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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華子搖頭道:“凌之,你的毛病是腦筋太死,什麼是魔?什麼是道?為我用時,便因道而道,怎還謂之魔?”
洛凌之便也不再說話,少南道:“師父,難道你猜測青山派已經動用了那件法器?如果用了,他們第一局不至於輸的那麼狼狽。而且青山派不成氣候這麼多年,當真要用那件法器,何必等到今日?”
重華子慢慢道:“這都不好說。或者無意中碰到,或者無意中動用,卻不知是什麼東西,都有可能。總之,那書生有些古怪,還有那名少女與掛著項圈的少年,青山派看起來十分不尋常,先察看察看再說。”
洛凌之、少南和維清都再看向青山派的方向,少頃後,維清道:“師父,倘若得到那件法器,將魔收為己用,會怎樣?”
重華子緩緩道:“一手翻天,一手覆地。”
維清和少南的神色都變了變,維清負手沉思,眼中光芒閃動。唯有洛凌之神色平靜地站著,將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往青山派的方向,一任清風拂起衣袂。
青山派的眾人們此時心情很複雜。
杜如淵站在眾弟子之中,噙著一抹謙遜的、等待被讚嘆的微笑,樂越和師弟們大眼小眼一起看著他,卻不知道該怎麼誇他好。
杜如淵等了半天沒有等到任何表示,自己笑著開口道:“這一場,勝得實在僥倖,當歸功於聖人教訓,那位李師兄與王師兄都是有悟性之人,方才能被感化,最終……”
樂越搜腸刮肚,終於想出一句讚美的話,立刻截住他的話頭道:“十三師弟,你能進我們門派實在是我派之幸,你確實是個人物。”
杜如淵笑眯眯地道:“大師兄過譽了。”烏龜在他頭頂酣睡。其他的師弟們跟著樂越附和:“對啊對啊,十三師弟你真了不起。”“大師兄說出了我們的心聲。”“這一場多虧你了。”……
杜如淵含笑將這些話一一收下。
樂越拍拍杜如淵的肩膀:“再接再厲。”
杜如淵彎著眼睛道:“好說,好說。”
樂吳將樂越扯到一旁,小聲道:“大師兄,你讓他再接再厲,這種事情只能糊弄一次,下次就不一定管用了,到時候穿幫了怎麼辦?”
樂越道:“這不就是那麼一說嗎?下次他上不上得了場都不一定,反正我們這場勝了,的確是他的功勞。”
樂吳嘀咕道:“我現在都不敢看蒼山劍派,看見他們我心虛。”
樂越道:“其實我也心虛,唉,但他們非要認輸我們也沒有辦法啊,是不是?大家都很無奈。”抬手向一邊比了比,“你看那邊。”
樂吳轉頭看,只見李昶站在數丈外,仍在用熱烈的、仰慕的眼光死死地盯著杜如淵。樂吳無語地看向遙遠的天邊。
杜如淵終於被讚美得滿足了,揮一揮衣袖,踱到一棵樹下,又掏出一本書看起來,仿佛渾然沒察覺到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揣測目光,既淡定,又從容。
樂越低聲向師弟們道:“留他在這裡做高人,咱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師弟們作鳥獸散,琳箐拉拉昭沅的衣袖,雙眼仍緊緊望著樂越:“你看你看,樂越他真是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有卓爾不群的氣質!”
昭沅已經對琳箐這種橫看豎看怎麼看樂越怎麼順眼的行徑習慣了,敷衍地點點頭,唔了一聲。
它悄悄向一邊張望,找尋清玄派弟子和洛凌之的身影。
樂越去找鶴機子及幾位師叔準備拳腳比試的事情,琳箐立即跟著,樂越回頭看昭沅:“你一不一起去?”
昭沅搖搖頭,它想去看看洛凌之。樂越瞭然地露牙一笑,和琳箐一道走了。
昭沅獨自穿過人群,慢慢靠近清玄派的人所在之處。
再過幾場就是清玄派的兵器比試,一群清玄派的弟子聚集在石坪的一角,洛凌之站在眾人中,淺青的衣衫,背後的流雲紋圍繞著正中的八卦圖案,好像會浮動一樣。明明穿著和其他人一樣的弟子服,不知道為何,洛凌之看起來就是那麼與眾不同。
它站在一個自以為隱蔽地角落小心地看,這廂清玄派的一個弟子向洛凌之道:“大師兄,青山派那個掛項圈的小弟子老往咱們這裡看,是不是想打探什麼?”
洛凌之聞言側首,向昭沅的方向看來,昭沅立刻向後縮縮,低下頭。
那弟子道:“是吧,鬼鬼祟祟的。”
另一個弟子道:“我看他呆頭呆腦的,不像別有企圖,倒像也仰慕我們清玄派,是不是他想找個機會也投靠我派?”
昭沅再試探地向清玄派的方向張望,卻瞧見洛凌之走出人群,徑直向自己的方向走來。
昭沅攥緊前爪,壓下想溜走的念頭,站在原地,看著洛凌之越走越近,直到站在眼前。
洛凌之居然真的是來找它的。
昭沅突然感到自己比琳箐還是差了太多,它一時間不知道該和洛凌之說什麼,只好笑了笑。
洛凌之也浮著微笑道:“你是青山派的弟子,樂越的師弟?”
昭沅點頭點頭:“你是洛凌之。”和洛凌之這樣站著,昭沅感到他身上的氣息讓自己覺得很舒服。那種氣息很清澈,就像最清最清的水一樣。
洛凌之微笑道:“對,我是清玄派的洛凌之。”
昭沅望著他道:“我叫昭沅。”
洛凌之也望著它,目光很溫和:“你沒有穿青山派的弟子服,還是沒正式入門的弟子?”
