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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師弟們都點頭,樂吳道:“但,大師兄,我覺得那個書生看起來一臉窮酸,三十兩銀子他肯定給不起,你還不如宰了他算了。”

    樂越拿起寫好的紙吹了吹,折起來:“我當然知道他還不起。這年頭有的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請他幫忙他不做,就只好用債務逼他賣身給我們青山派了。”

    昭沅目瞪口呆,剛才樂越在杜書生面前豪慡大度,原來都是在算計他。不知道為什麼,它居然很佩服這樣的樂越,是不是自己也算是一條陰暗的龍?樂吳讚嘆道:“大師兄,你真狠毒。”

    樂越嘿嘿笑道:“不狠不君子,不毒不丈夫。”

    昭沅側目看琳箐,她方才滿口讚揚樂越胸襟廣闊,看到眼前這一幕她會不會失望?琳箐正望著樂越,眼中的讚賞更濃烈了,她小聲地喃喃道:“如此有手段,不愧是我看中的樂越。”

    昭沅覺得有點無語。

    回臥房休息時,昭沅還是躊躇著跟樂越說:“我覺得,那個叫杜如淵的人有點不一般。他頭頂著一隻烏龜就很奇怪,那隻烏龜一定有來歷,你還是……不要這樣對他比較好。”

    樂越打個呵欠躺在床上道:“我管他什麼來歷,哪怕他是玉皇大帝,也不能在我們青山派里擺譜兒裝樣子。我現在只管後天的論武大會,總之,這一回,嘿嘿,他就等著賣身吧。”得意地笑了兩聲,再打了個呵欠,呼呼地睡著了。

    昭沅坐了一會兒,悄悄地開門出去,繞到廊下。

    樂吳的房間就在樂越隔壁,門窗敞開著,杜如淵坐在桌邊。午飯已經送到,他正慢條斯理地吃著蔥燒豆腐,烏龜依然淡定地半耷著眼皮趴在他頭頂上。

    昭沅悄悄走到門旁看,杜如淵看見了它,朝它微微笑了笑:“這位少俠,你要不要進來坐?”

    昭沅有些不好意思,走進房內,在桌邊的圓凳上坐下,杜如淵道:“對了,還不知你怎麼稱呼。”杜如淵的聲音很和氣,昭沅覺得,他不是個什麼壞人。

    它道:“我叫昭沅,我不是什麼少俠,你喊我昭沅就行。”

    杜如淵的眼角微微眯起:“哦,昭沅賢弟,我看你和你的大師兄樂越少俠住一間房,是樂越少俠讓你過來的麼。”

    昭沅忙搖頭道:“不是,大師兄他睡著了,我自己出來走走的。”我想看看你的烏龜。

    它儘量不動聲色地偷偷瞄那隻烏龜,烏龜卻像懶得理會它一樣,眼皮都不抬一下。

    杜如淵放下手中竹筷,忽而道:“我原以為,你們青山派帶我上山,是別有用意,想讓我頂替你們所缺的人手。”

    昭沅低頭,你以為的一點都沒有錯。

    杜如淵接著道:“但我之後蓄意試探,你們的大師兄卻很出我意料。”昭沅詫異地抬頭,只見杜如淵道,“我故意先拒絕,然後再佯作諸多要求,本想看一看你們圖謀未遂後的嘴臉,沒想到你們的大師兄卻一直客氣有禮,慡快義氣,這等人物,讓我不由欽佩,實在值得結交,你們青山派,也確實是個難得的好門派。”

    昭沅愣愣地看著他,樂越寫的那張準備逼杜如淵賣身的勒索單在它的眼前飄來飄去。

    杜如淵站起身,微微一笑,如楊柳春風:“勞煩昭沅轉告樂越少俠,我願意加入青山派,做門下弟子。”

    第16章

    “他說他願意了?”樂越一骨碌從床上坐起身,眼瞪得像銅鈴,“蒼天,這人簡直有病。”

