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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越深深吸一口氣,仰望蒼天。
夜色中,突然有聲音道:“越兄,你還沒睡?”
樂越循聲望去,只見對面的屋脊上站著一個長衫的身影,依稀是洛陵之。
顯然是洛陵之是外出剛歸,樂越有些詫異:“洛兄你出門了?”
洛陵之躍落地面:“方才出去轉了轉,看看城中的情況。”
樂越沉默地點點頭,城中現在是什麼情況,他猜也能猜得到。
洛陵之拍拍樂越的肩膀:“越兄,凡事隨心而為便可,不必顧慮太多。”
樂越吐出一口氣:“有些事情不能不做,必須要做。”
洛陵之凝目注視他:“你想找安順王報仇?”
樂越握緊了拳:“父母之仇,我一定會報。不只安順王,還有鳳凰。”
洛陵之沉默片刻,道:“但憑你一己之力,很難對付得了安順王。眼下這般境況。若非……”
樂越接口道:“若非有琳箐昭沅應澤等,我根本已經性命難保。”
安順王困住九邑按兵不動根本不是想引自己這方出戰,而是從頭到尾未將他們放在眼裡,因為他根本只要一句話,就能講九邑城中這個小聯盟徹底擊垮。
樂越嘆氣道:“洛兄,其實我現在心中很迷惘,尤其是這些天來,我越來越迷惑,不知道自己到底算個什麼。一無所有,一無所長,如同螻蟻。一隻螻蟻,何能撼動天。”
洛陵之靜立少頃,忽而笑了一聲:“假如應澤殿下在這裡,一定會告訴樂兄,只要想要天,天就是你的。沒有滅不了的天,沒有翻不了的地,沒有打不倒的玉帝!”
洛凌之靜立少頃,忽然笑了一聲:“加入應澤殿下在這裡,一定會告訴樂兄,只要想要天,天就是你的,沒有滅不了的天,沒有翻不了的地,沒有打不到的玉帝!”
應澤負著雙手睥睨天地的模樣頓時浮現在眼前。樂越不禁也笑起來。
洛凌之道:“昔日曾有一高僧與師尊論道,我有幸在旁聆聽,但聽他說了一句話,至今難忘———從一片樹葉上可見世間中生,一粒塵埃內便有一個大千。我們都是自幼修道,所謂道心自在,世事往往難料亦難左右,但求心中坦蕩,便是隨心而為。越兄,你心中最想做的是什麼?如何做,來日才不會後悔?”
依本心二位,樂越心中隱隱約約,開始浮起一個輪廓。他長吐一口氣,朗聲笑道:“洛兄,多謝開導,經你提點,我想通了不少。”
洛凌之微笑道:“我只是胡說幾句,誤打誤撞,有幸能幫到越兄一二而已。”
夜幕中兩人一同看向天幕,樂越覺得胸中的清明之氣又開闊了許多。
昭沅藏身在遠處的角落裡,遙遙望著樂越和洛凌之,他知道樂越心中煩悶,但幫不上忙,洛凌之方才開導樂越的話,它說不出來……
半夜,樂越正在汗水,昭沅變回龍形,鑽到他的枕邊。
它有一處自己的臥房,卻仍然習慣每天這樣蜷縮在樂越聲旁,它將腦袋擱在樂越耳邊,保證般道:“我會保護你。”隨即閉上雙眼,也沉入深深的夢中。
第二天一早,九邑城中的氣氛特別凝重。南城門下,車馬雲集,一些江湖打扮的人立在車馬邊靜靜等待。這是武林各門派世家派來接應的人。
卯時未刻,緊閉的城門歡歡打開,困在九邑城的江湖認識陸續走出,他們皆很沉默的走到接應車馬前,迅速上嗎或登入車中,馬匹調轉方向,飛奔著離開。
南宮夫人和南宮聆幾人加載眾人中間走出,登上馬車前,南宮夫人抬頭望向城樓方向,城樓上,樂越一行正沉默地注視著下方,南宮苓翻身上馬,向著樂越等遙遙一抱拳,打馬離去。
九邑城中的百姓聚攏在城門邊,討論圍觀,城樓上的龍少君,究竟會做何覺醒,九邑即將面臨的,是新的戰亂還是平安?江湖認識們的身影漸漸遠去,突然,馬蹄揚起的塵埃中,七八道身披鎧甲騎著戰馬的身影出現,風馳電掣地向著九邑的方向重來!南城門頓時飛快關閉,城樓上的兵卒架起弓弩,嚴陣戒備。
那幾道身影在城門前數丈處勒馬停下,為首一人高聲道:“逆黨首領樂越何在!我等奉國師與安順王爺之命前來傳話,望你快快束手就縛,莫再以滿城無辜百姓的性命為要挾。負隅頑抗!此時幡然悔悟,還能留你全屍!”
