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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子說著高興地看向久安:“小久子,師父大回來了,也不用再修功德了,們一起回無憂山吧。”
豈料久安聞言臉色卻突然變了一瞬,而後又很快恢復正常笑道:“嘿嘿嘿,二狗子,看界多好啊,繁華又熱鬧,還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愛上界了,決定以後就和師父住界,不回無憂山了。”
二狗子滯了滯。奇怪,小久子不是自從二百歲時去界碰到那老道士後,就不喜歡界了嗎?
“小久,好像最喜歡無憂湖邊曬太陽了吧,還是跟郎兒回無憂山吧,不用陪師父的。”天傾神君突然出聲溫和道。
二狗子不明所以:“師父大您也可以一起回去啊,還有小黑。”說著突然又想起什麼,“對了,那個拾六仙童呢?”
“師父說他畢竟是個仙,天界規矩多,他常待界也不好,就讓他先回去了。他回去也沒關係,反正現有照顧師父了。”久安說。
天界規矩多……二狗子默默看了眼余魂。這兒有一個二百五仙君好像就不怎麼守規矩啊。
二狗子收回視線,想了想,最後還是道:“師父大,您真是神仙吧?這個拾六真是您的座下仙童吧?可是他有點奇怪啊,其實這次是去找……”
“咳咳咳……”二狗子話未說完,天傾神君突然掩嘴輕咳起來。
久安忙緊張地扶著他:“師父又咳了,外面風大,還是扶進去吧。”
“為……咳咳……為師沒事,先等郎兒把話說完。”
“師父,又不是不知道,二狗子腦子一向愛抽,咱們別理他了。管它十六十八的,都不重要,師父的身體才重要,們快進去吧。”久安說著便硬是小心地扶著天傾神君進了裡屋。
二狗子眼角又是一抽,待原地更加憂傷了,半晌對著空氣默默道:“……小久子,其實腦子……不抽很多年了,真的。”
余魂瞪著久安親昵扶著她師父的身影,似乎有磨牙聲響起,回過頭對著二狗子時卻又是笑容滿面:“那麼腦子不抽很多年的二狗子君,來跟講講十六十八不得不說的故事吧?”
……
二狗子將他爹說的情況全部告訴了余魂,余魂似是凝眉思索了會兒,眼神變得幽深,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只是重新恢復了笑眯眯的神情,拍拍二狗子肩膀,告訴他現他可以放心地回無憂山找他日思夜想的熊大嬸閨女了。
深覺誤會害死妖的二狗子自然是不會單獨回去找熊大嬸閨女的,他誠摯地欲再次邀請大家一起回去找熊大嬸閨女,啊呸呸,不對,是誠摯地欲邀請大家一起回和諧的無憂山。
不過,卻被余魂阻止了。他這才知道,方才他說起回無憂山,小久子的臉色為什麼突然變了一瞬,他本來欣喜的心情也跟著沉了下去。
天傾神君是二狗子走的隔天清晨被再次找到的。這一回,久安終於沒有晚一步。
找到神君的時候,那個拾六所說的赤喜仙君這一回還沒有來,而神君的魂魄似乎也才剛進入這個界書生的軀殼。裹著糙席的屍體突然甦醒,那兩個好心打算將書生抬去葬了的同窗,被嚇得同時兩眼一翻暈了過去。而久安一行,正是這個時候趕來的。
以為自己總算找到了師父,久安欣喜若狂,抱著神君又哭又笑,當時便勸神君快快進入沉睡,好修復仙魄、重結仙元。
卻不料僅僅是久安撲過來的一個擁抱,天傾神君都承受不了地急咳起來。久安大驚地詢問,這才知道,天傾神君的魂魄實被迫換了太多次軀殼,換一次便要損耗幾分,現已十分虛弱快到極限,即便立刻進入沉睡也已來不及修復。
也就是說,久安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她的師父一天比一天虛弱,最終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久安當時聽了便愣愣地呆原地,喜悅的笑容還僵臉上,眼中的星芒卻一點點散去,最終直至黝黑不見底,而後又如之前般慢慢泛起血色。
直到天傾神君發現她越來越紅的血色雙瞳,擔憂得再次急咳起來,久安才回過神,撫拍著天傾神君的背幫他順氣,冷靜的速度快得異乎尋常。
之後久安什麼也沒說,只是笑得甜甜,如神君離開之前的每一次那樣對著神君撒嬌,說以後他不能再丟下自己,她會一直纏著他。
