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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童抓抓頭:“是嗎?可是我聽父王他們都是這樣寒磣的。”

    女童再小小聲說:“是寒暄不是寒磣。”

    昭沅忍著笑說:“我叫昭沅。”

    男童依然一本正經地拱手:“見過見過,我敝姓大名辰尚,是護脈龍族,不知你閣下是哪一族?”又變成金色的小龍,飄到昭沅面前,用龍角在昭沅臉頰蹭了蹭。

    昭沅呆立在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樂越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

    辰尚?這條小龍它它它居然是傻龍的爹?樂越忍不住探手戳戳小龍的身體。小龍立刻扭身閃開,吹起鬍鬚:“凡人,休得無禮!”一道金色的閃電喀喇劈向樂越伸出的右手。

    昭沅抬手攔下:“他是我的朋友。”

    小龍再化為人形站回地面,雙手背在身後,眉頭緊緊擰起,滿臉嫌惡上下打量樂越:“一看就不像好東西。”上前一步,擋在昭沅面前,隔開它和樂越,“不要和他做朋友。”

    女童再次拉扯他的衣袖:“別胡亂說旁人的壞話。剛剛他們兩個是一起從天上掉下來的,一定是關係很好的朋友。”  

    男童故作老成地拍開她的手:“棠妹,我有分寸。此人我怎麼看都不順眼。”語重心長向昭沅道,“他不適合和你做朋友。”

    樂越有些哭笑不得,昭沅卻只顧著緊緊盯著那女童。因為它剛剛從幼年的父王口中聽到了“棠妹”兩個字。

    那麼這個女童,就是母后?女童見昭沅總看著自己,便盈盈一笑,溫婉秀美的眉目中,已隱約有盛年時母后的神韻。天空之上,湧起大片爛漫的雲霞,絳紅中透著紫氣,女童抬頭望去,開心地喊道:“快了,快了呢。”

    大片雲霞都聚攏向茅屋上方的天空。男童仰首看著天空,露出喜悅的神色。雲霞緋紅的光彩與他周身的金色龍氣相呼應。籠罩在茅屋四周。

    難道這茅屋中的人,是……

    之前種種湧上心頭,樂越突然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想……

    正在此時,忽有涼風驟起,聚攏的雲霞四散裂開,一個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狠狠向著茅屋拍出一道白光。

    辰尚立刻飛身而起,擋開白光,護在茅屋屋頂:“你是誰?敢妄動我們護脈龍神選中的承天命之人?”  

    那白色身影立在半空,冷笑:“承天命之人?這個孩子根本就是違背天道,不該出生!”

    樂越和昭沅看清來者的臉,均大吃一驚,她,竟然是白芝!

    樂越此時已大概猜出事實真相,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白芝像從未認識過樂越和昭沅一樣,冰冷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三條小龍和一個凡人,你們懂得什麼才是真的天道?這個孩子根本早就該死了,他如果出生,所有因果冤孽,便會從此而起。”

    她的語氣狠厲,卻透著虛弱,身體竟然是半透明的,好像下一個瞬間就會消融在空中。

    辰尚皺起臉:“你是一縷精魂吧,帶著鳳凰的氣息但不是鳳凰,有些像器物又不是器物,都不知該算入哪一界哪一類,居然用這種口氣教訓我們?我們護脈龍神奉天帝旨意,觀察凡間的運數,選擇君王定下朝代,這間屋子裡的,就是我選定的開闢新朝代的帝王,你別想傷他!”

    白芝悽厲地盯著茅屋,身影在空中忽實忽幻:“不錯,我只是一縷快散的精魂而已。我留住最後一絲神念,來到這裡,就是為了結果掉這個孩子,了結這段因果孽債!”  

