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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菁打碎再次聚起的黑影。昭漓在天空涼涼道:“殺了這個人,此法立刻可解。”

    樂越的雙手頓了頓,敲昏和禎,飛快點了他幾處止血的穴道,可黑影仍舊因他已流出的血而聚攏。

    樂越大聲道:“水!趕緊拿水!洗乾淨他的傷口。”

    昭沅念動雨訣,黑雲聚攏,淅淅瀝瀝落下雨水。

    樂越借著雨水擦乾和禎的傷口,撕下衣服上的布料裹住。琳菁拋下火球焚盡染血的布,黑影終於消失不見。

    重華子已被拿下,慕延緩緩走到和禎身側,跪倒在地,將昏睡的他扶起,樂越站起身,轉過頭,就算是安順王是他的親爹,可在他心中,自己這個親生兒子怎樣也比不上太子重要。

    樂越正想舉步離開,後心突然一涼。

    他詫異的看見一截劍尖從左胸處穿出來。

    他勉強回頭,看見了安順王驚愕的臉。

    和禎放聲大笑:“樂越,本宮終於殺了你這個雜碎。哈哈哈~~”鬆開劍柄,抱住安順王的雙肩,“爹,我殺了樂越,我們贏了,我可以做皇帝了。你和娘從今後就是太上皇和太后了,哈哈哈~~”樂越踉蹌地後退兩步,緩緩倒下。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突然這樣,他聽見悽厲的龍吟,遙遠卻驚天動地。一如那次在祭壇,被鳳梧刺中時一樣。

    只是這次沒有這麼好命,他的懷裡沒有揣陣法書和太清經,也不會再有師祖保命。

    他勉強抬起左手,手腕上的血契線正在模糊,消失。

    他生來就是個棄子,註定窩囊地生,也要窩囊地死。

    “你應該找的人不是我,去找你真正的命定之人吧。”

    恍惚之間,似乎他不過是要沉睡入一個恬靜的夢鄉,第二天醒來,又是大好時光。那條圓滾滾的幼龍站在他的枕邊,輕輕打鼾,什麼紛爭恩怨都遠離。

    昭漓化作人形,纏住發狂的昭沅,強迫他變回人形,阻擋他撲向地面:“鎮靜,這本來就是必然。”

    琳菁恍惚的問:“什麼必然?”樂越他不可能死,他吃過她的鱗片,他能和鳳君龍神同時定血契,他能從凃城之劫中活下來,他是不是和氏血脈有什麼關係呢,他怎麼可能死。

    昭漓悲憫地看著下方:“麒麟公主難道沒有聽說過我們護脈龍的特性?我們護脈龍神,假如在幼年時擇定天命之人,那麼定下血契的第一個人不會做皇帝,幼龍長大,脫鱗換角之時,就是那凡人壽數將盡之時。之後擇定的第二個人才會是新朝代的皇帝。也可以說,與幼龍定下血契的人,是新朝和護脈龍神的引子。”

    昭沅一點點抬起頭,恍若夢遊。

    怎麼他不知道,他完全沒有聽說過,他從不知道會有這種事。

    昭漓眯著眼看著下方:“引子死了,正主也該出現了吧。”

    連在昭沅和樂越之間的血契之線已經消失了,龍珠自動地從昭沅口中衝出來,在半空中打著圈兒,龍脈游弋,仍然在判斷找尋。

    “在下的名字叫樂越,乃此青山派中的首席大弟子,大家相識一場,就是緣分,請問龍賢弟你貴姓?年歲幾何?”

    “行走江湖,當互相照顧嘛,咱們是朋友,這是應該的。”

    “誰說你幫不上,你幫了我很多!說起來,是你先讓我幫你找皇帝,又讓我做皇帝,我才到了今天這一步,你要對我負責。”

    陰雲密布,滂沱大雨直落而下,落雷閃電驚天動地。

    護脈神?到底為什麼做這個護脈神?為了從鳳凰手裡奪回龍神的位置,為了建立一個江山,守護一個朝代?其實他也不知道怎麼建立江山,怎麼守護朝代。

    他只想守住樂越的江山,樂越的朝代。

    他想一直陪伴樂越,看塵世春夏秋冬,大好光年。

    一道電光擊中了龍珠,龍脈從連在中脫飛而出。

    樂越在朦朧中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在青山派附近的一個山坡上,隱約可以看見清玄派巍峨的殿閣浮在雲靄之中。

    到底為什麼會在這裡,他想不起來了。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人,重要的是從腦子裡一閃而過,而後又忘掉。

    樂越拍拍頭,漫無目的地向上走,看見前方的山頂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青色的衣裳上的流雲紋隨著清風,好像真的會流動一樣。

    樂越立刻喜悅的疾步向前,喚道:“凌之。”

    那個身影回過身,向他露出熟悉的微笑。

    樂越走到他身邊:“啊,我就在想我忘了什麼事,一定是忘了約你見面的時辰了。”

    他在糙地上撿了個地兒坐,隨手拔下一根糙叼進口中,洛凌之在他身邊坐下,一起看遠處的山巒景色。

    樂越道:“你來了多久了?今天師門中事情多不?有沒有做錯事……啊對,你肯定不會做錯事的。”

    洛凌之道:“我做錯了事,已經被罰了。”

    樂越愕然:“啊?罰得狠麼?”

