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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中沉默片刻,跟著車簾一挑,竟然是澹臺容月盈盈從車中走了出來。
四周的護衛急忙低頭,澹臺容月走到車下,向樂越與琳菁的方向深深一揖:“多謝幾位救命之恩,容月必當竭力報答。”
樂越忽然有點手腳不知該如何放的感覺,急忙道:“姑娘不必客氣。”
澹臺容月抬起雙目,深深望向樂越樂越的心在這一望中驀然跳快了幾拍。
澹臺容月肩上的雛鳥在她走出轎子的那一刻便發現了昭沅,立刻興奮地扇動翅膀,向它撲來,再次依偎到它頸側,叼住它的一綹頭髮,又蹦又跳。
在場的凡人除了樂越外都看不見它,凰女不好發作,昭沅只感到她的眼神如針,不斷地扎過來,但它也不能亂動。
樂越與澹臺容月相對凝望,昭沅似乎能看到琳菁身上不斷冒出的黑氣。她上前一步,恰好斜擋在樂越和澹臺容月中間,道:“澹臺姑娘,你到底得罪了什麼仇家?竟然用巨石擊轎這麼狠毒的手法,可見對你的恨意非同一般。”
澹臺容月斂眉道:“家父在朝中為官,應有不少仇家,但究竟是誰做下此事,一時真的難以判斷。”
“澹臺小姐此番奉旨進京,大約也讓不少人眼紅吧?”樂越摸摸下巴,“可惜巨石落下的時候那些刺客全趁機跑了,若能抓到一兩個,或者能看出來歷。”
突然有個聲音朗聲道:“正好,在下剛剛抓到了一個。”
樂越轉過頭,只見孫奔肩上扛著一個黑衣人,大步流星走來,到近前,把黑衣人噗地丟在地上。
澹臺容月的侍女們敏銳地感覺到了他身上撲鼻的匪氣,趕緊擋在自家小姐身前。
黑衣人直僵僵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樂越俯身去看,孫奔簡略地道:“死了。”
侍女們驚呼一聲,用袖子擋住臉,瑟瑟發抖,澹臺容月也轉過了身。
樂越蹲下按按黑衣人的頸側,的確已經死了。
孫奔隨著蹲下:“那群人跑的太快,我只跟上了這一個,他們牙齒中都有毒囊,被我抓到後就咬破毒囊自盡了。我還沒來得及搜身,翻查一下,說不定有證據。”
樂越和孫奔一起在黑衣人身上翻查搜索,解開屍首的衣襟後,發現刺客的左胸前有一塊刺青,是株開著花的糙。
樂越不確定地道:“這是蘭糙?”
孫奔眯眼看了看:“是蘭糙。”
護衛首領失聲道:“蘭糙刺青……難道是蘭花會?”
樂越心中微驚,根據這幾日琳菁和洛凌之收集來的線報,西郡王府的秘密暗衛組織就叫蘭花會。對澹臺容月下手的人,怎麼會是西郡王府?侍衛們噤聲不語,孫奔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護衛首領立刻奔向劉公公的馬車,躬身稟報,車內卻沒有動靜,護衛首領告聲罪,掀開車簾,探身進去,發現劉公公昏在車中。大石從天而降時,曾聽到他老人家的驚呼,看來是那時刺激過深,厥過去了。
凰鈴做主到:“不管此事是否西郡所為,護送澹臺小姐進京都是當務之急,可將這句屍具就近掩埋,待回到京城後,再著人盤查。”
護衛首領卻不甚同意,一面著人救治劉公公,一面道:“只怕回到京城之後,兇手早已將證物等銷毀,什麼都查不到。”
凰鈴含笑道:“折回西郡王府就能查得到?只有一具屍體,一塊刺青,西郡大可推脫被人陷害,此處是西郡地盤,官府未必中用,只有我們這幾人,就算真的查到兇手是西郡王府,又能奈他何?”
護衛首領啞口無言,他本來並沒太把凰鈴當一回事,覺得她雖是國師府派給澹臺容月的女婢,又懂些玄法之術,到底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而已。
但方才那番話,令他收起了輕視之心,明白就算是個小小女婢,出身國師府也不會簡單。他的態度恭敬起來,道:“姑娘說的極是,回京城要緊。”
第71章
澹臺容月卻忽然道:“且慢。我們還是回西郡王府,將此事告知郡主為好。”
凰鈴微微躬身:“奴婢知小姐與郡主有金蘭之誼,不忍懷疑。但西郡兇險,已毋庸置疑,安全起見,小姐必須快些離開。”
澹臺容月從容道:“凰鈴相勸有理。但是,一來,我不相信西郡會刺殺我,郡主與我情同姊妹,她為何要害我?倘若真要害我,在郡王府時下手豈不更方便?若想撇清關係,大可等我們離開九邑地界後再派出刺客。”
樂越卻驀然想到前日半夜,凰鈴曾說有人要加害澹臺容月,不過被她發現了。
澹臺容月繼續道:“……二則,我們畢竟在九邑城外遇襲,按照常理,亦應向當地官府報知此事。倘若徑直回到京城,豈不是會讓官府和郡王府徒然背上一條管治不力的罪名?”
眾侍衛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琳菁插嘴道:“留下一兩個人回九邑城中報知此事,其他人立刻護送澹臺小姐回京城不就行了?”
