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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彪垂下眼眸,低聲道:“祖父,我還想住在我的院子。”
“也好,不過讓管家給你理理院子,以後你院子的帳務直接從外院走,以後缺錢了只管告訴祖父,別再像今兒一樣出去打架惹事了,知道嗎?”
司馬彪垂下的眼眸中閃過譏諷,老實的點頭了。
定國公這下滿意了,孫子雖然魯莽些,但好在天性率真,只是不能再叫他和安國公的那幾個孩子來往了,免得學壞了。
這個家以後是要傳到司馬青的,司馬彪只需練武讀書,以後到軍中去謀一個前程就夠了。
安撫住孫子,定國公就到書房去。
明天御史肯定要彈劾,他得想辦法應對一二。
對於定國公來說,這整件事,安撫孫子只怕是最簡單的,但他不知道,正是他此時的“簡單”讓他錯過了司馬彪嘴角那抹嘲諷的笑,更是讓以後定國公府的爵位繼承出現了變故。
司馬彪魯莽,但並不笨,他以前愛面子,也顧忌司馬家的面子,所以什麼事都堵在心裡自己承受,實在是壓抑不住了,就跑到宮裡打木樁發泄一頓,或是找理由和賴旭他們打一架,打過心情也就好了。
但這次陽陽的行為將他最在意的面子在眾人面前剝下,他發現,好像並沒有他想像的那樣難堪和難以承受,甚至,因為撕破那層紙,他的心境竟然開朗了許多。
以前想不通的自然也想通了。
這個家裡,唯一還在乎他的,只怕也就只有祖父了。
但祖父的在乎卻也單薄得很,以前是因為只有這一個,自然顯得難能可貴,但他現在有“朋友”了,祖父好似也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重要了。
他在司馬家過的日子,祖父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
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事情不鬧開,他樂得不去管。
祖父對他,是有愧疚的吧?
不然也不會在安國公因為他揍了他幾頓後也只是關他禁閉而已。
這一度讓自己有一種祖父很疼愛自己的錯覺。
但想到剛才聽到的話,司馬彪心中就一寒。
原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這國公府真的有一半的功勳是因為父親。
他的父親,為了定國公府掙下了一半的功勳,但他竟然連在外頭買個肉包子的錢都沒有。
他明白祖父的心意,無非是想讓叔叔繼承爵位,他可以理解,甚至可以不爭,可為什麼卻不願善待他?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退步?
真要認真論起來,他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
司馬彪眼睛裡閃過奇光,眼睛在屋裡的擺設上一划而過,舔了舔嘴唇,想道:就算拿不到爵位,這府里的東西也不能全便宜了二叔。
封氏不是總說他費錢嗎?他就真的費一次錢給他們看看。
司馬彪想通之後,只覺得通體舒暢,在屋裡巡視了一遍,最後從博古架上拿下一個雕成馬的玉雕件。
這個不錯,應該能值不少銀子。
司馬彪的敗家之旅從此開始。
☆、445.第445章 處理
御史監察百官,連宗室的面子都不賣,何況定國公和安國公?
所以第二天早會上,御史的彈劾就如同雪片一樣飛到皇上跟前。
安國公照常不上朝,所以可以當作不知道這件事,但定國公卻不行。
他手中還掌著兵權,除了生病,每次朝會都會到,今兒要是不上朝,豈不是顯得心虛?
所以雖然心情不好,他依然冷著一張臉上朝去。
皇上翻翻桌子上的摺子就丟到了一邊,問魏公公:“那韓忠遠還沒招供?”
“已經全招了,連沿途收買的官員讓道也全招了。”
皇帝滿意的點頭。
定國公的事屬於家事,他才懶得去管,這些御史的彈劾就讓他們自己商量辦法來就是了。
皇帝正要上朝,走到一半又停住腳步,“這次可有彈劾安國公的?”
“有,奴才這就去找出來。”
皇上揮手道:“不必了,想來也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賴五又不會寫辯折,看了也沒用。”
“皇上猜得真准,有兩個言官以安國公治家不嚴,子孫當街鬥毆為由彈劾安國公呢。”
“前頭有定國公頂著呢,不過摺子依然送去給賴五,也叫他知道,以後該如何約束自己的言行。”
魏公公忙應下。
皇帝猜對不錯,相對於彈劾安國公的零星聲音,彈劾定國公的聲勢就有些浩大了。
定國公之孫先是搶劫財務,然後又爆出封氏虐待長孫,定國公想要不火都難。
若封氏是司馬彪的親祖母,人家最多說她不慈,可能還要同情一下定國公,覺得他沒娶到一個好媳婦。
可偏偏封氏不是司馬彪的親祖母,只是繼祖母,而司馬彪的父親司馬修是開國的功臣,當初皇上封賞司馬家為國公,一半是看在司馬修的犧牲上,可以說,定國公的爵位一半是他兒子打下的。
可現在司馬彪父母早逝,他在司馬家不說得到善待,竟然連月錢都沒有,出去看上個幾文錢的玩具還得搶……
眾人先前有多看不上司馬彪的行為,現在就有多同情他,他先前所犯的那些錯都被寬恕了不說,有人還給他找了理由,說不定他就是被封氏給引誘壞的。
有這樣想法的還不少。
而定國公屬於家主,司馬彪又是在宮裡上學,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些情況?所以多半是他縱容的。
能想到這個的,都在心裡狠狠地鄙視定國公,然後就上朝參他一個治家不嚴,有兩個情緒比較激動的,直接上摺子說他是道德敗壞。
既然提出了道德敗壞,那就牽涉到了爵位傳承,有人提出收回定國公的爵位,也有人提出降爵。
定國公垂下眼眸,臉上雖然沒有什麼神色,但眼裡卻閃過寒光,攏在袖子裡的手也緊握成拳頭。
皇上也微微眯了眯眼,他是想收回兵權,可並不會收回定國公的爵位。
這提議的人是在幫他沒找著法子,還是特意將水搞混的?
