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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余魂清了清嗓子道,“千里送鵝毛,終須一別,在下想起上個月吃剩的饅頭還落在之前的樹林裡,得趕緊去找回來,恩公,就此別過了!”
“……原來狐狸的胃如此堅強啊!”久安默了默後很高興自己又長了見識,點點頭道,“嗯,珍惜糧食是個好習慣,快去吧!”
余魂轉身正欲離去,久安突然又想到什麼忙道:“誒,等等!”
“恩公,還有何事?”余魂十分耐心地回頭。
久安上前,努力踮起腳尖,抬高手臂,拍拍余魂的肩語重心長地囑咐:“小黑,妖王教導我們,出門在外,安全第一,要時刻注意防火防盜防天雷,你的命可是我不辭艱辛、千辛萬苦救回來的,以後要多攢點人品,別再被雷劈了啊!”
余魂嘴角抽了抽,默默地抹掉額頭黑線,正欲開口,卻突然看到久安因抬手而露出袖口的手臂,神情一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高衣袖,而後呼吸微急,澄澈的目光變得幽深,手不自覺地越收越緊。
久安吃痛,皺了皺眉,看看目光突然變得複雜又高深的小黑,再看看自己露出來的半截小臂,明明白嫩如霜,什麼痕跡也沒有,小黑那神情卻好像硬是從上面看出了朵霸王花。
“你……你怎麼了?”久安十分不明所以。
余魂抬頭,神秘莫測地盯了久安半晌,然後目光漸漸回復澄明,默默地拉下她的衣袖,鬆開手,揚起臉,綻放一個能令那三月灼灼夭桃也失了顏色的笑容道:“恩公,我還是意思意思以身相許吧!”
3頭頂三尺有神雷(1)
不對勁,很不對勁。
小黑不是要回去找上個月吃剩的饅頭嗎?怎麼看了自己小胳膊後就莫名其妙地變成跟自己一起上路了呢?
久安盯著簌簌作響的火堆發呆,時不時瞅瞅認真專注烤著土豆的余魂。
不明白啊不明白……啊,好累,思考果然是件體力活!算了,不明白就不明白吧,這應該也不重要,久安甩甩頭下了結論。
反正師父說過,這世上不對勁的事兒多了去了,不可能也不需要把每件事都弄明白,想自己能想的,做自己能做的,快樂專心地吃飯睡覺打醬油,就是一隻合格的小二兔子。嗯,嗯,久安堅定地點點頭。
看著久安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一副深沉思考的樣子,胡胡寒了寒,不不不,這一定是個誤會,思考這種需要腦子的事情小久應該是做不來的。
“啊,這個熟了。百善孝為先,恩公,你先吃吧!”余魂叉起熟了的土豆,微笑著遞給久安。
胡胡凌亂了,這是在逼我吐槽嗎?又有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啊喂?
久安看著余魂那真誠無邪純良無比的微笑,覺得自己的小心臟不受控制地顫了顫,她估摸著自己是有些母愛泛濫了,便忍不住挪挪挪上前,慈祥地摸摸余魂的頭,簡單直白髮自內心地稱讚:“小黑,你笑起來可真好看呀!”
余魂怔了怔,腦海里不由迴響起另一個二氣十足的稚嫩聲音,而後不滿地低喃:“看來積累詞彙儲備是一項需要智商而非時間的工作啊……”可嘴角卻不自覺微揚,眸子也柔了柔。
“你說什麼?”久安疑惑道。
余魂回神,抬頭毫不吝嗇地讚美:“我是說,啊恩公我覺得你講得很對恩公你果然很懂欣賞很有眼光極具品味啊!”
“嘿嘿,好說好說,小小優點不足掛齒,不足掛齒,啊哈哈哈……”久安很謙虛。
胡胡扭頭望天,我不認識他們,絕對不認識!
“嗯,不錯,這土豆烤得很有技術含量!”久安瞧瞧嗅嗅鑑定完畢,正要滿意地張嘴,卻突聞一個特別溫潤的聲音以特別文藝的腔調吟著特別的詩由遠及近。
“空山新雨後,自掛東南枝;舉杯邀明月,自掛東南枝;江流石不轉,自掛東南技……”非常之深情十分之哀婉。
我會告訴你這詩已經不流行了麼?久安很是優越很是得意地看過去,然後……平地一聲巨響,久安的小身板一震,覺得自己終於嘗到了被雷劈的滋味。
她在外焦里嫩的時候悠悠回想起幾年前,小妖商穿山甲在推銷他的新產品避雷針時說過:“俗話說得好,頭頂三尺有神雷,我們每一刻都有遭雷劈的可能,千萬不能心存僥倖,做好防範才是王道!”
俗話們果然都是很有道理的,久安看著淡定優雅吟著詩走來的身影想,眼前這位便是那頭頂三尺的活動神雷吧!