澹臺容月垂下眼帘:“我想,由我親自向楚齡郡主說清此事,會更好一些。”
琳菁忍不住向他翻翻眼睛,連樂越也有些無語。
如此兇險,澹臺容月竟然還念著閨蜜的感受,這到底是善良過頭,傻過頭,還是想顯示寬厚過了頭?但澹臺容月如此堅持,凰鈴名義上只是女婢,不能太頂撞於她,便道:“既然澹臺姑娘堅持,奴婢不能違背,再繼續糾纏,說不定又過來一批刺客。”遂轉身吩咐侍衛首領,“鄧總管,有勞你帶兩個人先回九邑城中通報,待劉公公甦醒後,我們再護送澹臺小姐回城裡。倘若你發現情況不對,拜託用煙火傳訊。”
護衛首領點頭答應,點了兩名侍衛,匆匆徒步趕回九邑。
樂越抓抓後腦,向護衛們道:“幾位在此保護澹臺小姐,在下去查查方才丟巨石的地點。”其實這件事,要查也好查,大石擊車這一招,是學了古時候張良刺殺秦始皇的方法。當年張良找了個力士又動用機關幫他丟石頭,不知這些刺客用的是什麼方法。從大石飛來的方向能大概推算出丟石的地點是在山坡的高處,方才他們下來的時候,竟沒有發覺那裡有人埋伏。
樂越與琳菁昭沅奔向山坡,孫奔也跟在他們身後,飛先鋒向澹臺容月扮了個鬼臉,呼地吹出一把蒲公英,再翻了個跟頭,方才跳跳舞舞地跟隨孫奔而去。
一個小侍女忍不住笑道:“這隻長翅膀的猴子真可愛。”
有侍衛在他們身後高喊:“且慢,還未請教幾位尊姓大名。”
孫奔率先回身抱拳頭:“在下孫奔。”
樂越遂也自報名姓:“在下樂越。”
侍女們低聲議論:“這幾個人好古怪,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奇人義士?”
凰鈴面無表情盯著他們的背影:“這些人就是西郡主的駙馬待選。”
有侍女驚呼:“西郡主的夫君,難道就會是這種奇怪的人?”
另一名侍女小聲道:“如果是這樣的夫君,說不定很不錯呢。”話一出口,立刻被旁側較年長的侍女狠狠剜了一眼,那侍女醒悟到失言,頓時滿臉通紅地羞愧低頭,還好澹臺容月正遙望向樂越和孫奔離開的方向走神,並未留意她的話。
凰鈴緊鎖雙眉,滿面寒霜地盯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心中恨恨地咬牙——阿黃那個不爭氣的東西,竟然跟著龍跑了!等回到京城後,看鳳君和鳳桐哥哥怎麼罰你!
此時那隻小黃鳥正賴在昭沅身上,啾啾地用喙啄它的臉頰。
丟出大石的據點很快找到了,而且一如樂越所料,現場已被清理過,只留下一堆鐵木塊,連地上的腳印都被仔細地掃淨。
孫奔拿起其中的一隻鐵軸模樣的東西看了看,道:“果然如此,他們是從那邊的岩石上砸下大石,然後用這個機括把大石she向馬車。”
但他們如何能確定大石可以恰好擊中澹臺容月的馬車?樂越在鐵木塊堆里找了找,發現拆卸開的車輪這個機括可能類似三國傳說里諸葛亮用的那種木牛流馬,用輪子隨時推動調整位置。他們之前必定做過預練,大約能把握石塊擊中的位置。
琳菁道:“把那麼大的機括車推過來,必定會被人發現吧。”
孫奔向一旁指了指:“錯。他們只帶了鐵料和工匠,在此現做了機括。”他所指的地方明顯有書目被砍伐留下的木樁,“按照這些拆卸的廢料推斷,從造機括採石到布置,刺客起碼在此處待了兩天,他們大概早就知道,澹臺容月會在今天離開九邑城。”
樂越皺眉沉思。從澹臺容月到達九邑至離開,恰好符合孫奔說的時間,也就是說起碼在澹臺容月剛到達九邑時,這些刺客就開始籌劃布置了。
孫奔抱起雙臂:“樂少俠你如何看?”
樂越沉吟片刻後道:“我猜想,要麼,這些人早已知道澹臺小姐的行蹤,從一開始就布局針對,要么九邑城或郡王府中有內jian,意圖對澹臺小姐不利。”
孫奔揚高雙眉:“這麼說來樂少俠並不認為是西郡王府所為。”
樂越嘆了口氣:“計劃這麼周詳,又怎麼會讓身上帶著印記的刺客來做?”
孫奔又露出那種意味深長的笑。
昭沅插不上話,只在一邊看,它隱隱感到此事說不出的複雜,藏著意想不到的陰謀和隱情。可惜,它連猜都不知道該往哪方面猜,又隱隱羨慕起聰敏的琳菁和好像雙眉都知道雙眉都能看透的商景。
而且,現在還有一件讓它覺得很頭疼的事情。凰女的小黃鳥賴定在它的肩膀上,像一塊黏的死死的狗皮膏藥,怎樣都趕不走。昭沅擔心等下凰女就會殺過來,因它拐帶雛鳥找它算帳。
於是它舉爪建議:“要不然,我們也先回城裡去?”
樂越點點頭:“這裡暫時也看不出別的了,先回城吧。”
孫奔打個呵欠:“你們回城,在下趕去和那十個人繼續演練。”
琳菁瞥向他:“你不是很有興趣看熱鬧嗎?怎麼對未來太子妃回到西郡王府的熱鬧反而不積極了?”
孫奔懶洋洋道:“我倒是很積極,很想看,可回了西郡王府,關起門,再熱鬧人家也不讓我們看。”
樂越道:“是啊,孫兄這話說的對,估計今天沒我們什麼事了,等我回到城裡買些酒菜,也繼續去演練。”
孫奔揮揮手:“那麼在下先走一步,祝樂少俠演練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