昭沅又點點頭,它已經漸漸地放鬆下來,不再緊張了:“嗯,我是掛名弟子,這次只是跟著來看看,不參加比試。”它又接著道,“我聽說你們清玄派很厲害,所以有些好奇,才在這裡看看,沒有別的意思。”它兩眼閃閃發亮看著洛凌之,“我覺得你很厲害。”
洛凌之輕笑了一聲,和方才的微笑不太相同,昭沅感覺和琳箐學習的這些誇獎的經驗很有用。
樂越在師父和師叔身邊回過身,眯著眼打量著遠處昭沅和洛凌之一龍一人相對而站的身影。
雖然離得很遠,但樂越能想像到那條傻龍對著洛凌之傻笑的臉。
他在心中無奈,傻!真傻!一直和它說要隱蔽些隱蔽些,鳳凰正不知道在哪個地方看著哩,它倒好,直接和洛凌之搭訕了。這一下想不被人注意都難。
樂越又默默地替洛凌之的未來嘆息了一聲。呃,倘使這隻傻龍被鳳凰抓住,估計青山派也逃不掉一個窩藏之罪吧……
樂越又在心中替自己嘆息了一聲:唉,本少俠怎麼會總攤上這種棘手之事?老天,你要考驗我也不能這樣考驗吧!
第24章
這邊,昭沅依然在和洛凌之說話,洛凌之剛剛和它說:“你的大師兄樂越也很厲害。”昭沅想說,我覺得你比他厲害,可這句話太對不起樂越了,它斟酌了一下,改成:“嗯,我覺得你們兩個是不一樣的厲害。”
洛凌之又微笑了,昭沅接著還想找點什麼說,洛凌之道:“昭沅師弟,我還有些事情,要先告辭了,倘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到清玄派找我。”
洛凌之說了可以去找他,昭沅的心裡喜悅起來,又點頭道:“好的,謝謝……師兄。”它喊了洛凌之一聲師兄,覺得雙方又熟悉了一步。它望著洛凌之離去的身影,喜悅幾乎要從身體裡溢出來。
洛凌之又回到清玄派的弟子堆中,昭沅覺得再看下去不太合適,就也轉身,準備回到青山派那邊等樂越回來。
它沿著路邊慢慢地走,左肩忽然被什麼拍了拍:“這位小兄弟,不知道能否請教一件事情?”
昭沅詫異地回首,見身後站著一個人,穿著一件暗綠色的錦袍,手拿一把摺扇,衣襟和袖口處鑲著褐色紋邊,看起來像凡人的二三十歲年紀。
方才敲昭沅肩膀的,應該就是這人手中的摺扇,他客客氣氣向昭沅道:“小兄弟,我是來看論武大會的,你可知道清玄派在哪邊?”
昭沅向方才張望的方向指了指:“那裡,穿青色衣服,身後有八卦流雲圖案的就是清玄派。”
那人順著昭沅指的方向望了望,恍然道:“喔,多謝多謝。”昭沅不敢和陌生的凡人說太多話,回了句不客氣,便要繼續往青山派那邊走。
那人卻繼續向它道:“那麼,請問小兄弟你是哪個門派的?”
昭沅答道:“我是青山派的。”
那人挑起了一邊的眉毛:“青山派?青山派與清玄派之間,好像有些淵源,是不是?”
昭沅覺得這個人有點囉嗦,嗯了一聲,不多回答,那人接著沒完沒了地道:“我這樣問好像有些唐突了,望能見諒。我看你有些面善,像我一位許久不見的故友,所以忍不住多說了一些。對了,我叫商玄,小兄弟你貴姓?”
昭沅有些警覺地盯著他,沒有回答,那人也不以為意,伸出摺扇,碰了碰昭沅脖子上的項圈,昭沅立刻護著項圈後退一步,那人將扇子在手心裡敲一敲:“此物很是華貴喜慶,好彩頭,很吉利。”雙目微微眯起,“我似乎,也在哪裡見過一樣……”
昭沅一動不動地站著,這人的身上有股很特別的氣息,不像凡人,它察覺到了。
那人展開摺扇,晃了晃,又要說些什麼,昭沅渾身的龍鱗警覺地豎起,突然一隻手抓住了它的胳膊,接著,它被向後一扯,一個身影擋在了它面前。
琳箐將昭沅推在身後,橫眉豎目地瞪著那個叫商玄的人:“喂,為什麼嚇唬我弟弟?”
商玄懶懶地笑了:“琳公主,我記得我上次在崑崙見你時,你還是個小孩子,沒想到一晃眼,已經亭亭玉立了。實在是光陰如箭,流年難覺。”
這人,認識琳箐?那麼他果然不是凡人了,他會是誰?昭沅湧起了身為一條雄龍的自尊,它不願這樣沒用地沒琳箐護在身後,遂繞到了她的身邊,面無表情地盯著商玄。
琳箐道:“誰要和你攀交情。你打什麼算盤我懶得管,但要記得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這個規矩。”
商玄施施然地搖著扇子:“琳公主,我並無惡意,只是看見令弟想起了故人,問路時順便打個招呼而已。按照輩分你還要稱呼我一聲叔父,與長輩說話怎能這樣無禮?”
長輩?難道這個商玄,也是麒麟?琳箐嗤地一笑:“長輩?不好意思,我同族的長輩都多得數不清了,實在不記得還有什麼烏龜親戚。想要攀親戚,你去那邊的小樓上,有隻紅毛鳥說不定肯和你認認親戚,你們一紅一綠,非常相配。或者你可以順便告訴他,這論武會中有我相中的人,讓他有膽就試著動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