而余魂看著那華麗的身影十分緩慢地眨了眨眼,由衷感嘆道:“這打扮真是……盪氣迴腸啊!”
胡胡維持著目瞪口呆的表情點頭:“小黑,不得不說,你這回的詞語用得異常貼切!”
只見來者外罩一件華麗麗的繡有精美暗紋的大紅對襟直領寬袖褙子,內著翠得油光水滑的翠綠深衣;
腰間疊掛著血珀司南佩、龍紋白玉玦形佩、鏤空翡翠璜形佩外帶一個金光閃閃的明黃香囊,發以紫玉冠束起,那衡笄卻是桃花粉;
更驚悚的是玉冠兩側還別著兩朵碩大的黃*jú,隨著走動,衣袂翩飛,環佩聲動,腳上的月白雲頭靴若隱若現,果真是……盪氣迴腸!
“……青天有月來幾時,不如自掛東南枝;橫眉冷對前夫指,不如自掛東南枝……”高調得很有勇氣的身影終於走近,柳眉、鳳眼、朱唇,竟是位妖嬈嫵媚比余魂這個長得十分仙氣的正牌狐狸精更像狐狸精的美貌妖。
美貌妖在久安他們邊上的槐樹前停下,廣袖優雅一甩,一截柔美光滑、品質上乘的白綾就被掛在了樹上,然後隨手施個法,樹下便多了塊大石頭。
“啊,時光長河洶湧奔騰,每一須臾、每一彈指、每一瞬、每一剎那,無數生命悄然流逝,今日,在這滿目蒼翠的夏季,我帶著逆流成河的憂傷,從容走向宿命中的死亡,唯有這華美的錦衣是我存在的印記……”美貌妖優雅地抒著情,優雅地爬上石頭,優雅地將白綾打個結,然後優雅地伸長脖子將頭優雅地掛在白綾上。
“……”胡胡被神雷劈得抖了三抖,他估摸著這隻美貌妖是想走文藝妖路線,結果很明顯失敗地走成了二逼妖路線,所謂悲劇。
“呃,這位妖友,那個……”久安打量了他會兒,慢吞吞地開口。
“不,別阻止我,在下走向死亡的決心堅若磐石,絕無轉移! ”美貌妖死得很堅定。
“……不,我只是想說,你看著挺沉的,你選的這根樹枝似乎細了點,若想確保成功,我建議你換一根,哪,下面那根就不錯。”久安一如既往的熱心。
“……”美貌妖滯了滯,默默抬頭後看了看後點點頭,“嗯,這位妖友你分析得很對,多謝了!”
美貌妖優雅地將白綾取下,掛在久安指的那根粗枝上,再次優雅地伸長脖子將頭優雅地掛在了白綾上,跟著白光一閃,墊腳的石頭消失,美貌妖很不優雅地抽搐了幾下,脖子一歪,沒氣了。
此時微風徐徐吹來,那繽紛多彩的屍體隨風擺盪,腰間飾品叮噹作響,遠遠看著,倒挺像串豪華加大版彩色風鈴。
三妖靜靜地看著那“風鈴”半晌,然後……
“嗯,不錯,這土豆烤得很有技術含量!”久安繼續之前被打斷的動作,很滿意地咬了一口土豆。
“嗯,這一個也快熟了。”余魂繼續之前被打斷的動作,認真地將土豆翻了個面。
“……”
“……”
“啊啊啊啊——”呆呆看著美貌妖的胡胡終於反應過來,尖叫著舉起手,指著那屍體抖啊抖,”他他他……他這是掛了嗎?”
“嗯,很明顯地掛著。”余魂淡定地說。
“我……我是說,他他他……他死了嗎?”胡胡繼續抖。
“嗯,我覺得死得挺明顯的。”久安淡定地說。
“你你你……你們,你們……”胡胡很不淡定,因為久安和余魂的淡定而更不淡定,好冷血,這兩隻妖好冷血!
“你你你……你怎麼能在屍體下面悠閒地烤土豆?”胡胡極不淡定地指著余魂道,然後又極不淡定地指向久安,“還有你,你是怎麼能在屍體下面悠閒地吃土豆的?你不是要積功德嗎?剛剛為什麼不阻止他?”
“他明明就很想死啊,為什麼要阻止……哎呀,不對!”久安突然喊道。
“知道錯了吧,雖然已經太晚了,但我們還是可以……“胡胡正稍稍覺得孺子可教也,卻見久安興奮地從懷裡將她的寶貝小冊子又摸了出來,嘴裡道:“好險好險,差一點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第九千九百零七件功德:不辭艱險,千辛萬苦成功拯救一根本應被壓斷的小樹枝;第九千九百零八件功德:不辭艱險,千辛萬苦提點有緣妖友成功實現自己堅若磐石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