林菁滿臉厭惡:“呸!真是無恥!明明是他們想要殺掉整城的人,卻反過來污衊樂越,太不要臉。!”
杜如淵袖手站著,一言不發。
孫奔露牙笑道:“樂少俠的決定做了沒有,難道真要應了杜世子所言?”
四周一時靜默,城樓上的兵卒們亦都在靜靜等待著樂越的反應。
風吹動旗幟的獵獵響聲中,樂越跨前一步,向著城樓下朗聲開口:城下來使,勞煩替樂越捎句話給安順王,若他當真承諾不傷九邑城一磚片瓦,在下願收手停戰,但我有幾句話,想與安順王當面一談,不知他可敢見我!
樂越說話時用上了內力,加上林菁與昭沅暗中幫忙,清晰晴朗地傳開,城樓上的兵卒、城門前的傳信使、城樓下圍觀的百姓,都聽得一清二楚。
為首的傳信使哈地一笑”不愧是叛黨首領,好大的口氣!王爺現在就在大營中,你敢不敢入我軍營拜見?林菁冷笑道:喂,為何不是你們安順王來九邑城見樂越?難道安順王只敢躲在軍營里,連說句話都要派人轉達?那傳信使大笑道:果然,爾等叛黨口口聲聲說願收手停戰,卻還是拿九邑城中無辜百姓做要挾,不敢出城半步!
孫奔嘖嘖道:看來安順王帳下人才濟濟,一個傳信的小卒就如此牙尖嘴利,連激將法都用上了。再斜眼看樂越,城下正激將,樂少俠打算如何?樂越朗聲笑道:既然王爺不敢來九邑,那麼在下編曲營帳處拜會又有何妨?話音落,他縱身躍起,使出正宗的青山派輕功踏雲步,腳尖在城樓護欄處一點,徑直落下。
風,在耳邊呼嘯,這一刻,樂越渾身充滿了從未有過的豪邁,城樓上和城樓下的人皆露出了驚詫的神色。只在一個呼吸間,樂越的身影忽然凝住,一道青光托在他的足下,將他定在了辦公。
第84章
青光擴散,化作了一個巨大的龜影,馱著樂越漸漸升起,樂越的身邊浮現出另一個身影,向著地面上的傳信使們微笑道:勞煩各位引路,少君與我等這便去拜會安順王爺。
傳信使們不愧是安順王帳下的任務,片刻後迅速地從木雕泥塑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一言不發地調轉碼頭。
林菁在城樓上跺腳:杜書呆真狡猾,反應太快了,和商景把風頭都搶光了!咱們快更上。
一把扯起昭沅,飄落向商景的龜殼,孫奔按著城牆翻身一躍,與飛先鋒一道也跳上龜背,笑嘻嘻地說:帶孫某一起看個熱鬧把。
應澤和洛凌之也隨後跟上,巨龜拖著眾人向北方的營帳緩緩飛去。
杜如淵負手意味深長地道:越兄上了這個龜背,可就下來不得了。下巴輕點,示意樂越回首。
樂越回頭看去,只見身後城牆上,方才呆滯愕然的兵卒們皆向著此訪俯首跪拜,這一刻,樂越已真正成為他們心甘情願臣服的龍少君。
樂越轉回身,前方碧空開闊,雲霧之中,鳳凰的七彩斑斕之氣隱約浮動,安順王的大營,已越來越近。
當前方地面上音樂可見綿延的營帳時,天空中忽然雲霧翻騰,一道七彩霞光自營帳中沖天而起。
