們都從不告訴木蘭,就怕木蘭會叫賴五照顧他們。
有什麼事情也從不求到賴五這裡,賴五到了保定,都是好酒好肉的款待,讓他看到的都是最好的一面。
李石眼中精光一閃,道:“你們要是不想在國公府里住也行,我和你表姐在外頭買了一個三進的宅子,剛收拾好,你們可以搬到那兒去,關鍵是那裡和這邊離得不遠,就隔了兩條街,抄近道走個三刻鐘就到了,坐馬車也就一刻鐘左右。”
錢東勝眼睛一亮,“真的?”
李石點頭,“明天我帶你去看看。”
錢東勝笑容滿面的應下。
木蘭喊李石,“你們在說什麼呢?快過來見見舅母。”
木蘭的眼睛有些紅,手還緊緊地抓著錢舅母的。
李石忙上前見禮,道:“舅母。”
“好,好,石兒越長越好看了。”
木蘭“撲哧”一聲笑出來了。
李石面色不變,但耳朵尖也有些泛紅,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狠狠的瞪了木蘭一眼,眼中表達的意思很明顯,“晚上小心些”。
青姐兒轉了一圈下來,手裡攥滿了見面禮,其中許氏給的最貴重,一對潤澤的玉鐲子。
許氏摸她的手,發現手掌中有繭子,就知道這孩子在家裡沒少幹活,心中一軟,就把手上的玉鐲子給脫下來套上去了,先前準備的見面禮就用不上了。
這一隊玉鐲子,青姐兒自然是戴不上的,但放好了等以後用,可是貴重東西。
這讓左氏有些擔心,因為他們給孩子準備的都是普通的銀長命鎖做見面禮。
婷婷上來道:“母親,飯菜準備好了,擺在哪裡?”
“就擺在花廳里吧,那兒寬敞。”木蘭請許氏錢舅母一起去用飯。
許氏圈著木蘭的手,姐倆好的道:“這次嘗嘗婷婷做的飯菜。”
“她也不過做兩道菜而已,值得你這樣惦記。”
錢舅母見木蘭和許氏這樣要好就微微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擔心這次來會給木蘭他們添麻煩呢。
☆、474.第474章 搬家
錢舅母拉過青姐兒的手,對木蘭道:“我們帶她來,就是想和你學門手藝,她娘和她伯母嬸嬸都也就會fèngfèng補補,可不像你,學了一手好繡藝,再過幾年她就要說親了,學了女紅,也好說親些。”
木蘭摸了摸青姐兒的手,柔聲問她,“拿過針線嗎?”
青姐兒點頭,低聲道:“平時給弟弟妹妹們fèng補一些衣物。”
“那一會兒你fèng給表姑看看。”木蘭把婷婷叫來,“帶你表妹去隔間,找件衣服給她fèng一下。”
婷婷就牽著青姐兒的手下去。
錢舅母見婷婷知書達理,嘆息道:“你現在也是有兒媳婦的人了,家裡也有人幫忙。”
“舅母可是有三個兒媳婦的,怎麼來羨慕我?”木蘭見左氏身上半新不舊的衣裳,想到剛才在青姐兒手上摸到的繭子,知道他們家的日子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寬鬆,就笑道:“對了舅母,現在要換季了,家裡要做衣服,我讓周春把布料拿出來,你們也選一些,都做上三兩套。”
“那怎麼行?”錢舅母想要拒絕。
木蘭就笑道:“有什麼不行的?那些布料又不是花錢買的,全都是外頭人送的,要是不用,放到明年顏色就老了。”
“是朗朗和暖暖做日子的時候送的?”
木蘭點頭,“孩子洗三和滿月,有人送了一些,更多的還是外頭孝敬五嬸嬸的,她家裡就這幾個主子,那些布料又不上不下的,也不能給丫頭婆子們穿,就一直堆在庫房裡,所以她給了我不少。”
說到這兒,木蘭笑道:“不然叫賴五叔看見又要拿出去賣了。”
“賣了也沒什麼不好,好歹是一筆進項。”
木蘭笑道,“他們這樣的人家和我們不一樣,今天賴五叔叫人拉出去賣了,明兒滿京城都是流言蜚語了。”
當年賴五就幹過,外頭送的布料及瓷器茶葉等貴重物品,家裡用不完,送也送不出多少,堆在庫房裡,瓷器還好,有些布料茶葉卻是不能久放,不然就是保存得好,也會過時,賴五是知道那些布料的價格的,乾脆拉了到錦繡坊去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