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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三能有意見嗎?
李石是被他們三兄弟“請”出醫館的,也說了他可以單飛的,本來想用姓鐘的和父親不和擠兌他,可誰知姓鐘的竟然站出來說他和父親是好朋友。
但最憋屈的是,他還不能反駁。
元老三雖然蠢,但也知道,他要真說了什麼,那最後落不是的就是元家了。
說不定已經入土為安的父親都不得安寧了。
要說元太醫和鍾大夫不和普遍是大家的認知,但要認真說起來,倆人雖然發生過衝突,但也多是為了方子和醫術,並沒有因為私怨過,所以鍾大夫所說的探討倒也說得過去。
至於最有利的證據——鍾大夫跑去人家的喪禮上大鬧,也可以說是悲傷好友離世激動之下做的離譜事(誰讓當時鐘大夫說的話那樣模稜兩可呢)。
元老大本想讓老三去打個頭陣,只是沒想到他連李石都對付不了。
元老大眼底暗沉,到底還是攔住了兩個弟弟,“他畢竟是我們的師弟,鬧得太難看也是我們元家吃虧。”最要緊的是,這事要是鬧大了,別人雖然會說李石忘恩負義,但也會說元家勢大欺人。
父親已經不在,元家不能跟先前相比,所以能忍的就要忍下。
李石雖然有資質,但學習的時間畢竟短,許多的東西都還沒有學到,而父親也告訴過他,他雖然給了李石不少的書,但也留下了不少應該交給李石的書……
果然,元老三才離開,不少人就指責李石,即使鍾大夫說他和元太醫是好友,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鍾大夫和元太醫一見面的那種氣場怎麼可能是朋友的?
李石並不辯駁,依然在德勝醫館坐館。
來找李石看病的人依然不少。
老百姓可不管你們有什麼矛盾,在生死面前,自然是大夫的醫術比較重要,而李石對於患者的醫德也是有名的,眾人寧願找他看,也不找元家醫館的大夫看。
而在不久後,李石就與鍾大夫爆發了一場戰爭。
鍾大夫要求一個小有資產的富戶支付二十兩的醫療費,鍾大夫的理由很充分,“他的病,滿錢塘能治的不超過四個,若是找別人,鐵定得吃個兩三年的藥,這樣下來,光藥錢就能去二十兩,如今我只收二十兩,就能在半年之內給你治好。”
那人苦笑,“鍾大夫,只是這半年之內我還得另算藥錢,若是其中的藥貴重一些,我豈不是要多花好幾十兩銀子?”
雖然他家是有錢一些,但那也是相對於普通人家而已,每年也就上百兩的收入左右,如今他生病,收入本來就少,若是再吃藥看病花去這些錢,就算不會掏空家底,也會讓家裡一下子從富戶變成貧戶的。
所以大家才會說,得什麼不能得病,否則,就是侯爺相府也能被吃窮,更何況,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
真要因為他一人,就將祖輩三代努力得來的家境壞了,還不如直接一根繩子吊了了事。
李石在一旁聽了就皺眉,對鍾大夫道:“誰的錢也不少吹來的,只照要求收診費就是了,何苦亂收錢?”
鍾大夫不客氣的嗤笑,“上次我收吳家三少爺的錢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句話?”吳家的三少爺是錢塘有名的花花公子,他找鍾大夫看的是花柳病。
李石沉默了一會兒,卻堅持的看著鍾大夫,“這是醫館的規矩!”
鍾大夫直接翻著白眼道:“這醫館是我的,我說的話就是規矩。”
李石直接起身往外走,“當初成立醫館的時候之所以取名‘德勝’就是因為醫德,而你也答應過我,醫館的規矩由我定。你給吳公子等看病我沒看見,如今我既看見了,就不容你胡來,你若是不同意,大不了,我撕了醫館的規矩,以後也不再出現在醫館中,橫豎由你,只是這錢塘怕是知道了你不受信諾的話。”
鍾大夫氣得跳起來,“你是故意的!”
李石揚著眉毛,不語,只是抿嘴嘴唇看著他。
鍾大夫無奈,只好狠狠地瞪了那病人一眼,抓過他的手把脈,之後刷刷的寫下兩張藥方,扔下筆,咬牙切齒的道:“二兩銀子的診費,我可是醫館最好的大夫,這就是我的價錢!”
病人呆滯的拿著藥方,在一個藥童拐了他一下後就大恩大德的朝李石行禮道謝。
鍾大夫冷哼一聲,“救你的人似乎是我!”
病人又忙轉身謝過鍾大夫,但其實心裡最感謝的還是李石。
圍觀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好似聽到了什麼了不得內幕。
大家看著李石冷著臉離開,頓時腦洞大開。
在鍾大夫和元太醫有仇的前提下,鍾大夫自然是怎麼膈應元太醫怎麼來(即使對方已經死了),於是,作為元太醫唯一的弟子——李石,就成為了鍾大夫的目標。
李石和元太醫也起過衝突,是為了為醫者的醫德問題。
元太醫重權,鍾大夫重錢,但凡看重某一樣利益的時候,難免就會踩線,而作為儒家出身的李石,很顯然很看不慣這一種做法。
李石也許不見得有多喜歡做大夫,但一定會堅守自己的醫德既醫責。
鍾大夫就是利用這一點,利誘李石進“德勝醫館”做事。
元太醫精心培養的弟子出師之後卻進了死對頭的醫館裡坐館,還有比這更能氣到元太醫的事嗎?
