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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罷,捧起了酒壺,繼續縱飲,不再多說一句。
何彩綾見他如此,輕嘆一聲,道:“你元神已開,哪怕喝光了我的‘四神蘇’,忘不掉的終究忘不掉,何苦呢?”
他看了她一眼,不答話。忽然,他嗆了口酒,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何彩綾不禁無奈,她伸手,輕輕替他拍著後背。
“仙子……”他咳得有氣無力,卻努力開口,斷斷續續地說話,“我說要回家……咳咳……是真的……我真的想回家……”
何彩綾眉頭輕皺,沉聲答道:“我知道。”
他抬手,緊緊抓住她的手,淒聲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何彩綾只覺他的手冰冷非常,想必是他全身濕透,著了寒氣所致。她低頭看著他的手,先前他持劍與她的彌天傘相抗,早已傷了手臂經脈。如今,他的手青紫浮腫,隱隱有血水順著他的手臂而下,漫透指尖。她只覺心底微涼,不由地輕輕握起他的手,道:“你醉了。”
他抬頭望著她,眸中已是水色泫然。只是,他卻忍了淚,笑道:“我該走了。”他說罷,不等她回答,便起身邁步。
何彩綾見他步伐踉蹌,嘆了口氣,起身跟了上去。
不出十步,他便脫力,軟軟往下倒去。
何彩綾輕輕扶住他,見他已然昏睡過去,不禁笑道:“我就說你醉了嘛。”
……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咳,看到這一章,大家就明白了,這是緩衝章,下章絕對是不遺餘力地繼續虐啊~~~哇哈哈哈~~~
[那隻:變態!]
[狐狸:= =]
咳咳,想必大家都在想:何仙子什麼時候說過跟閏生弟弟差不多的話?!
哦~~~其實真的有噢~~~
下面就為大家展現這美好的伏筆~~~
閏生弟弟原話:第10章[惻隱]
何彩綾道:“你就不怕日後這些幼虎造惡人間?”
“那更簡單,我日後負責打虎救人。哇,這麼一算,是兩份功德!我是不是離升仙不遠了?”褚閏生一臉笑容,如此說道。
何彩綾原話:第100章[舊憶三]
“你今日放他們走,日後他們的孽障,你也得分上一份……”他面露憂色,說道。
何彩綾笑得明媚,“嘻嘻,了不起我自己動手殺了他們,也算得一筆功德,說不定還償了那孽障。”
嘖嘖嘖,果然是JQ重重啊!難道大家就沒發現我對這對CP的良苦用心嗎!內牛滿面啊~~~
☆、猛毒
那是久違的沉睡,沒有夢境相擾,沒有心緒糾纏。這般深切寧靜,安撫心神,平復傷痛。
褚閏生睜開眼的時候,便見自己身在高床軟枕之上,錦被紗帳之中,這般情形,似曾相識。他慢慢坐起身來,發現衣裳都已換過,身上亦再無痛楚。他微微驚訝,忙撩起袖子來,果然,手臂上的傷痕盡數消失,每一寸肌膚都完好如初。他又拉開了自己的衣襟,低頭看時,胸口的刀傷劍痕也已不見。能做到如此的,只有何彩綾了。他不禁想起先前何彩綾替他療傷的情形,一時間,竟有些尷尬。
正在此時,有人挑起床帳,笑道:“你醒了。”
褚閏生一驚,不自覺地拉緊了衣襟,往後縮了縮。
來者,自然是何彩綾。她見褚閏生如此,掩嘴笑道:“喲,害羞啊?”
褚閏生聞言,愈發尷尬起來,他不由避開她的眼神,努力思索片刻,卻終究想不起先前發生的事來。只得岔開了話題,低聲問道:“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何彩綾在床沿坐下,道。
“一天一夜……”他微微驚訝,不知不覺間,竟已有如此之久。他抬手,輕輕撫上自己的額頭,這才想起,自己已有很久沒有好好入睡。一直以來的辛苦忙碌,讓他差一點就忘記了,即便道行精進,他終是凡人之軀。
“整整一壺‘四神蘇’哪。雖說你不受咒力所制,但酒力難抗,若是常人,怕是要睡上一個月。”何彩綾輕笑,道,“看你的樣子,也還沒全醒嘛。要不要躺下再睡會兒?”
褚閏生放下手來,淡淡一笑,搖了搖頭。
何彩綾見他沉默,思忖片刻,道:“這一次,又是哪個許了你一生一世的人不要你了?”
褚閏生愣了愣,抬眸看著她。只見她眉目含笑,微帶戲謔,分明只是玩笑。依稀記得,他上一次借酒消愁,也是恰好遇到她。那時,她問因由。他便輕描淡寫、避重就輕地答她:有兩個許了他一生一世的人,都離他而去。
何彩綾笑道:“事不過三,否極泰來,你也差不多該遇到命定之人了。要不要替你算算姻緣?”
