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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父宋母則對視一眼,心中好似都有些明白了。
宋父手微抖的抱著孫子回去,將孫子孫女託付給堂弟,就和妻子急匆匆的趕去蘇家莊。半路上就遇到了蘇家莊過來請他們的後生。
來請人的是周大福請的一個蘇家後生,兩個村子離得不遠,雙方都認識,從他嘴裡,宋父隱約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經過,聽說女兒當著眾人的面說,是為了侄子念書才自賣,還在人家推辭拒絕之後一再堅持的時候,宋父就氣得差點暈過去,就是宋母也心痛難當。
一開始宋母沒想到孫子名聲那一層,回去的時候老伴提了一句,她自然也知道,孫子以後要念書,最要緊的就是名聲,此時聽見蘇家莊的人這樣轉述,宋母對女兒的那點感情更淡了,但看見老伴這樣,宋母不敢露出異色,生怕宋父更加生氣。
兩位老人急匆匆的趕到蘇家莊。
此時還沒到中午,一進到屋裡,宋父的目光就先落在了宋彩蓮身上。
宋彩蓮看見父母真的來了,臉色微變,她有些侷促的起身,正想如何將這事不動聲色的栽到蘇珠身上,就見宋父幾步上前,揚手就給了宋彩蓮一個嘴巴。
宋父力氣大,宋彩蓮沒有準備,一下子就被宋父打得摔倒在地上,她頭一懵,有些愕然的看著父親。
“逆女!”宋父手指微微顫抖的指著女兒,他本來有許多的話要說,但真正面對著這個女兒時,卻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罵出一句“逆女”。
宋母也眼睛帶淚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好似有些不認識她。
本來嘴角含笑的周大福見了倒是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他自認他還有幾分識人的本事的。
宋父宋母一看就是那種老實巴交的人,與蘇珠和宋彩蓮完全不是一類人。
原先見了宋彩蓮和蘇珠,周大福只以為宋家都是一樣的人,不然怎麼能教出這樣的女兒和娶這樣的兒媳?
現在知道可能是兒女不孝,周大福倒有些可憐他們了。
蘇珠被公公的怒火嚇到,沒企圖上前求存在感,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倒是三伯母上前攔住宋父,將宋彩蓮從地上拉起來,嗔道:“親家有什麼話慢慢說,可不能打孩子。”然後又拍拍宋彩蓮的手,道:“好孩子,你也別怪你父親,當父母的哪有不心疼兒女的?他也不過是擔心你,快將原來賣身為奴的話收回去,就算你不聽你嫂子的,你爹娘的話總要聽,你別以為當丫頭是多好的事,那是伺候人的活,去了生死不由自身,以後婚假更是主子做主,你又簽的是死契,這一去,以後子孫後代就都是奴才……你呀,也想想你爹娘,以後要見你,還得通報一聲,得了主家同意才行,你們宋家又不缺你那一口吃的,何苦做這樣的事?更何況,你這一去,置你哥哥和你侄子於何地?讓他們以後怎麼在村里站穩腳跟?”
三伯母這些話說到了宋父宋母心坎里,他們看了一眼低頭站在一旁的兒媳婦,都以為她是受了委屈,其實蘇珠只是在掩蓋自己眼裡的怒意而已,公婆來了,小姑要賣身已經成為了不可能。
“親家母呀,我也不瞞你,我兩個兒子還有你們家蘇珠都是好的,可都是一樣的水米,這孩子怎麼就成了這樣?”宋父跟女兒接觸少,感情也沒那麼對兩個身後,但宋母不一樣,女兒是她一手帶大,又是她在教養,雖然她比較看重兩個兒子,但對兒女的感情都是一樣的。
三伯母看了一眼蘇珠,也是悲從心來,感同身受的落淚點頭,“是啊,兒女都是父母的債呀。”
這句話一出,連著一直旁觀的周大福都態度放軟了,人人家裡都有一個熊孩子,周大福家裡的熊孩子就是周春。
周大福自認為對這個女兒很好,處處為她考慮,但這孩子就是覺得父母對她都不好,疼愛弟弟多過自己,平時與他們頂撞也就罷了,還時不時的與弟弟周冬作對,可以說是周家的頭疼所在。
偏偏她在太太那裡還伺候好,現在太太是到哪裡都帶著她,周大福就算要教訓這個女兒也不敢太過,倒是把周春的膽子給壯大了。
周大福看了宋父宋母一眼,心中暗自改變策略,覺得教訓還是要改的,不過重心可以再傾斜一些。
“爹,娘,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沒想簽死契,我就想簽幾年活契,得了錢,侄兒再過一年兩年的可以去上學,我每個月還有月銀可以寄回來……”
“放屁,你那點錢抵什麼用?而且你不用嫁人嗎?你侄兒上學有你大哥大嫂,還有我和你娘,再不濟還有你弟弟,用得著你賣什麼身?”
宋彩蓮很委屈,低頭啜泣,“我只是想幫幫家裡。”
宋父看著女兒,幾乎要將她的心思戳破,但看看屋裡的人,他還是將話咽了回去,這種事自家知道就是,實在是沒必要宣揚得到處都是。
宋母見宋父沒有當眾說出,當下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怕老伴耿直,將女兒的心思戳破,到時只怕女兒再找婆家就困難了。
☆、215.第215章 求賢
宋父臉色鐵青的領著妻女回去,不過在臨走前,宋父還是很客氣的朝三伯母道謝,並且對女兒的不懂事表示歉意,剛才在屋裡,若不是三伯母替他們說話,只怕這件事還不能善了。
三伯母一家和木蘭一家的關係不好宋父也有所耳聞,這種情況下三伯母還願意幫忙實在叫宋父感動。
宋彩蓮低著頭,心裡沒有對蘇珠一家的感激,只有恨意。
蘇珠根本就沒有勸過她不要賣身,結果所有的人都以為是她算計了蘇珠,而蘇珠抵死不叫她賣身,宋彩蓮平白背了罪名,如何不氣?
