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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菁和昭沅並肩站在一起,笑吟吟地和鳳桐打招呼:“好久不見啊。”

    鳳桐微笑道:“好久不見,琳公主美麗依舊,哦,昭賢弟似乎長大了一些。”寬大的袍袖一揮,孔明燈熄滅墜落,地上的火堆也漸弱漸滅。

    琳菁拍拍手:“也罷,反正今晚樂越的神跡也足夠了。”

    鳳桐含笑:“大約明天早上,皇帝就會降旨,後天乃良辰吉日,滴血認親應該是那天了吧。”

    琳菁敏銳地盯著他:“你們在打什麼算盤?”

    鳳桐無辜地攤手:“什麼也沒有,就像凰珠方才說的一樣,鳳君命我們暫時不與諸位起衝突。昭賢弟和琳公主盡可以放心,滴血認親儀式,樂越應該能順利通過。”

    琳菁雙手環在胸前,挑挑眉:“那你的太子可就危險了。”

    “哦?琳公主這樣以為麼?”鳳桐的嘴角又浮起淡淡笑意,“現在斷言勝負還為時過早。或者,天意早已註定。”

    他轉身,慢悠悠踩雲飄走。

    飄出些許,他又側回身,“還有,昭賢弟,都到了這個時候,怎麼你還要事事讓他人代勞?”

    昭沅的心不輕不重被扎了一下。

    琳菁撇嘴:“鳳君不是也事事丟給你們這群小鳳凰代勞?”

    鳳桐長笑一聲:“琳公主說的也算對吧。”與凰珠一道乘雲離去。

    次日清晨,內廷總管白公公手捧聖旨,親自到樂慶宮中宣讀。

    聖旨曰,昨夜子時,太祖皇帝神跡突現,聖上感太祖皇帝神詔,為正宗廟社稷,於明日鳳時在宗廟內舉行滴血認親儀式,朝中百官皆為見證。若驗得樂越乃詐冒皇室血脈,則即刻推出午門,施凌遲之刑,殘骨懸掛城門一月,以儆效尤。

    樂越叩拜接過聖旨。

    琳菁嘀咕:“這皇帝什麼意思呀,背地裡偷偷摸摸造出假神跡,聖旨上就惡狠狠說要把樂越千刀萬剮,太虛偽了。”

    應澤不屑道:“凡人。這就是凡人。”

    皇后在岔路之處徘徊良久,終於還是走向鳳乾宮的方向。

    鳳乾宮中依然瀰漫著終年縈繞的藥味,就算燃再多薰香,也蓋不過那個味道。

    在外殿中,便能聽見熟悉的咳嗽,似乎更加厲害了。皇后心中一陣酸楚,也不待通報,快步沖向內殿,挑開了水晶簾。

    斜倚在御榻上的和韶看到她,愣了愣,撐起身虛弱道:“皇后,今天太陽烈,你怎麼過來了?快些坐下涼一涼吧。”

    皇后撲到御榻邊,淚水奪眶而出:“皇上,你讓臣妾如何是好?”

    和韶有些不解,和聲問:“皇后,朕做了何事令你如斯慌張?”

    皇后捂住口,淚珠滾滾:“皇上,你、你為何不能好好保重身體?什麼太子,什麼和氏流落在外的血脈,臣妾都不想看到他們,臣妾只希望和皇上相守到老……”

    和韶啞然失笑:“皇后,這些話不該從你的口中說出來。若無太子,他日朕不在了,你該怎麼辦?”

    皇后埋首在他懷中,泣不成聲:“皇上別說不吉利的話……沒有皇上,就沒有臣妾,皇上在哪裡,臣妾就在哪裡。”

    和韶輕嘆道:“你是皇后,不能這樣孩子氣。”

    皇后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緊緊地望著他:“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為什麼不能這樣說?”她再度俯在和韶懷裡,嚶嚶哭泣。

    和韶抬手撫摸她的鬢髮,回想皇后初嫁給他時,不過才十三歲。

    她是太師的女兒,自小嬌慣,穿著繁重的喜服,假裝循規蹈矩地坐著,一雙眼睛卻好奇地不住偷偷四處張望。

    和韶還記得她拉住他的衣角問:“你是皇帝?看起來不比我大多少嘛,兩歲,還是三歲?”

    “從今天起我就是皇后嘍?那我和你說話,是每句都要自稱臣妾呢,還是可以說‘我’啊?”

    “盤子裡的東西,真的一點都不能吃嗎?臣妾我好餓,娘說,我要餓三天,可我現在就忍不住了。”

    “皇上你也吃一點吧,唔,外面的人會聽你的話守好房門吧,萬一偷吃被抓到了,我娘說,我會被廢掉。”

    賢妃德妃進宮時,她大哭大鬧,被太后罰在佛堂抄經。和韶還記得她闖到鳳乾宮中要把他的賢妃德妃趕出去時紅腫的雙眼,目光中帶著怨恨和委屈。

    在佛堂抄完經後,她不哭也不鬧了,眼睛中毫不掩飾的怨恨已變成了委屈與絕望,她只是用那樣的神情問:“臣妾不想和別人分享皇上,可是皇上是皇上,臣妾只能與別人分。我是皇后,在皇上心裡,我和她們還是不一樣的吧?”

    那時候她多大?十四?十五?離現在已經近十年了。

    這些年,他身體弱,沒有太留意後宮的妃嬪,包括皇后。

    多年過去,皇后早非當年那個天真驕縱的少女,但,在她的心中,或許和千萬平凡女子一樣,一直真心真意地愛著自己的夫君吧。

    可他這個皇帝,在生命將要走到盡頭時,竟不知道是否能保住皇后後半生安樂。

    若得來世,有緣再做夫妻,寧願只是尋常百姓,平平淡淡,相守到老便好。

    皇后出了鳳乾宮,她鬱郁傷心又煩悶,便棄了皇輦,慢慢步行回凰儀宮,天氣炎熱,她繞道靠近御花園的小路而行,遙遙看見一行人匆匆向著另一方走去,眾人簇擁著的那人好似是太子。

    皇后便問:“那廂過去的可是太子?”