    昭沅道:“他說,他做那麼多都是在試探你。總之你趕緊把勒索單撕掉吧。”

    樂越立刻從懷中掏出那張紙,兩下三下撕得粉碎,飛快地跑去向鶴機子和師叔師弟們通報這個好消息。

    青山派上下都欣喜非常,立刻舉行拜師儀式。杜如淵換上一件青山派的藍色衣衫,向祖師畫像行了禮,又對鶴機子行拜師禮,鶴機子替他束上藍黑色髮帶,插上青山派中人人有份的桃木簪。

    樂越盯著杜如淵拜師,在心中琢磨他為什麼要繞那麼多道彎,還要搞試探。這大概是讀書人的一點毛病吧,可能所謂的書生,只要碰到有人請自己幫忙,就會把自己想像成諸葛亮,把請他幫忙的人當成劉備,非要端個架子過過被人三顧茅廬的癮不可。

    向鶴機子敬過茶後,杜如淵再和幾位師叔及樂越等同門師兄弟們見禮,即算禮畢。他入門排行在樂魏之後,是第十三弟子,鶴機子贈他一個道號樂唐。

    昭沅和琳箐站在一旁觀禮,看到這裡,琳箐不樂意了:“我和昭沅不是在他之前嗎?沒有入門儀式我們都沒計較,憑什麼他排第十三?我們要怎麼算?”

    樂越無奈地看看他,在心中道,姑娘,你先想想你是誰吧,能裝作不知道把你留下已經不錯了。

    鶴機子道:“昭沅公子只算在本派掛名,並不是正式在籍弟子,相信他並不會計較。至於姑娘你,貧道實在不記得什麼時候說過,姑娘已經是青山派門下弟子了。”

    琳箐揚起下巴道:“那就是你想賴帳不收我了是吧。”

    鶴機子捻須道:“非也非也,天地道法圓融廣闊,我們青山派怎會狹隘地容不下姑娘這個弟子?如果姑娘也肯行入門禮,參拜祖師畫像,對貧道行拜師禮,貧道即刻便可讓姑娘入我青山派。”

    琳箐撇嘴道:“麻煩死了,算了算了,我不樂意了。”她暗暗嘀咕,“什麼祖師畫像,你們的祖師,可能是不知道差了我多遠的後生晚輩哩,讓我磕頭,你們當得起麼?”

    昭沅一直站在琳箐旁邊,它耳朵尖,這幾句話聽見了,遂抬起前爪,數了數指頭。

    琳箐陰測測地從牙fèng中道:“你是不是在算我有多少歲了?”

    昭沅趕緊放下爪子:“沒有,我在算還有多久吃飯。”

    琳箐哼了一聲,又道:“那這個新入門的,要怎麼稱呼我和昭沅?”

    明明只是她自己對這件事計較個沒完,卻非要拉上昭沅,昭沅也感到很無奈。

    杜如淵開口,謙遜地道:“雖然兩位在我之前來到青山派,但琳箐姑娘和昭沅賢弟看起來都那麼年少,讓我喊師姐師兄我實在喊不出來,只能請琳箐姑娘和昭沅賢弟讓我稍微逾越些,稱呼琳箐姑娘或琳箐師妹,昭沅賢弟或昭沅師弟了。”

    他的態度文雅有禮,鶴機子大為讚賞,又稱讚了他幾句。琳箐掃了杜如淵一眼,再哼了一聲。

    一瞬間,昭沅突然看見杜如淵頭頂的烏龜睜開眼皮,目光中充滿了不屑:“一群淺薄小兒。”

    昭沅再要細看,烏龜又垂下眼皮打起了瞌睡,好像剛才那一幕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拜師儀式完成後,琳箐將樂越拖到一個僻靜的角落,神色肅然地道:“樂越,我總覺得那個杜如淵不是好人,你離他遠些。”

    琳箐拖樂越時,樂越就扯著昭沅,昭沅便一同被拖了來,它謹慎地插嘴道:“我倒覺得他不像壞人。”