    最後一個字尚未說完,她周身白色的光芒暴漲,仿佛一簇徹底燃燒的火焰,猛地撞向茅屋。

    辰尚搖身變回龍形,身形驟然膨脹,張口吐出龍珠,金光萬道,與白芝化作的光芒在半空中相撞,白色的光芒頓時如水浪撞上岩石般破碎四濺,星星點點的螢光微微亮了亮,便黯然熄滅。

    半天空中,唯有一張白紙飄飄蕩蕩落下,那張紙上,有一隻用黯沉的朱紅糙糙勾畫的鳳凰。(白芝難道就是白紙…)藍衣女童俯身拾起那張紙:“阿尚,她好像……消失了……”昭沅心臟的位置好像被尖銳的東西扎到,有一點從未有過的刺痛與酸澀。(傻龍不會真的煞到白芝了吧…還心痛…)茅屋中,傳出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屋門打開,何老佝僂著脊背自門內走出,跪倒在地,朝天叩拜。

    “老天,多謝你保佑我終於得了一個孫兒。我自知犯下萬劫不復的罪孽,但所有罪過,請只報應在我一人的身上。”

    樂越手腳冰涼,握緊了拳。

    原來如此,原來這就是和氏皇族的來歷。  

    原來這就是他樂越祖宗的來歷。

    人可何變成了禾口和,想來是因為何老本應姓李,這個孩子因靈固村井中的靈芝才能成活,井口之禾,故而改姓和。

    史書記載,太祖皇帝之父和存,十七歲入軍,二十六歲做參將,三十四歲統領十萬兵馬割據一方,五十八歲收服中原十二郡,十分天下,已得八分。

    年六十九歲時,卒,長子和恩繼承父業,終將另外兩分江山取入囊中,即加冕為帝,定國號應,廢前朝舊都,興建新都應京。

    周遭景象又漸漸模糊,年幼的辰尚和龍後、茅屋、郊野、何老,皆被抹去,混沌之中,應京氣象萬千的圖景在樂越和昭沅的眼前鋪開。

    玄色金龍旗幟獵獵飄揚,恢弘的殿宇之上,白髮道人向御座中的皇帝道:“千秋業,萬古城,始於龍,亂於鳳,破於百里,亡於慕。”

    第104章

    原來這便是真相,原來這就是因果。但為什麼要讓我知道這些?到底誰欠了誰的債?到底哪些改還?到底我是誰?何業的後代?和氏的子孫?李庭的兒子?還是青山派道名樂越的弟子?樂山、樂水、樂世、樂生、樂家莊、靈固村。

    

    我究竟該是誰?樂越茫茫然站著,朦朧中似有一幅幅圖景從眼前掠過,左胸又劇烈地疼痛起來。他咬緊牙關,狠狠一拳砸向身側的虛空,高聲道:“卿遙師祖,我知道你必定在附近,徒孫已經被你老折騰數次,你是否該坦率相告,屢屢將我帶進幻夢之中,到底是為了什麼?”

    空茫茫只有霧氣的天地間沒有回音。

    片刻後,有悠揚的笛聲響起,樂越和昭沅眼前的霧氣中,又暈開一副圖景。

    只是這幅景象,與以往,都大不相同。

    這幅圖景中的天,是赤紅色的,蒼涼的大地上只有黃色的沙土和褐色的山石,有兩人站在光禿禿的峭壁上,鳳捲動其中一人淺青的衣袂和另一人黑色的披風,獵獵作響。

    “妖魔殘部已被困在彈天谷,不用幾日,此戰應該就可以徹底結束了。只是魔帝勇猛,恐怕難以滅他。”

    那黑衣人向前走了一步,冷冷道:“那麼,使君日夜盯著本將,難道是疑心我再通風報信?”

