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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漓的嘴角抽了抽:“父王老糊塗了,一直絮叨你沒定上血契。”
昭沅道:“不過鳳君也和他定了血契,可能因為這樣,父王才感應不到我定血契的事情。”
昭漓愕然:“啊?真的?一個凡人能同時和龍神鳳神定血契?真是奇聞!到底什麼原因?”
昭沅嘆道:“這也說來話長。”
樂越獨自坐在樂慶宮的寢殿中,翻看那堆安順王府的證物。
除了那張黃曆封皮中的紙之外,一無所獲。
安順王異常謹慎,他喜好作畫題詠,但所有捲軸中均是他右手的筆跡。由此也可見,那一年,對他來說也算刻骨銘心,那張紙上所題的詩句,肯定是他最不想捨棄的心境,所以才一直沒有銷毀。
安順王冒充李庭,必然早知道李庭的存在。他位高權重,李庭只是個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布商,殺之非常容易,那為什麼還要搭上整座城池的人命?樂越抱頭苦苦思索。
殿內的燭火忽然搖曳起來,接著,滿室明亮。昭沅攜著一個錦衣青年站在帷幕前,含笑向他道:“這是我兄長昭漓。”
樂越怔忪地起身,遲緩地向那錦衣青年道:“見過大哥。”
第118章
錦衣青年挑眉打量樂越,轉首問昭沅:“怎麼回事?這個凡人為什麼可以看見護脈神,”樂越也在打量昭漓。他的身形比昭沅又略微高挑了些許,眉目與昭沅有些類似,輪廓更清朗些,氣韻不像昭沅那樣溫和,散發著一股咄咄逼人的傲氣。
昭沅道:“此話,詳細說來又長了。總之,是麒麟公主琳箐給了他一枚鱗片吃,他就什麼都能看見了。”
昭漓掃了一眼樂越:“這不台規矩,能看見護脈神的人不能做皇帝。”
樂越嘿然道:“能不能做皇帝無所謂。”
昭漓的嘴角抽了抽,依然只和昭沅說話:“你找塒人了麼,這人說話怎麼如此胸無大志?”
昭沅立刻反駁:“樂越很有霸氣,連鳳使九遙都看好他。”
昭漓一邊的嘴角扯了扯:“又是鳳凰。”
昭沅接著道:“應沐前輩一直很欣賞他。,”昭漓呵了一聲:“也就是魔頭貪耆欣賞他?”
昭沅道:“鶴使白棠仙君是他的師父.竹梅二仙和少青山的隱雲土地是他的師叔。”
昭漓拖長音道:“來頭倒是不小·好像更不適合做皇帝了。”
昭沅只得道:“天庭的仙者見過樂越.他們沒說他不適合。”
昭漓這才哦了一聲,沒繼續說下去。
樂越就算是個傻子,也看得出昭沅的大哥看他不順眼。他搭訕道:“龍神閣下要喝杯荼麼?”
昭漓勉強哼了一聲,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接過樂越遞來的茶,忽而像想到了什麼,低聲道:“是了,我倒忘了,反正這個也沒關係。”
昭沅皺眉道:“什麼7”昭漓飽含深意地向他一笑:“沒什麼。剛才哥錯了。”向樂越一舉杯,“茶不錯,多謝。”
張公公在寢殿外侍奉,看見寢殿的窗紙上映出樂王殿下的身影。
樂王站起又坐下,走來走去,抱拳行禮,好像在和什麼人說話,但寢殿之中,明明只有他一個人。
樂王端起一杯茶,向外遞出去,那茶杯的影子竟然自己懸浮在空中,向下傾倒,像有個看不見的人在喝茶一樣。
張公公毛骨悚然,一旁的小宦官輕聲喚:“公公,公公”張公公打了個哆嗉,回過神。小宦官壓低嗓子:“公公,樂王殿下不喜歡旁人看這些事,被他發現就不好了。我們在這裡侍候,都是背朝寢殿的。有時候,裡面還有女人說話的聲音。”
張公公顫巍巍轉過身:“既然不該看,不該說,就別說了。宮裡面,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你們在這裡侍候著,咱家去前邊…看看。”
張公公離開樂慶宮.覺得有些頭重鼻塞,就慢慢踱去內醫監。出了內宮,只見兩盞燈籠,引著一個紫色官服的身影穿過迴廊,張公公迎過去,彎腰問了個好:“澹臺大人,已經掌燈了,這才回去?”
澹臺修拱了拱手:“張公公,怎麼你親自巡察起宮院來了‘”張公公佝僂著脊背咔咔笑道:“唉,澹臺大人誤會了,咱家是有些傷風,想去內醫監求副藥吃。如今巡察內院的全部是定南王爺指派的侍衛,宮人暫時不能巡夜了。”接過一盞燈籠,“正好遇見澹臺大人,咱家親自送澹臺大人出去吧。”
澹臺修道了聲謝:“那就有勞公公了。”
旁側的人離開,張公公舉著燈籠與澹臺修一道慢慢地走。澹臺修道:“公公是否有什麼話要和本相說,不妨明示。”
張公公嘆道:“沒什麼話,只是有一些感慨罷了。咱家在這個皇宮裡,已經呆了一輩子,先帝,先先帝咱家都有幸侍奉過。本朝的皇上們都篤信道術,好個求仙問道。那些祭台,供奉的殿閣,不少都是我眼見著修起來的.銀子花得真是如流水埃昔日馮梧國師的國師府,比皇上的鳳乾宮也不差什麼了。恕咱家說句大不敬的話,結果怎樣々如今,定南王爺倒好,是位不信鬼神的,可樂王殿下誰知這天下,這皇宮,來日會怎碰”澹臺修沉默地走著,到了宮門前,向張公公道謝告辭。
張公公躬身道:“咱家老糊塗了,今天多說了幾句話,相爺別往心裡去。”
昭漓喝完了茶,起身向昭沅道:。好了,見到你沒事,我要先回去了。父王和母后還在伸長脖子等呢。”
昭沅有些不舍,他和昭漓許久不見,話還沒說夠。
樂越道:“龍神閣下何必走那麼急,再待兩天多好。”
昭沅也道:“是啊,馬上就是樂越的登基大典,哥你再多住兩天吧。”
昭漓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樂越:“我明白了,昭沅你是想讓哥留下來給你助拳吧。也罷,我就再住兩天。”
昭沅十分喜悅,立刻要帶昭漓去皇宮各處走走。
出了樂慶宮,昭沅引著昭漓到了正殿上空,向下指道:“這裡就是樂越即將舉行登基大典的地方。”又指向另一方:“那邊是祭壇和宗廟,不過那日被應沐前輩毀了,現在宗廟正在重建。”
昭漓揚起嘴角:“祭壇如果重建,應該就是我們龍神的祭壇了吧?”