    小宦官答到:“回稟娘娘,是太子殿下。”

    皇后疑惑:“看他所去的方向,既非鳳乾宮,也非凰慈宮,他這是要往何處去?”

    婉櫻小聲道:“皇后娘娘,奴婢大膽說一句,太子可能是往陳太妃的思容宮裡去。”

    楚齡郡主與太子的傳聞,皇后亦聽說過些許,這般看來,傳聞倒是真的了。她暗暗思忖,那位楚齡郡主,果然有些手段,只盼別鬧出什麼醜事。

    皇后最近要愁的事情很太多,撞見太子去思容宮那件事,她不多久就拋在了腦後。到了傍晚,太后命珠鶯前來傳話,讓她去凰慈宮一趟,身邊別帶那麼多人。

    皇后於是只帶上了婉櫻,到了凰慈宮,太后與她閒話幾句,笑道:“對了,皇后,今日哀家命人打理舊物,不想在箱子底找到了兩件當年先帝賜給我的首飾,我這把年紀,戴著已經不合適了,不如你看一看,有沒有合心的,拿去戴吧。”

    皇后連忙道:“既是先帝賜予太后娘娘之物,臣妾怎敢佩戴。”

    太后道:“只是幾根釵而已。”拉起皇后的手,“你隨我去選一選。”

    進得靜室內,太后忽命左右退下,合上房門,沒有傳喚,任何人不得擅入。

    待四下無人時,太后示意皇后隨她走到靜室的幕簾之後,鄭重地道:“皇后,哀家假託挑選首飾,讓你到此,是覺得你既是皇后,有些事情也該讓你曉得。如今安順王把持朝政,手握重兵,皇上體弱,無力轄制,皇上與哀家亦是不得已,才立了慕禎為太子。如今樂慶宮那個叫了樂越的少年,他是真是假不重要,但他背後有定南王。杜獻此人不如慕延那般張狂,他在南郡韜光養晦,實力其實不見得比安順王弱。樂越與太子競爭,實際就是定南王與安順王之爭。哀家說的已經夠明白,你該懂了吧。”

    皇后的心怦怦亂跳,她即使再傻,此時也徹底明白了太后與和韶的用意。

    “只是太后娘娘,用一頭猛虎對付一條豺狼,狼死了後,猛虎會不會反身噬主?”

    太后很滿意皇后問了一句還算有腦子的話,嘆了口氣道:“這個暫時不必去想了,你以為皇上現在還有得選麼?”

    第98章

    皇后不言語。

    太后抬起手,擊掌兩下:“另外,哀家還想讓你見一個人。”

    從屋角的屏風後,轉出一個身穿宮女服色的女子,向太后和皇后盈盈拜倒,太后含笑問皇后:“你猜她是誰?”

    皇后不解,那女子緩緩抬首,刻意精修成平而溫順的秀眉下,一雙杏目中閃爍著異樣的鋒芒:“臣女白若珊拜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太后含笑道:“她是楚齡郡主。”

    皇后大驚,不明白與太子有謠傳的楚齡郡主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太后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向楚齡郡主道:“太子的表現如何?”

    楚齡郡主福身回稟:“太子今日氣急敗壞,看樣子已按捺不住,而且他與國師的弟弟鳳桐的關係,似乎沒那麼好。”

    皇后徹底愕然,太后道:“若珊對皇上之事極其用心,太子乃安順王私生子一事,多虧她前來告知。對了,她還懂些醫理,送上一副藥方,能醫治皇上的病症。皇后,你可不能怠慢她。人前她要假意穩住太子,私下裡,你便當她是姐妹吧。”“姐妹”二字讓皇后本能地覺得警惕,可楚齡郡主能醫治皇上這件事讓她欣喜若狂,不敢置信的喜悅壓制住了其他的情緒,她猛地抓住楚齡郡主的衣袖:“你真的有方子可以醫治皇上?”

    楚齡郡主垂下眼帘:“臣女的母親精通醫理,她的嫁妝中有專門醫治難症的古方,臣女曾隨著學了一些,但是否能醫好,只有五成之數。”

    竟有五成的希望可以醫好!皇后緊緊抓住楚齡郡主的手臂:“好妹妹,你若真能治好皇上,哪怕要我的命都行!”

    楚齡郡主連忙作勢欲跪:“皇后娘娘此話臣女萬萬經受不起。”

    太后和皇后一道攙扶起她,皇后自治方才有些激動了,稍微收斂了些情緒,真心誠意地感謝道:“久聞楚齡郡主乃是一位奇女子,今日本宮方才真正理解其意,你為皇上所做的這些,本宮一定永遠記得。”

    楚齡郡主道:“臣女所做這些,只是盡本分而已。我雖是女子,也不願看到千秋基業遭人謀奪。臣女的父王在世時常教導臣女,乾綱清正,方能萬民有福。而且,於私,我也有我如此做的理由。”

    太后微微頷首:“宮中耳目眾多,你不宜再此久留,快快離去吧。”

    楚齡郡主盈盈拜退,太后轉動擱架上的玉瓶,地上露出一條暗道。這條暗道通往思安宮的佛殿,住在思安宮的陳太妃卻根本不知道有這條暗道存在。太后將這條暗道告訴了楚齡郡主,讓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到達凰慈宮,並穿上宮女服飾以備萬一。

    皇后驚詫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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