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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書?”
傅氏將放在案几上的書拿過來,李江看著封面上的《周史》也有片刻的疑惑,打開才發現裡面折了一頁。
李江的手指停頓在中間那道詔令上,嘴角忍不住一翹,果然,嫂子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聰明。
傅氏幫李江按摩肩頭,低頭看去,只隱約看到那道詔令寫著,“……因戰亂流散因而為人奴隸者,即日放還。”
傅氏揉著李江肩膀的手一頓,若有所思。
李江合上書,拉住傅氏的手,道:“好了,你也休息一會兒吧。”
傅氏笑道:“我整日在家,也沒什麼累的,二爺勞累了一天,我多給你按按。”傅氏猶豫片刻,問道:“嫂子怎麼突然想起給你送一本史書呢?老爺書房裡就有不少。”
李江帶著笑意的道:“嫂子去田莊,只怕是發現了什麼,這樣也好,我早有那個心思,只是一直拿不定主意……”畢竟那樣會得罪好大一部分的人,而以上面那位的心思,只怕會做得更多,到時候那些人是恨他呢,還是恨他呢?
傅氏不懂,李江也沒再解釋,拍了拍她的手道:“現在事情未定,等定了你也就知道了。”
傅氏遲疑的問道:“是政事?”
李江點頭。
傅氏就垂眸笑道:“嫂子知道的真多。”
李江點頭,“小的時候,我和蘇文私底下都覺得嫂子比大哥有見識,只是嫂子的心太軟,又有些迷糊,心又不大……現在看著才和一般人一樣。”誰又能看著現在溫和的木蘭想到當年那個殺伐果斷的木蘭呢?
李江用過飯拿著木蘭給的那本書去了書房,他翻開那道詔令看了又看,才打開抽屜拿出不久前才寫好的摺子。
他覺得他再改改,嫂子給的這本書讓他有了啟發,或者,他可以將仇恨敵視降到最低限度。
李江熬了半夜,將摺子塗改了一遍,重新鎖在抽屜里,打算和幕僚商量著再修改一下就給發出去……李江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著了。
朗朗一大早就爬起來往外跑,秋果幾個都拉不住他,木蘭就一把抱住他,板著臉道:“再鬧就不跟你玩了。”
朗朗就嘟著嘴道:“你都答應了我摘大花的。”
“大花?”木蘭眼露疑惑。
朗朗更不高興了,“娘親說話不算數,就是大花,在二叔書房那裡,你說等開了就給我,現在肯定開了,我都出去……”朗朗板著手指頭算,“三天了。”
木蘭眨眨眼,問秋果,“二爺書房外頭的花是牡丹吧?”
秋果點頭,“還是挺珍貴的牡丹花。”
“我答應過朗朗?”
夏蓮不忍直視,“夫人,那天小少爺跑去要扯花骨朵,你說要開花了才能摘……”
木蘭嘴巴微張,低頭和兒子圓溜溜的清澈大眼睛對上,抽了抽嘴角,她能說當時只是習慣性的那麼一說嗎?
算了,總不能叫兒子覺得當娘說話不算數,一朵牡丹花而已。
“那只能摘一朵。”
朗朗板著手指頭算,“娘一朵,妹妹一朵,荃哥哥一朵,藎哥哥一朵……”
“這不行,只能摘一朵。”木蘭抽著嘴角道,“每人一朵,你二叔會瘋掉的。當時我只答應了開花給你摘,卻沒說你可以摘這麼多。”
朗朗反駁,“但你也沒說只能摘一朵。”
木蘭瞪他,拿出權威,“只能摘一朵,要摘就摘,不摘拉倒。”
朗朗低下頭,委屈小聲道:“好吧。”
木蘭陪著朗朗去摘花,嘀咕道:“怎麼比暖暖還愛花,總不會生錯了吧。”
朗朗拉著母親小跑起來,“快走,快走,漂亮的大花等急了。”
“等著你去摘嗎?”
“對啊,我都跟它說好了,我回來就去摘它。”朗朗理直氣壯的道,“我不能失約的。”
木蘭抽抽嘴角,“它可能是希望你失約的。”
朗朗卻聽不見了,因為他老遠就看到了盛放的牡丹花,“哇嗚”一聲跑上去。
李江書房外面放了幾盆牡丹花,全是別人送的。
他本人也挺喜歡,就給特意擺在這裡了,甚至還打算移植一些在花圃里,誰會知道朗朗那小子一來就看上了。
一般喜歡牡丹花的人很少有人會在它開始盛開的時候摘下,大多是過了最盛的那個時期才摘下來簪在頭髮上。
朗朗雙眼冒光的看著花,捧著小臉仔細打量,然後左右對比,覺得這朵也好,那朵也好,都不捨得放棄,好想都摘了……
木蘭就低聲說服他,“你要是摘了,這朵花就只能保留一天,你要是不摘,還能多看它幾天……”
朗朗扭捏起來,“可摘了我就能時時看著,還能戴頭上,不摘就只能讓它留在這裡了。”
“……”你真的是我兒子,不是我女兒嗎?
李江聽到動靜,打開門出來,看到院子裡的木蘭,想關門卻已經來不及了。
木蘭見他衣服皺巴巴的,皺眉,“你是趴著睡的?晚上什麼時辰睡的?”