    青衣人隨他轉過身:“不,小仙知道將軍不會再那麼做。小仙奉玉帝法旨前來,是為幫助將軍,絕無監督之意。”  

    黑衣人注視著遠方:“也罷,如今我已是整個天庭的罪人,你即便監督著我,也是應該的。鳳使既然要幫助本將,我正有一事,想託付於你。”他解下腰中佩劍,遞與那名青衣人,“三界之中,只有我知道如何斬殺貪耆,可單憑我之力,恐無法將他滅殺。此劍名少青,與我常用的雲蹤劍本是一雙,都是三界中最鋒銳、靈氣最盛的兵器,倘若我不能完全斬殺貪耆,便要請鳳使相助,務必將它徹底鎮封。”

    青衣人抬手接過劍,鄭重道:“小仙即便形神俱滅,也定不辜負應澤將軍所託。”(應澤和鳳凰老早就認識了)樂越的腦中徹底混沌成一片,雙手抱頭,頭殼,左胸,都劇烈地刺痛起來。昭沅慌忙攙扶住他,腳下猛地一空。

    迷濛中,樂越揮手想驅散眼前的濃霧,有誰抓住了他的雙手,提起他的領口晃了晃,耳中像從高處摔下般嗡的轟鳴一聲,身下感覺到了踏實的土地。

    有人在他耳邊喊:“越兄,越兄……”

    樂越感到深深的無奈:“這次又到哪裡了……師祖,你能不能別再出謎題,直接告訴我實情?”  

    幾滴涼涼的水滴濺到了他的臉上。

    “怎麼辦?樂越他開始說胡話了……老烏龜你不是說他能好的嗎?為什麼越來越嚴重了?樂越如果死了,我就去燒了地府!”

    嗯?樂越豎起耳朵,這個聲音……貌似不屬於卿遙師祖的夢境,依稀是琳箐。

    樂越的領口又被拎住了,琳箐的聲音中帶著濃重的鼻音,一點點水滴再次落在他臉上。

    “樂越,你醒一醒,快醒過來!”

    杜如淵的聲音在不遠處涼涼道:“琳公主,照你這麼天天搖下去,我看越兄這輩子都難醒過來。”

    樂越的領口一松,後腦咚地磕到地面。

    琳箐怒喝道:“杜書呆,你說什麼風涼話!你的烏鴉嘴如果敢好的不靈壞的靈,我就把你……”

    樂越睜開眼皮,捂住後腦,掙扎著坐起來:“不用把杜兄怎麼樣。我醒了。”

    正在跳腳呵斥杜如淵的琳箐慢慢地轉過身,睜大了眼眶發紅的雙眼,突然用手捂住嘴,哇地哭了出來,狠狠一拳砸在樂越肩膀上:“你,你終於醒了!”  

    樂越被砸到的肩膀處傳出一聲悶哼,昭沅從他的領口中搖搖晃晃探出腦袋。琳箐在它龍角上彈了一下:“還有你!我真以為你們醒不過來了。”

    樂越從沒想到琳箐也會哭,一時有些無措。

    琳箐抬袖抹掉臉上的眼淚鼻涕,忽然又笑起來:“不過,你們醒了就好了,醒了……真好。”

    樂越轉頭打量四周。

    他現在身處一間既奢華又奇怪的房間內。

    房間的地上鋪著清涼的竹蓆,但既沒有桌子,也沒有床。他睡在房間的角落裡,另一處角落擺著幾個漆盤,上面放置著精緻的瓷器銀碗還有水晶盤,盛滿了瓜果點心。

    牆壁上掛著琉璃燈盞,裡面燃燒著四五根手指那麼粗的蠟燭,整個房間亮如白晝,但牆壁上卻空蕩蕩的,沒有窗戶,只有一扇石門。

    琳箐站在他的身邊,不遠處杜如淵和商景席地對坐,兩人之間擺著一張棋盤,最令樂越驚訝的是,他和杜如淵的雙手雙足都綁著頗粗的鐵鏈,鐵鏈另一段被釘子牢牢固定在牆上。

    樂越有些搞不懂眼前的情形:“這是……”

    杜如淵捏著一枚棋子,簡潔明了地告訴他:“越兄,我們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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