    琳箐嗤鼻道:“你才上岸幾天?見過幾個凡人?沒有青面獠牙拿著棍子打你的你就以為是好人了吧。我告訴你,凡間的人,越是壞,就越讓你看不出他壞。能讓你自始至終當他是個好人的,才是真正厲害的壞人。”

    昭沅似懂非懂地搔搔後腦,決定不再插嘴了。

    樂越無所謂地道:“這個杜書生是好是壞,我懶得管,只要他能撐過論武大會這段時日就成。到時候橋歸橋路歸路,說不定就永無瓜葛了。”

    琳箐道:“真是這樣就好啦,我總覺得他會有很大瓜葛,會瓜葛很長很長時間。”

    昭沅在心中贊同,它也有這種感覺。

    樂越揮揮手:“那就等到時候再說了。呃,我忽然想起我還有要事待辦。琳箐姑娘,我先告辭片刻。”

    昭沅還沒反應過來,樂越已經極其迅速地溜走了。

    琳箐望著樂越的背景,咬了咬嘴唇:“他躲著我,是不是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琳箐本打算當天下午逮住樂越談談,結果他在青山派中神出鬼沒,一下這裡一下那裡,甚至還替鶴機子謄寫了幾份弟子名單,留待論武大會之用。最後跑去和杜如淵聊天,談論天南地北的異聞,聊到很晚。沒留給她一絲絲機會。

    第二天,昭沅大清早被樂越喊起床,揉著眼睛跟在樂越身後去吃早飯,哪知道剛打開房門,便看見琳箐站在不遠處。

    琳箐對樂越昨日故意躲避之事好像並未介意,笑容燦爛地和樂越打招呼:“你起來了?”

    樂越也笑容燦爛地回應:“是啊,你起得真早。”昭沅想要悄悄繞走,又被樂越緊緊抓住。

    昭沅瞄了琳箐一眼,見她用視線犀利地掃過樂越與自己的距離,但仍然笑盈盈地向樂越道:“嗯,我特意來等你的。”

    這句話將一旁路過的幾個青山派弟子絆了個趔趄,師弟們火辣辣的目光紛紛向這裡飄來。

    琳箐在這些熱烈的目光中繼續用明亮的眼睛望著樂越:“吶,你今天不能再不理我了,我要你和我一起吃早飯。”

    樂越的感到有些困擾,有些滿足,有些無奈,唉,琳箐姑娘,你我人獸殊途,你的情意,我雖註定不能回應,但我很感動。樂越假裝若無其事地道:“好。”

    師弟們目送著大師兄和琳箐姑娘以及那個倒霉的仍然被大師兄拽著走的新師弟一行向遠處去。

    春天來了,大師兄的桃花開了。

    廚房中只有昭沅樂越和琳箐在吃早飯後,琳箐纏著樂越說這說那,樂越陪著她聊,氣氛不知為何,有些詭異。昭沅夾在中間埋頭專心吃飯,不知不覺,吃了三個包子,兩碗粥,漲得打了個飽嗝。

    樂越立刻關切地道:“唔,昭沅師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走動走動,早飯後要多活動,不然飯積在肚裡,中午就吃不下了。”

    昭沅還沒答話,琳箐便緊接著道:“說得極是,我們一起四處走走。”

    樂越向昭沅道:“師弟,要不要你我先一起去個茅廁?”

    去茅房這種事,琳箐當然不能一道。

    昭沅被樂越拖著向門外走,琳箐側首看著他們,忽然笑了一聲:“樂越,我還以為你是個挺有膽量的人,原來是我看錯了。”

    樂越停下腳步,皺眉回身。琳箐挑眉盯著他:“你從昨天起,就對我連躲帶繞,是不是因為知道了我的真身?”

    樂越僵了僵,昭沅急忙道:“不是我說的。”

    琳箐嗯了一聲:“我知道不是你說的。”繼續瞧著樂越,“是你那位桔子皮臉長鬍子的師父告訴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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