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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予說:“你上次問過我了。”
“嗯哼,所以呢?”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
江亦行不說話,只看著他,臉色比剛剛在飯桌上好多了,眼角甚至還有了一絲笑意。
於是沈予清清嗓子,說:“這都怪你。”
“這怎麼怪到我頭上了?”
江亦行說這話的時候沈予總覺得他有點心虛。
“褚安告訴我——”
江亦行打斷他:“褚安是誰?”
“褚安是——褚安是誰重要嗎?”沈予看了他一眼,有點無語。
“重要,我怎麼知道他是不是說來忽悠你的?”江亦行說。
沈予先是跟著點點頭,又趕緊搖頭說:“怎麼可能!他不可能騙我,你到底聽不聽我說啊!”
“那你先說。”
沈予又一本正經道:“褚安說人世間有陰氣重和陽氣重的人,我們鬼身上陰氣太重,長期呆在陽氣重的人身邊,吸收了他身上的陽氣是有可能越來越像個人的,比如我們會漸漸地感受到餓、冷、困,甚至會痛。”
“所以?”江亦行隱約覺得這個劇本有點熟悉。
“所以說就賴你麼。”
江亦行還想追問,司機開著車停在兩人面前,搖下了車窗與他打了個招呼,然後下車給他開車門,他只能暫時作罷。
沈予跟著上車坐在了江亦行旁邊,兩人之間沒什麼交流,車開上高架的時候他昏昏欲睡的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打了個哈欠?!
他趕緊捂住嘴,轉過去看江亦行,那人正好也在看他。他懊悔的在頭上抓了抓,把頭髮揉得亂七八糟。
然而這樣的懊悔持續不多時就被席捲而來的困意擠出了沈予的大腦,他趕緊手攥緊了強打精神,堅持著不合上雙眼。
江亦行拿出手機在記事本里打下一行字:困了就睡。
他拿給沈予看,沈予堅定地搖搖頭,說:“不行,這樣以後我會越來越像個人。”
像個人不好嗎?江亦行又問他。
沈予感覺自己腦子已經不怎麼清醒了,迷迷瞪瞪依著本能說了句:“不好...我活著的時候都不像個人呢...”
死了之後才像個人,豈不是很諷刺?
江亦行收了手機不再說話,視線落在沈予偏到另一邊的腦袋上。
他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手從他後頸伸過去攬著肩膀,將人往身邊一帶讓他靠在自己肩上。
沈予沒有重量,江亦行也只是能感受到他的存在而已,此時看他面色如常人一樣睡在肩頭,有瞬間的恍惚,錯覺這個人從來沒有離開過。
又或者是終於回來了,不管是個人還是個鬼,就這麼待在身邊好像也挺好。
車停在江亦行家樓下,江亦行遲遲沒有下車,他儘量壓低了聲音跟司機說自己待會兒停到車庫就好,司機聽他輕言細語的,只道他是身體不太舒服,關心了幾句就下車離開了。
他借著月光低頭看沈予半透明的身子,發現他好像比之前更真實了,身上穿的米白色毛衣的顏色變得深了些。然後他的視線落在沈予的自然垂下的手上,月光從前擋風玻璃鋪灑進來,穿過他的身體,他整個人剔透得像一塊精雕細琢的玉。
他被沈予周身散發的寒氣包裹著,明明手臂都快被凍僵了,卻還是忍不住伸手去握他的手。
江亦行把沈予的手抓在手裡,自言自語也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問他:“像個人,不好嗎?”
隨即他想到,這樣睡太久,也不知道脖子會不會痛,於是他試著叫了沈予兩遍,並沒有得到回應。
叫第三遍的時候他聲音大了些,手猶豫著在他臉上拍了拍:“沈予?”
沈予還是睡著,沒有給江亦行任何反應。
他有點急了,伸手晃了晃沈予的肩膀,終於換來沈予眯著眼看了自己一眼,口齒不清地皺著眉頭含糊到:“你別動......”
你哪裡有個鬼該有的樣子。
江亦行不自覺的嘴角就帶了柔和的笑。他拉開車門,另一隻手從他膝蓋彎伸過去把人打橫從車裡抱了出來,帶上車門進去按亮了電梯。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他單手摟著沈予,另一隻手去指紋解鎖電子門,剛拉開就差點被軒軒撲了個滿懷。
他把軒軒往後趕了趕,輕手輕腳地抱著熟睡的沈予進了臥室,又小心翼翼將人放在床上,一時拿不準到底要不要給他蓋上被子,站在床邊思來想去還是隨手扯了薄毯給他蓋上,然後留了夜燈。
沒記錯的話,他晚上好像是習慣了要有點光線的。
江亦行出了臥室去書房看文件,拿起筆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右手臂已經凍僵了,此時隱隱作痛,握著筆有點顫抖。
他抬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鍾,兩手在面前搓了搓,重新拿起筆專心的在文件上做著標記。
沈予恰好就是在那一縷若有似無的昏黃光線里醒來的。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躺在江亦行臥室柔軟的大床里,一瞬間的記憶空白嚇得他噌一下坐起來,慌裡慌張的掀開身上的被子下了床,光著腳拉開門就跑出了臥室。
他想確認一下江亦行在不在家。
在客廳和廚房找了一圈沒發現人,他又趕緊跑去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