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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老太太露出譏諷的笑意,“老貨,我們都活到這把年紀了,臨了,臨了,倒怕起來了?我連宋谷的面子裡子都不顧了,她不過是一個妾,也值得我們這麼操心?去,讓大奶奶將那些奴才都叫來,你再去請安平鏢局的人……”宋老太太在老嬤嬤耳邊低聲吩咐。
老嬤嬤眼睛一亮,立馬起身出府。
賈氏此時正呆在自己的屋裡捂著心口,除了當年的敬茶事件,她從未受過這樣的侮辱。
賈氏的女兒有些倉惶的看著她,“母親,我們怎麼辦?丫頭婆子都給那老東西叫到前面去了。”
賈氏冷笑道:“急什麼,這府里都是我的人,她以為拿捏了老爺就萬事無憂了?到底是鄉下來的婆子,哪裡知道後院的規矩。”
宋老太太是不知道後院的規矩,但她幾十年也不是白活的,深知誰掌握了他們的生死,他們就得聽誰的。
所以宋老太太將人聚到花廳後,第一件事就是叫宋鄧氏帶著他們老家的婆子丫頭衝進賈氏的屋裡,將她給綁了,宋真大驚失色,哭喊道:“你們要幹什麼?”
宋鄧氏輕蔑的看著她,淡然的道:“有人舉報說賈氏偷拿公中的銀錢,老太太叫我來查一查,何況,這是正院,賈氏不過是一通房,怎能住在這裡?將她嘴巴堵了,你們幾個,仔細的查查,別漏了一處地方。”
賈氏瞪大了眼睛,“嗚嗚”的叫起來,她竟然從“妻”變成了通房!她連妾都忍受不了,何況通房?
看著賈氏眼睛瞪得滾圓,滿臉的不可思議,宋鄧氏卻覺得胸中一股快意,這些年他們過得不好,幾乎都是拜此人所賜。
宋真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哪裡見過這種陣仗,一時嚇呆了,回過神來就見丫頭婆子從母親的房裡捧出一盒一盒的珠寶首飾,她心中一橫,爬起來就要往外跑。
宋鄧氏喝道:“將她攔住。”
“你們想幹什麼?我是主子,你們不過是卑賤的丫頭,你們敢碰我,我就叫爹殺了你們……”
上前抓住她的丫頭一點遲疑也沒有,束住她的雙手,賈氏見女兒受辱,就要往這邊跑,被一個婆子一腳踢在腰上摔倒在地。
宋鄧氏冷笑道:“小姐快住嘴吧,就算他們是賣身的奴婢,主子殺人也是要杖責的,傳出去,外人不知道,只以為我們宋家是什麼洪水猛獸呢,將小姐的嘴巴也堵了,安置在椅子上,將東西全給我清理出來。”
賈氏從未想過會有一天,她從來到太原始就住在正屋裡,所有重要的東西自然都是放在正屋裡,不一會兒,她的首飾衣服,綾羅布匹,這些明面上的東西很快就清理出來放在院子裡,暗地裡置辦的產業契約很快也被翻了出來,然後是宋家的帳本地契,宋家下人的賣身契,庫房的鑰匙,所有的一切都避無可避。
宋鄧氏滿意的看著這些東西,她要的就是這些。
宋鄧氏居高臨下的對賈氏道:“賈氏涉及盜竊,暫將人拘在柴房裡,你們親自看著,要是出了什麼事,老太太也保不住你們,可若是看好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休想動你們一根手指頭。”
婆子丫頭們一振,齊聲應下。
一個粗壯的婆子上前拖了賈氏就走。
宋真看著眼淚嘩啦嘩啦的流。
宋鄧氏冷哼一聲,湊近宋真的臉,迫著她與她對視,一字一頓的道:“賈氏原先不過是個賣身的jì女,連主母的茶都沒喝過的通房,而你,是個庶女,你恨我們,哪知我們更恨你們,你們偷了我們的身份這麼些年,害得你四哥終身殘疾,你說,若是你,你該如何對你這罪魁禍首的‘母親’?”
宋真一愣,呆呆的看著宋鄧氏。
宋鄧氏就揮手道:“留下倆人看著她,其他人跟我走。”
剩下的人捧了要緊的東西跟在宋鄧氏身後,其他的東西就這樣丟在院子裡。
宋鄧氏先把地契和賣身契給老太太送去,然後再帶了人把賈氏的兩個兒子的院子也給抄了,她的說辭是,兄長們都還住在偏院,兩個弟弟,還是庶子怎麼就住到這裡來了?
理應相讓才是。
宋鄧氏要幫他們搬家。
這一搬家,自然搜出許多私產。
父母在,不得置私產,這是律法上明文規定的,且宗法上也有此規定。
宋戰宋勝兩兄弟反而留下了把柄,至於宋真的院子,宋鄧氏繞道而行,沒辦法,婆婆只生了三個兒子,沒有女兒。
而前面,宋老太太乾淨利落的將賣身契拿出來,請來的人牙子就站在一邊,她慈祥的笑道:“我們初到太原,諸事不明,所以我就請你們來給我說說這太原的事,往常管著人情往來的管事是哪一個?”