當前方地面上隱約可見綿延的營帳時,天空中忽然雲霧翻騰,一道七彩霞光自營帳中沖天而起,清鳴聲中,幻化作一隻碩大的鳳影,鳳影的背部,站著一人,一襲雍容的錦袍,面目與鳳桐有幾分神似。
國師鳳梧。
樂越與昭沅同時凝起深情,昭沅悄悄握緊了拳頭。
鳳梧望向樂越一行,微微眯起眼,幾隻鷹隼扇動翅膀,環繞在他身周:“據說一條不安分的小泥鰍最近想要興風作浪,站出來與我一見。”語氣之中,竟全然未將背負眾人的商景與樂越身邊的琳箐放在眼中。
他腳下的鳳影在他話音落時昂起頭,再次清啼,鷹隼則惡狠狠地向著樂越等人撲來,鳳影的口中也吐出了一道閃電!
琳箐的長鞭剛要甩出,手忽然一頓,被一股無形的力道牢牢壓住,與此同時,一道無限強大的幽黑氣息鋪天蓋地地席捲,應澤負手在琳箐身邊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個字:“滾。”
幾隻鷹隼在瞬間灰飛煙滅,鳳影慘嘯一聲,雙翅震顫,化做虛無。
半空中鳳梧臉色慘白,踉蹌後退數步,勉強站定,竟還硬扯出了一絲微笑:“沒想到竟有位上君在此,小神失禮了。”
應澤哼道:“區區小鳥,竟敢在我龍族面前如斯狂妄。若非本座懶得插手小輩之間的爭鬥,凡世中還能有你族立足之處?還不快快滾開。”
從容的神色,微微皺眉,做思索狀道:“樂少俠所指,可是十幾年前百里氏造反,塗城兵敗之事?那一戰,本王的確是主帥之一,城中無辜百姓被戰火連累,傷亡甚多,令人嘆息。樂少俠所提之人,莫非也在其中?本王對此名,卻全無印象。”
樂越的胸中有什麼爆裂開來,熱血燃燒著衝上了頭頂,他聽見自己嘶聲道:“安順王!十幾年前,因為一個可能是百餘年前和氏皇族遺落的血脈,因為一個客商李庭,你殺了塗城整城的百姓,殺父殺母之仇,殺全城百姓的血債,我一定讓你償還!”
安順王撫須,竟然又微笑起來:“原來樂少俠是要找本王報仇。不知想把日期定在何年何月何日?本王想,定然不是今日。”
樂越渾身的關節都在戰抖,卻不由自主的問:“為何?”
安順王道:“因為樂少俠讓本王想起的詞是——狐假虎威。”
樂越渾身一顫,瞳孔再度急劇收縮,拳頭攥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安順王自然沒放過他細微的動作,目光鎖在他身上:“若無外力相助,樂少俠找本王報仇尚未夠資格。”
兩句話,直擊樂越的短處,安順王從容的目光是最大的不屑,將樂越從頭到腳的碾成粉末。
龍神麒麟站在左右,玄龜親自背負,甚至還有上古應龍帝君坐鎮,但“樂越”依然是個無甚所長的少年,除了會說幾句大話,一無所有。
安順王的話明明白白的精煉成三個字:“你不配”。
連報仇,都還不配提鳳梧倒是個能屈能伸的角色,緩緩拭去嘴角的血跡,躬身道:“既然上君蒞臨,小神理應迴避。”一揖之後,飄然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