不過不管是哪一種,皇帝都不能任由事情發展下去,因此他馬上下令讓定國公寫辯折,再罰俸半年,收回封氏的誥命,讓他好好的教養子孫。
朝廷又不是菜市場,皇帝看向左相。
左相就上前回稟惠州的事,大家一時肅穆起來,這可是大事,搞不好又是一場動盪,因此全都認真聽起來。
韓忠遠為私慾屠村已經沒有異議了,這樣的罪名抄斬是一定的了,只是為他一路追殺永縣縣令大開方便之門的官員要如何處置則成了難題。
這一路涉及到的官員太多,有些是收受了賄賂特意為之的,有些是被蒙蔽的,還有一些是完全不知情,人從他的治下經過,全然不知大的……
這些都要分類處理。
皇帝最恨屠殺百姓冒功之人,更別說韓忠遠還為私慾搶劫民財,搶完了還打算殺人滅口。
九百條人命不是韓忠遠一人可以償還的。
皇帝下令,韓家上下三代之內,不論老幼皆斬首,其中涉及包庇的官員,兩人被斬首,其他人被流放,瀆職的被革職查辦……
韓忠遠上面還有一老母和兩個叔叔,皆有六十以上,下面還有幾個小孫子,朝臣不忍,替他們求情。
皇上冷笑道:“難道韓忠遠所殺之人中沒有老幼婦孺嗎?他既想屠村冒功,就該由此覺悟,以後,凡濫殺百姓者,皆以此為例。”
“你殺人父母妻兒,焉知你答父母妻兒不被人殺?”
朝臣不敢再勸。
而想要上表為崔家說情的人也按下了心思。
皇帝下達命令後,就馬上讓人通告全國,務必讓每一個官員都知道這個事例,讓他們以此為戒。
李石看到張貼出來的公告微微嘆息了一聲,他說不出此舉的好壞。
其中被牽連的人中自然有無辜的,可那些被屠殺的村民豈不是更無辜?
若是這次皇帝的處罰弱了,肯定還有冒功之事發生,還不如一開始就用重典,起碼震懾了一些人。
木蘭卻覺得牽連了家人不好,“其他的不說,那些孩子卻是無辜的。”
李石淡然到:“他們享受了韓家帶來的利益,自然也要承擔風險,何況,三村九百多人,他們就是真的活了下來,那些倖存的村民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說到底還是法度不健全,對官員太過縱容了,民告官,先承二十板子,不成,則罪加一等,只靠御史監督,成效太低。”
李石露出微笑,“這話等江兒和阿文回來你和他們說去,和我說卻沒多大用處。”
“不是話趕話說到這兒的嗎?對了,陽陽還沒出來嗎?”
李石沉下臉,“我讓他多跪兩個時辰,都是在家寵壞了,在京城也這樣無法無天,再不約束他,以後只怕要闖下大禍。”
“這不都是你縱容的嗎?”每次她要打孩子,他那心疼的樣子害得她舉起來的手怎麼也下不去。
李石臉上有些尷尬,辯解道:“之前孩子還是很懂事的……”
看著妻子幽幽的眼神,李石就說不下去了。
以前,他好像真的有些太寵孩子了……
李石說要給他們一個教訓,但晚上還是拿了膏藥去給兩個孩子擦。
陽陽和天天頭次被罰跪,腿都腫了,看到父親來,就委屈的拉高了褲腿給他看。
李石心疼不已,但卻板著臉道:“該,看你們還敢不敢胡鬧。”
陽陽不服氣的嘟嘴。
木蘭邊用熱水給他擦洗膝蓋,邊道:“這兒不是鳴鳳村,你們打架闖禍了,爹娘給你們兜著,也不是府城,出了事,你爹好歹還有幾分面子在,總不會叫你們太吃虧,這可是京城,別說我和你爹在這兒無權無勢,就是你們叔祖,在這京城裡也得夾了尾巴做人。”
“你們行事未必有錯,但太過猖狂也是錯,惹了人眼也是錯,要是人人都和司馬彪一樣不計較還好,要是碰到一個較真的,他使了計謀害你們,我和你爹鞭長莫及,你大哥也沒門路可走,你們要是出了事,我和你爹找誰哭去?”
李石將膏藥化開給他擦上,低聲道:“也不是就叫你們委屈過日子,只是以後為人處事要多想一想,能讓則讓,能避則避,至少現在不是做意氣之爭的時候,你就算不為你自己,也為你弟弟想想,天天只愛跟在你後頭,你若是惹了禍,天天只怕是第一個遭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