昭沅道:“現在社稷還不安定,就算樂越沒有和鳳君連著血契,一下就否定鳳神也會引起人間的動盪。不宜急進。”
反正龍神的生命無盡頭,樂越才剛剛登基,來日方長。
昭漓讚賞地拍拍他的肩:“到人間來了一段時間,簡直像脫胎換骨了,不錯不錯。”
腳下,籠罩著皇宮的七彩鳳光已被燦爛的金色龍氣遮蓋。
“父王母后和我都沒料到你能長大這麼快.也沒想到即將進行登基大典。這幾天你要格外當心,哥會幫你鎮著!”
昭沅看著樂慶宮的方向,不覺露出微笑。
澹臺修回到府中,正要更衣,下人來報:“老爺,有幾位客在後門外求見。”
澹臺修問:“何人’”小廝回稟:“小的也不知道,那些人沒有報姓名。”
澹臺修想了一想:“先將他們請入書房吧。”遂換了身便服,前往書房。剛邁進門,就見人向他笑道:“澹臺大人這相爺府,可真不好進埃”卻是欽天監監正兆陸。
他身側還站著幾人,分別是御史台大夫宋羨、翰林院學士李起,中書令章充。
這四人年歲皆在三十餘四十歲上下,乃是朝中少壯權重的一系。四人都身著深色方巾布衫,做尋常打扮。澹臺修屏退左右,合上房門:“幾位大人夤夜前來,不知有何見教·”這幾人中.中書令章充和澹臺修是同榜進士出身,平日裡關係略親近些,拱手笑道:“下官等聽說,樂王殿下很屬意相爺的千金。皇上跟看要換人做了。可相爺的國丈看來是跑不了的,所以今晚特意上門送些薄禮.套套情誼,來日在朝中,可都要仰仗相爺了。”
澹臺修道:“莫提此事,羞殺羞殺,家風不正,至使小女不懂規矩,做出些與人話柄之事。而且我知道,你章汗梁與這幾位大人,絕對不是來給我送禮的、,”章充撫掌道:“相爺真是快人快語,我等就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澹臺大人可還記得,當年我們同榜中進士,瓊林宴上,說過何等志向?”
澹臺修道:“記得。當日我曾說,盼見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如今已深知,昔日年少,不知這幾字之重之難。”
兆陸道:“那相爺覺得,今日的天下如何.百姓如何,朝綱又如何‘”澹臺修一時沉默。御史大夫宋羨道:“相爺不願說,那下官來說。那位樂王八主皇宮幾日,所有奏章概壓而不閱,西南大早,沿江汛期又至.數十萬人等著糧糙救命。樂王可以因為令千金的一句話,撥給太后+幾萬兩銀子遷往行宮。這些摺子卻管也不管。定南王與安順王交兵,牽連百姓無數。不管是拜龍神和拜鳳神的哪方為勝,最後都是一座大祭壇建起來。”
兆陸接著道:“不錯,這位樂王出身玄道門派,篤信神怪,在皇宮中已搞出了不少動靜.來日實在”澹臺修沉吟不語。
章充道:“澹臺兄,如今朝廷是個什麼樣子.天下是個什麼樣子.你我皆知。若再袖手旁觀,江山社稷.將要怎樣?”
澹臺修緩緩道:“但諸公容我問一句,昔日安順王掌權時,為何諸公不發聲,卻要等到今日?諸公既然覺得,本相想做國丈,又為何來和本相說這番話?”
第119章
兆陸四人一時都被問住了,隔了片刻,李起才道:“安順王獨攬朝政時,京城上下皆是他的耳目,不瞞丞相說,我等志同道合者早有聯絡,但恐怕被抓捕,方才一直隱匿。如今局面暫由定南王一系掌控。他一直在南郡.京城中少有勢力。我等這才敢前來找丞相。”
章充捻須道:“不錯。澹臺兄,你那本讓安順王削兵權的摺子,真正用意,瞞得了別人,可瞞不過我。若無澹臺兄之計,定南王絕對進不了京城。因此我等才覺得,澹臺兄是個真正心懷天下,以社稷百姓為重之人。”
澹臺修苦笑:“這句話,我萬萬擔不起。容我再問一句,如今偽太子已廢,倘若不是樂王,又該由誰承繼社稷7”兆陸道:“和氏血脈已斷,但能承繼社稷的人,倒還找得出來。不知相爺可記得五陵侯高氏々他們與太祖皇帝本有親戚,只因種種緣故,不同姓。這代的高老侯爺生性敦厚,可惜兒子早逝,其孫小侯爺年方十一歲,卻聰穎過人,相貌出奇,隱然有帝王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