而且,宋父剛才那一下太過用力,現在宋彩蓮臉上紅腫得厲害,人家一看就知道她被打了。
剛才在屋裡,周大福並不願意宋父和宋母將人帶走,他的理由也很充分,是你的女兒找上門來求賣身的,結果現在我家太太同意了,也去叫了里正,你倒好,自己走了,那我怎麼跟主子交代呢?
宋父千求萬求,這才在三伯母的幫助下成功脫身,但周大福卻在宋彩蓮心裡埋了種子。
周大福看得很清楚,宋彩蓮有些小聰明,但心胸太過狹隘,這次吃了這樣的虧,自家太太是她遙不可及的存在,那蘇珠必定會承擔對方的怒火。
比起宋彩蓮,蘇珠更蠢,相信對方很快就會嘗到苦果的。
將人打發走,周大福這才去和木蘭稟報。
木蘭有些氣悶的搖手,“這件事不要管了,你想辦法找一下關係,將那幾塊地方都買下來,學田和族田的手續都要辦好,建學堂的事也不能放鬆,事情太多,你一個人也忙不過來,蘇氏族裡若是有可用之人你都選出來,一一為你分擔,我們也就弄一個開頭,以後查看一番罷了,真正要運行卻是要看蘇氏這邊的,所以要鍛鍊一下他們。”
周大福自然應下,他也不喜歡常跑到蘇家莊來。
如果只是一個小族學,木蘭相信憑蘇氏族長和族裡長老的能力可以管理好,但如果是一個大一些的學堂呢?裡面畢竟有幾百個學生,還來自不同的村莊,蘇氏里多是不識字的佃農,交給他們管理木蘭實在是不放心,她和李石也沒時間,所以就只能請人。
換句話說就是要請一個管理人才。
在江南之地,最不缺的就是讀書人,但最缺的卻是合適的讀書人。
木蘭想要找一個認同她的理念,又願意來這小山村學校的學士實在是太難,但既然已經開辦,木蘭自然要辦好,所以她很是用心的和周圍的人打聽這兒有名的讀書人,甚至已經打聽得出了縣城。
在族田,學田都辦下來,學堂也在漸漸完善的時候,木蘭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
****在江南之地不算有名,但也有名氣。
他是進士出身,但卻不熱衷政事,他最喜歡的是教書育人,也因此,在考中進士之後他沒有進入六部,反而是申請去了國子監。
****畢竟年輕,又是才入門的進士,在國子監里還不能講學教書,只能在書館裡面幫忙編寫書籍和整理一些東西,等過了兩年才開始講學。
****一直有屬於自己的理想,他是一個忠實的儒家思想家,他所追求的社會是“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
****一直認為達成這一切所需要的就是教育,因為政治使人牽扯利益,利益使人變,就只有教育,只要將理想的種子種下,總有一日會生根發芽,那些傑出的人才因為有所理想,以後走上仕途,會儘自己所能的一點一點改變這個社會。
所以他選擇國內最優秀的學府——國子監任教。
但他之猜到了開頭,沒有想到結尾。
進入國子監念書的,要麼是家世出眾的子弟,要麼是考入的優秀舉人,這兩種人,不管是哪一種,年紀都不小了,足有十幾二十歲,有的甚至三十多歲,他們的思想早就成型。
對於世家子弟來說,家族高於一切,在他們看來是家國,而不是國家,他們做什麼,更多的是考慮家族的利益。
而對於考入國子監的非世家的子弟,他們也都有自己的理想,或多或少都與升官發財,光耀門楣有關。
他們的思想已經定型,想要改變幾乎比登天還難。****通過教育改變思想的路只是開始就夭折了。
****痛苦了一段時間,當機立斷的辭官回家辦了一個學堂,他打算從幼兒開始教起。
但培養一個人成為官員,還能保持理想不變實在是太困難了,****教了十多年的書,倒是培養了不少的舉人進士,在江南一帶也頗受追捧,只是可惜,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在這條路上越走越窄。
****已經四十多歲了,他想要學生們能夠繼承自己的事業,繼續授業解惑,只是可惜,拜在****下面的,多是衝著出人頭地來的,就算有一二學生接受了****的思想,隨著時間的推移,能堅持下來的也少之又少,所以****很灰心,從三年前起就開始閉門謝客,只帶著老妻住在鄴山,連兒女也不常見了。
木蘭想要找一個不迂腐,與這個時代不同的學者,周大福打聽了幾個,但木蘭仔細的調查過後都不太滿意,那些人有的有真才實學,但太過傲氣,反而有些名過其實,而且,木蘭要開的也只是一個小學堂,她不認為對方願意屈居在這裡;而有的壓根是只有名聲,沒有一點才學,根本就是名不副實。
周大福眼看著學堂都快要建好了,連學生都進了一半,先生們也都到位了,但院長還沒找到,李石又寫信來催,一急就跑到更遠的地方打聽了,****就是這時候進入周大福的視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