褚閏生聽得這番話,低頭笑了出來,“怎麼學起我師傅來了。”
何彩綾微微挑了挑眉梢,道:“他算得再准,別人不過尊一聲‘半仙’。我可是貨真價實的仙女。你信誰?”
褚閏生望著她,認真道:“師傅。”
何彩綾皺眉,笑嗔一句:“不識抬舉。”
“是威武不屈。”褚閏生答。
兩人同時笑了出來,一時歡愉,掃盡了方才抑鬱。
這時,有人叩門進來。
褚閏生認得這名婦人,正是那花妖柳精的主人。這老婦人如今看來,又年輕了幾歲,愈發溫柔婉約。
“仙子,褚公子。”她手捧著托盤,緩步走到了床前。
何彩綾抬頭望向她,微笑頷首,繼而拿起了托盤上的東西,遞給了褚閏生,笑道:“睡了那麼久,你該餓了。凌霄煮的粥,可不是誰都有機會喝到的哦。”
老婦人聞言,連忙謙道:“仙子謬讚。”
褚閏生接過那碗粥。白玉碗匙,讓碗中的粥愈發顯得細膩晶瑩,絲絲淡緋點綴其中,煞是可愛。熱氣氤氳可見,帶出絲絲甜香。
見他遲遲不動,那名喚“凌霄”的老婦人面露憂色,道:“放了荷花蜜,褚公子可是介意?”
褚閏生聞言,笑著搖了搖頭。他拿起玉匙,輕輕攪著碗裡的粥,卻始終提不起食慾來。周遭安靜下來之時,他的心緒便又陷入了空寂。那一日的情形歷歷在目,江水之聲,似在耳畔。劍訣之威,仍動心魄。心頭,如千針穿刺,再不容他片刻輕鬆。
他已是罪不可恕,怎能一夜沉酣?怎能無傷無痛?如今,又怎能若無其事,咽下這碗粥。
便是他停下攪拌,深深皺眉的那一刻,他聽見何彩綾開口,道:“回家去吧。”
這句話狠狠撞進了他心裡,他不敢抬頭,依舊望著掌中的粥,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著。
“既然是家,總能回去的。”何彩綾的語氣雲淡風輕,“血肉羈絆,是最強最牢的緣分。哪怕負盡天下,為世人厭棄,親恩亦不斷絕。”何彩綾笑著,道,“聰明如你,難道還不明白這個道理?”
褚閏生聽她如此說,便知道她已知曉發生之事。十二使符與她心意相通,這也是意料之中。只是,聽她說那番話,一時間,心中竟悲慟起來,讓他不自禁地落下淚來。他一驚,忙抬手擦去,但淚水卻不受控制,任他如何忍耐,依舊不停。
“哎?為什麼會這樣?”他笑了起來,自嘲著道,“奇怪。我明明……”
不等他說完,何彩綾伸出手來,輕輕撫上了他的臉頰,說道:“回家吧。做錯了事,打過罵過,也就罷了。若再不行,還命於父母,也是應當。有什麼可怕?”
他望著她落淚,只覺心中的空寂慢慢被溫熱填滿,諸般恐懼無助,漸漸消失。
何彩綾有笑道:“還有家可回,就夠你得意的了。你還哭給誰看?照你這樣,我這種無家可歸的,豈不是要天天以淚洗面才行?”
褚閏生聽罷,深深呼吸幾次,安穩了心緒,笑道:“是我不好,我不該得了便宜還賣乖,請仙子恕罪。”
何彩綾聞言,笑道:“知道就好。”她的手離開他的臉頰,轉而輕輕抬了抬他手中的粥碗,“吃東西吧。”
褚閏生點點頭,舀了一匙粥,送入了口中。溫熱甘甜的味道,讓他笑意愈濃。
何彩綾見他如此,盈盈一笑,道:“吃完東西,我送你出去。”
“嗯。”褚閏生應了一聲,低頭喝粥。
然而,第二匙粥尚未到嘴邊,他忽然皺了眉,神色大變。
何彩綾察覺異樣,開口問道:“怎麼了?”她還未等到回答,就見粥碗自他手中跌落,他俯身,嗆出了一口鮮血來。
她見狀,忙伸手扶著他。不過轉眼的功夫,他的臉色已是蒼白如紙,肌膚冰冷,經脈浮凸。真氣血脈,全然顛亂。五臟六腑,皆被腐蝕。她已知曉幾分,低頭望向了那碗粥。晶瑩的白米之中,絲絲淡緋,如活物一般,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