久安本是和二狗子一樣想帶著師父回無憂山,只是這副軀殼本已是個死物,因為天傾神君仙魄的進入才重新活過來,神君的魂魄虛弱,這軀殼的身體自然也跟著弱起來,且又是個類,所以已受不了妖界的妖氣了,因此他們才界買了這個農家小院住了下來。
久安不回無憂山,自詡為他未來相公的二狗子自然也不會回去了。於是他再一次堅定地澄清與熊大嬸閨女的清白關係並厚著臉皮留下來之後,但凡採購覓食打掃等一系列活動便通通落到了他頭上。
小久子是他未來娘子,天傾神君是他未來娘子的師父,他覺得全心全意為娘子和娘子的師父服務是他的義務與榮幸,他樂意之至。
只是這小黑也既不回妖界也不回仙界,跟著留這個界的農家小院,而且還住著比他大得多的房間卻啥也不干,每日早出晚歸不知忙些啥,卻一到飯點就會準時地趕回來,他實頗有些不平衡。
於是他挑了個黃道吉日良辰吉時,含蓄地向小黑暗示了一下他應該主動分擔些家務的美好建議。小黑立滿臉愧疚地對自己的不厚道行為表示深刻懺悔,並表示願意立刻行動起來。
嗯,孺子可教也,二狗子點點頭表示很滿意。
不料久安口中好看又好用的小黑卻淘米時豪邁地將小半鍋米淘得只剩一個底兒、切土豆時霸氣地將砧板剁成了兩半、涮碗時優雅地打破了全部盤子、掃院子時……
二狗子終於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不理余魂的興致勃勃與滿腔幹勁,果斷地將他隔離安全範圍外。於是余魂表示依依不捨之餘又開始了早出晚歸趕飯點的生活。
只是大家都知道余魂的早出晚歸,卻似乎沒知道久安的晚出早歸。
月上中天,萬簌俱靜。
久安坐神君床邊,漸趨平穩規律的呼吸顯示著神君已進入熟睡。月光透過窗口灑他的臉上,本就蒼白的面容被襯得顯出幾分透明來,仿佛即刻便將消失。
久安的心一顫,已無數次悄悄侵擾她的恐懼再次襲上心頭。她倏地起身,輕手輕腳地走到窗邊,掩上窗擋住了讓她心驚的月光。
重新坐回床邊,幽暗中已看不清神君的臉,卻反而讓她更加安心,似乎能感覺師父的氣息黑暗中變得更為濃烈,輕柔溫和地將她包圍。
其實,師父這副新的容顏她現仍有些不習慣,可是師父的氣息卻一如往常那般溫暖與熟悉,讓她安心,更讓她眷戀。
師父,雖然現還很微弱,可是小久已經漸漸有妖力了,小久不是以前那個沒用的只會吃飯睡覺打醬油的小久了。所以師父,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等等小久?等小久找到讓不會消失的辦法,等小久帶重新回到無憂山。
師父,求求。
久安再一次心中祈求,俯身掖掖師父的被角後輕輕出了房門。
久安本欲又如以往每一次那般悄悄從小院出去,卻不料這一回出了神君房門竟看到余魂負手立於小院中。
余魂似乎正賞月,聽到掩門聲後回過頭,對著久安綻出如往常般的好看微笑:“恩公,真巧,也來曬月亮嗎?”
48恩公,去睡覺
夜色與月色為余魂本就極易動心魄的清雅笑容添上幾絲朦朧與魅惑,久安如當初第一次見到他微笑時那般,小心肝不由自主地顫了顫,又莫明地升起一股熟悉感。
估摸是小黑老是愛笑,才讓她覺得熟悉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見過他的笑容吧。久安心中這樣猜測著。
“恩公,妖王教導們,獨曬曬不如眾曬曬,既然這麼巧,不如們一起來曬曬吧。”余魂十分真誠地建議。
久安默了默:“……妖王教的事還真多啊,小黑,跟妖王……很熟嗎?”
“不不不,想應該沒有恩公熟。”余魂笑眯眯道。
好……好慚愧!其實,她那些個妖王教導都是自己編的有沒有?久安心中稍稍愧疚了那麼一小會兒,不過還是決定將這個美好善意的謊言默默藏心裡。
“咳,小黑,月亮還是留給自個兒曬吧,不用跟客氣,只是噓噓路過而已。”久安揮揮手又朝院外走。
余魂好心提醒:“恩公,噓噓不是應該去茅房嗎?往院外走幹啥?”
“哦,夜深靜不見鬼影,正是親近自然、解放天性的好時辰,要積極融入到自然中,自然中釋放的天性。”久安隨口胡謅道。
“原來如此,恩公活得真有層次,真有深度!”余魂很是受教地點頭,默默地跟久安身後也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