一個管事站出來,不卑不亢的道:“回老太太,是奴才管著人情往來。”
老太太微微點頭,“那你給我說說這太原各官家的事,嗯,就先從老爺的同僚開始說起。”
管事微微蹙眉,道:“老太太,老爺的同僚無數,家中的親眷更是數不勝數,就是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的。”
宋老太太微笑的點頭,扭頭對人牙子道:“你看,這就是典型的刁奴了,我們這樣的人家最怕的就是買到這樣的奴才,我知道,別人家都好面子,寧願將這樣的奴才打死也不發賣的。但我吃齋念佛,求的就是子孫平安,自然不願枉造殺孽,所以才叫了你們來。”
站出來的管事面色漲得通紅,他是宋谷的人,就算是賈氏見了他也得客氣三分,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當即大叫道:“老太太從未管過內宅,只怕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道道,奴才卻是沒說錯什麼的。”
宋老太太面色不變,只是眼神變冷,“是對是錯,也不是你說了算的,而是我這做主子的說了算,我是不會殺人的,但你這樣的奴才我也用不起,談氏,將他家的兒女親戚都清理出來,一併發賣了。”
“老太太,我是老爺的人,您就算是要發賣我,也該給我個理由。”
宋談氏上前一步,冷冷的看著他,“理由?老太太發賣人不用理由,何況,你不過是一奴才,就敢對著老太太大呼小叫的,是誰教你的規矩?”又厲眼看向一旁看著的人,“你們都是死的嗎?任著他在這裡污衊老太太。”
從均州來的人忙上前押住他,宋談氏冷冷的看著宋府的人,他們也只得硬著頭皮將那管事的家人親家都拉出來。
九個人被綁住手腳,堵住嘴巴仍在一旁,宋老太太這才放下茶杯,垂眸慢慢的問道:“既然管事沒了,那副管事呢?”
副管事戰戰兢兢的上前。
“你來給我說說,咱們府上的人情往來。”
☆、487.第487章 宋家(下)
宋谷是被老娘煩得沒辦法才跑到軍營里去避難了,只是沒想到家裡會出那麼大的事。
宋老太太將宋府的人都給控制了,大到宋府的管家,小到下面跑腿的車夫,總之沒人給宋谷報信,所以等他在軍營里發泄夠了回來的時候,一切已塵埃落定。
宋江氏住進了正屋,兩個寶貝兒子被趕到偏院住著,三個幾乎記不住臉的嫡子住進了家裡最好的三個院子,除了外院的一些產業,宋府的一切都握在了宋老太太的手裡。
宋谷愕然的看著自己的老娘。
宋老太太面沉如水,且恨鐵不成鋼的道:“你看看你乾的都是什麼事,你對她這麼好,卻養出了一個白眼狼,拿我宋家的產業做她賈家的資產,她不過是個無根底的……通房,連父母兄弟都沒有,哪裡來的這麼多的產業?細算下來,竟然比我宋家還要富裕。”
宋老太太心疼的看著兒子,“也不知道你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娘總想著,你就算不回家,好歹給我留了三個孫子,你這邊自己身強力壯,也有人伺候,我也惱你一去不回,沒想到,你卻被人蒙在鼓裡,這些年也不知道委屈了沒有……”
說到這兒,宋老太太傷心的哭起來。
宋谷頓時有些無措,也有些愧疚,“娘,這家裡有誰能給我委屈?”說到這裡,宋谷又有些懷疑的看著母親,要知道前幾天老太太那副要找他拼命的架子不是假的。
宋老太太把那些契紙扔到他面前,“這還不是欺負是什麼?”說著宋老太太面色一冷,肅然道:“你是我兒子,我打你罵你做得,她不過是個賤婢,竟然也敢欺負你!”
是了,老娘要強一輩子,以前老爹不停老娘的話都會叫老娘踢下床,他小時候也沒少被老娘打,他這些年和老娘鬧得太僵,又十年不回家,照著老娘以前的性子非得拿菜刀砍他不可。
宋谷釋然,不在意的揮手道:“水至清則無魚……”
“屁魚,你也不看看,當年你給家裡買的地也才二百畝,連她名下的一個小莊子都比不上,你伺候一個婆娘比你娘都勤快。”宋老太太站起身隔著桌子就揍宋谷。
宋谷擋了一下,低頭去看,這一看卻是面色大變。
他立馬將契紙拿到跟前看,太原城的一家酒店及京城為數不多的兩個莊子都在其中,上面明晃晃的寫著賈氏的名字。
宋谷的臉有些猙獰,他一開始以為老娘說的是一些田莊之類的,他是知道賈氏私底下置產的事,但他並不在意。
老家還有個黃臉婆在,她在外面置辦一些產業就置吧,可他沒想到,她竟然把他最重要的幾份產業都給侵占了。
宋谷翻看著桌子上的契紙,臉色越發的難看,總算是明白老娘的意思了,這宋家的東西差不多都成了賈氏的了。
要不是鬧這一出,他還被蒙在鼓裡呢。
宋谷一氣,手下的桌子“啪啦,啪啦”碎成塊,桌上放著的契紙和盒子摔在地上。
宋老太太一巴掌就打在宋谷臉上,“你在跟你老娘置氣?我還拿不得她了?”
宋谷忍耐著沒發作,粗聲道:“這些事我不知道,”他有些煩躁的拔了撥頭髮,“算了,這事您做主吧,只要別把人給我弄死就行了。”到底十幾年“夫妻”,宋谷還是捨不得,但心中卻有被欺騙的羞辱感。
宋老太太哼了一聲,“你放心,你老娘是良民,不會害人性命的,這些東西都是我們宋家的,你底下可是有五個兒子一個女兒的,你以後又要養老,不自己留點東西?回頭我叫人把契約都給改過來,你再派可靠的人去管,最好每年兩次都看看,不然這些產業什麼時候變成了別人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