李江侷促的低頭反省。
側屋房門打開,墨香跑出來,看到院子裡的木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磕頭,“小的起晚了,小的該打,還請夫人責罰。”
墨星能力出眾,他早幾年就把管家之責交了出去,又培養了墨香呆在李江身邊伺候,自己卻總領著李江這房的庶務,特別是和黃金萬等人的合作,李江一直沒斷過,這段時間他並不在太原,因此,貼身伺候李江的都是墨星。
墨香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木蘭見他怕得都發抖起來,心裡為軟,溫和的沖他點頭,“你起來吧,昨晚上你幾點睡的?”
墨香眼圈都紅了,他抖了抖嘴唇,低聲道:“小的是亥正睡的……”但二爺肯定不是亥正睡的,當時他去找二爺,二爺卻揮手叫他先睡,他本來是照著墨星哥哥的話硬要熬著的,誰知道就不知不覺睡過去了,睡過去也就算了,早上竟然還起不來,明明前幾天都醒過來了……
李江也知道不能怪墨香,他這幾天睡的都晚,他熬夜,伺候的墨香自然也要跟著熬夜,早上又要比他早起伺候他,一天兩天還行,他這都持續十來天了,墨香年紀還小,堅持不住是正常的。
所以李江主動承認錯誤,“……嫂子,我錯了,我不該熬夜。”
“……”木蘭瞪著他,“不錯呀,幾年下來,改了的不少,這承認錯誤的利索勁兒卻沒改。”
李江面不改色,肅然的道:“錯了就是錯了。”
木蘭哼了一聲,“然後明天繼續犯?”
李江低頭。
“你才多大?我說過,再怎麼樣,也不能消耗自己的生命去工作,你熬夜我不管你,但絕對不許超過子時。”
李江忙保證以後一定會趕在子時前睡覺,木蘭看他手不太方便的樣子,就知道是昨晚壓迫著胳膊睡麻了,哼了一聲,對墨香道:“你去打水來。”
李江見朗朗眼巴巴的看著牡丹花,知道他喜歡,就忙轉移開話題道:“朗朗,你是不是想要?二叔給你摘。”
朗朗眼睛一亮,偷眼看了母親一眼,指著兩朵小聲道:“我喜歡這兩朵。”
“沒問題,”李江大手一揮,“二叔給你摘。”
木蘭瞪了他一眼,“去把凳子搬出來,我給你扯扯手。”
李江猶豫,
“難道你想疼一天?”
李江果斷進屋搬出一張椅子,安坐在生面,把手伸給木蘭。
木蘭按住兩個穴道,輕緩的幫他轉手,漸漸的打開他手上的經絡,這才按住肩膀,手指瞅准一個穴道往下一按,李江只覺得肩膀一疼,然後就有些蘇麻……
一番動作下來,李江就好似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木蘭皺著眉頭,沒想到李江勞累成這樣。
☆、496.第496章 謀劃
墨香小心翼翼的端水過來,木蘭皺眉揮手,“服侍你家二爺洗浴。”
墨香就忙將水放下,和另一個小廝攙著李江進屋。
李江只覺得手軟腳軟,動一下都艱難,大半的力氣就都放在倆人的身上了。
外頭的下人很快送了熱水過來,服侍李江洗浴。
木蘭則拎著小心翼翼抱著兩朵花的朗朗回去。
木蘭一走,院子裡的人頓時一松,墨香拿袖子擦額頭上的汗,誇張道:“二爺,夫人可真威嚴,小的心撲通撲通的跳,差一點就蹦出心口了。”
李江也恢復了一些力氣,聞言直接灑了他一把水,“胡說些什麼呢?你不做虧心事,有什麼好擔心的?”
語氣軟綿綿的,一點震懾力都沒有。
墨香笑嘻嘻的道:“這不是起晚了耽誤了差事嗎?”
“行了,這幾天你貼身伺候著,也連著好幾天都沒睡好覺了,算是情有可原,夫人最仁厚,不會追究的,不過下次不要再犯了。”
墨香忙應下。
李江將身上的汗漬洗掉,這才神清氣慡的帶著昨天晚上改過一次的摺子出門。
李江的幕僚只有兩個,好吧,和同階的官員相比,他的幕僚是少了些,但人貴精不貴多,何況,他又不是無能之輩,他是不會承認是因為請幕僚的錢要自己出的原因而少請的。
兩位幕僚對李江得罪人的本事深有體會,但李江處事圓滑,乾的雖然是得罪人的活,偏偏還能讓大家對他不那麼怨恨,所以對李江得罪人的舉動也就樂意去幫一把,但這次李江卻把得罪人的範圍由太原擴大到了全國。
倆人就不由的謹慎深思起來了。
放奴書,歷代不少皇帝都這麼幹過,史上有成功的,也有半途而廢的,更有旨意才出來就被人攻殲然後不了了之的,多是開國第一代帝王所為。
能夠做下來的,在史書上都能留下一筆,不管怎麼說,每次放還奴隸之後人口和經濟都快速發展起來,本朝積累已足,差的就是人口,若是能放還奴隸,那十年之後,國家必定又上一層樓。
兩個幕僚都有些激動,若此事由李江提出,說不定他們兩個都能在史書上出現一把,即使只是一筆帶過,那也很榮幸了。
但也忐忑,李江提出來後要是順利實施了還好,要是不順利,他們不能留名還罷了,說不定還要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