群眾的腦洞繼續大開,而李石為了造福錢塘百姓,不得不違背意志前來坐館。
頓時,大家看向李石的眼神都不同了,裡面帶著欽佩,欣慰和同情,少部分人眼裡則有些不贊同,但心裡多少也有些複雜。
忠孝古來難兩全,孝義又何嘗不是?
李石就好像並不知道大家的想法一樣,只跟在鍾大夫身後去了後面。
鍾大夫已經坐在太師椅上捧著一個小小的紫砂壺喝茶了,看到李石進來,就敲著紫砂壺道:“怎麼樣?我表演得不錯吧?”
李石心中有些複雜的看著鍾大夫,點頭道:“多謝你!”
鍾大夫有些詫異,他還以為對方會生氣,誰知竟是如此。
李石看了他一眼,不是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鍾大夫這樣鬧一場,得益的是他。
就算鍾大夫沒跟他商量就鬧這一出,也不能改變他是受益人的事實。
☆、92.第92章 苛稅
鍾大夫卻很滿意,“這樣豈不是很好?你現在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前程,若是此時就陷入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再努力也走不遠。”
鍾大夫眼睛迷離的看著天際,每每看到李石,他都會想到年輕時的自己。
在李石這個年紀的時候,他可沒有李石的老練和智慧,那時他天資聰穎,滿懷抱負,可也正是因為站得高,摔下來的時候才會那麼疼。
他到底沒有李石堅韌,所以一疼就縮了起來,幾十年下來,卻變成了這副只愛財的模樣!
只是他孤身一人,用那麼多錢又有什麼用呢?
鍾大夫眼睛有些濕潤,看著李石,眼底有著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
他知道,李石雖然冷情冷性,但一直有自己的堅持,而他的那個堅持,曾經就是他的夢想。
他做不到的,只希望後人能夠做到吧!
所以他才會在病人找上門來的時候故意為難。
他知道,若是吳公子那樣的人,他就是讓對方傾家蕩產,李石也不會多說一句,但那病人只是小富之家的農戶,在鄉鄰之間的評價還不錯,他知道,李石不會放任不管的。
因為當年他就曾被他如此逼過。
李石的確很聰明,他只是使了一個眼色,對方就明白過來了,反應更是快速,編出來的藉口比他預想的還要好。
鍾大夫再沒有比這更滿意的了。
李石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茶,道:“你的身體不合適喝茶,還是戒了吧。”
鍾大夫砸吧砸吧嘴,“怎麼能戒茶呢?若是沒了茶,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你若是不戒掉,說不定還沒來的教會我所有的醫術,自己就先死了。”
鍾大夫敏捷地跳起來,激動的道:“你願意和我學醫術了?”
鍾大夫一直在指點李石醫術,李石雖然虛心接受,卻不願意和他學習新的醫術。
而鍾大夫和元太醫所擅長的到底不一樣。
元太醫擅長毒及各種內科病,而鍾大夫更精通婦科及兒科,特別是兒科,鍾大夫可以說無人能出其右,可偏偏他的衣缽不能傳下去。
李石點頭,鄭重的上前給鍾大夫倒了一杯茶,他知道鍾大夫不能收徒,所以並沒有跪下,只是恭敬的將茶遞給鍾大夫。
這就是一種承認了。
鍾大夫激動不已,眼裡微微泛著水光,這麼多年了,總算是有一件事能讓他高興得快要落淚了。
鍾大夫將茶杯里的茶一飲而盡,滿意的不能再滿意了。
因為心情好,鍾大夫晚上回家的時候是腳下生風,滿臉紅潤,惹得伺候他的家僕看了他好幾眼,鍾大夫完全不介意,哼著小曲自娛自樂,心中暗道:他雖然不能收徒,但只要李石肯學,他活的又夠久,他的衣缽一定能傳下去。
而元狐狸那老東西一向疑心中,就算表現得在看中李石,也不可能將所有的醫術都傳授給他,更何況,對方也只教了李石几年就翹辮子了,沒有他親自教導,就算李石再聰慧,資質再好,也不可能完全學會,說到底還是他勝了一籌,果然,死人是永遠也爭不過活人的!
鍾大夫很滿意。
李石則沉默的回去。
木蘭見了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將兩個孩子打發下去,就上前接過他手中的藥箱,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可是醫館裡出了什麼事?”
李石雖然不說,但木蘭知道,他本身承擔著很大的壓力的。
李石摸著木蘭的腦袋笑笑,道:“是好事。”
木蘭看他不欲多說,也就不再多問,轉開話題道:“今天累壞了吧?先洗個熱水澡吧。”
李石胡亂的點了個頭。
等過了幾天,李石就正式跟在鍾大夫身邊學習他的醫術,這一次不像以往一樣,鍾大夫看他學什麼就在旁邊插嘴指導他,而是系統的讓他學習他的醫術。
李石的生活變得充實起來,就是這樣,他也沒忽略了木蘭,他牢牢的看著木蘭,不許她再到林子裡去打獵,就是衣服,他也不許她再多做,家務活又有媛媛和桃子幫忙,所以木蘭自從成親後竟一時間就空閒了下來。
只是她忙碌慣了,一時間不太習慣,只是李石說的也有道理,做衣服實在是太費眼睛,沒辦法,木蘭只好在後面院子裡弄了幾個稻糙人練箭法,或是到李石的書房裡找書看,這是她能找到的唯二的娛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