    洛凌之微笑道:“還好,不重。”

    樂越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覺得他的確沒有不好的樣子,才放心地仰躺在地上:“那你以後小心點,特別是我們偷偷見面這事情不要被你師父發現。要不然……”

    不對,好像幾年前,自己就跟洛凌之反目成仇了,那時候還是小孩子來著,怎麼現在突然跟小時候一樣見面了?樂越猛地坐起身,洛凌之挑眉看他:“想到什麼了?”

    樂越揉揉額頭:“沒什麼。”

    不知為何,他突然什麼都不想多考慮。

    “我只在想,這裡風景真不錯,要是能一直都在此處,看日出日落,雲生雲起就好了。”

    洛凌之卻站起身:“可是你不能一直在這裡,你該回去了。”

    樂越詫異,不知不覺也跟著起身:“我才剛來。”

    洛凌之微微笑道:“你忘了麼?時辰到了,越兄,你該回去了。”

    樂越拍拍身上的糙:“老規矩,我先走?”

    洛凌之頷首:“老規矩。”

    樂越迴轉身,下山的路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他再一轉頭,洛凌之也變得模糊遙遠。

    他抬手想抓,卻突然睜開了雙眼。

    師兄,展信佳。最近你過得好不?我和師弟們都很想念你。清玄派的弟子還是哭著要加入我們青山派,兩天前收徒時,隊伍都排到山門那裡,我和樂晉樂泰每天都團團亂轉,連樂魏都收徒弟了,嘿,真不知跟著他能學成什麼樣子。我要囑咐廚房小心看緊些。樂韓越來越羅嗦了,每次他一講經底下的弟子準會全部睡著,我不能每個都罰,祖師堂里跪不下啊。大師兄你知道有治羅嗦的方子沒,推介給我一個。另,白狐夫人讓我問你,你給我們找到嫂子了沒有,如果沒找到,她有個漂亮的同族妹妹想介紹給你,聽說很嫵媚。對了,你上次送來的酒很好喝,樂魏很喜歡,能再送幾十壇不?樂越拋下手中的信紙:“這個樂吳,越來越不像話,每次來信就是要東西,當他大師兄我來錢很容易?我是大俠,不是財主!”說著,卻笑了起來。

    杜如淵翻著書慢悠悠道:“越兄,你就得意吧,難道我們看不出你的顯擺之意?令師弟如今撐起了一方門派,今後你捅下再大的婁子也有師門撐腰。”

    樂越摸摸下巴:“是啊,我們官道上有皇上撐腰。江湖上有天下第一玄道門派青山派撐腰。難怪別人老來砸我們的牌匾,說我們天下第一俠的名頭來的有貓膩。”

    孫奔向口中丟了一顆炸蠶豆:“有後台怎麼了?有後台更證明我們是金子招牌。童叟無欺。”

    飛先鋒嗯嗯地點頭。

    哐當,一聲巨響自大門處傳來。

    一個操著山西口音的聲音在門外叫囂:奶奶的,現在的毛孩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這種牌匾也敢掛!我晉中黑風俠不過閉關幾年,就被當成死人了?掛這種匾,先問問老子手中的大錘答不答應!“廳中一時寂靜,只有商景喝茶的聲音淡定的吱了一聲。磅當,這次是門板落地的聲音。“那個孫子趕出來與老子一戰?”

    廳中再次沉默,琳菁抓起一把瓜子,向外一比:“那不管我們降妖堂的事,你們出去吧。”

    樂越拍拍衣裳起身:“就有我這個總舵主出面與他一戰吧!”

    話沒說完,一枚核桃就丟到了他身上。飛先鋒扮個鬼臉,唔唔吱吱幾聲。孫奔露出雪亮的白牙:“總舵主?誰答應的?”

    杜如淵爺捲起書:“是啊,越兄,不可自封,不可自吹啊。總舵主,你麼?呵呵~~”樂越嘆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好歹我也差點做過皇帝,做個總舵主怎麼了?”廳中的眾人都好像沒聽見一樣轉過頭。

    樂越挑了把鈍口長劍,迎了出去。

    左胸的傷口,如今只剩下一枚淺淺的印記,是羽毛的形狀。九凌逼他吃下的鳳丹,由九凌僅剩的法力凝結而成,在最後救了他的性命。

    他睜開眼睛,發現的是一片混亂。和禎已瘋,百官在滂沱大雨中茫然無措,樂越驟然復活,大雨頓住,百官以為神跡,匍匐在地,口呼萬歲。

    山呼海蹈中,了看了看自己已什麼線都沒有的左胸,心中一片輕鬆。他大步走到大殿廊下,高聲道:“各位大人請起。安順王爺說的不錯,我的確沒資格做皇帝。我也沒資格做樂王。我樂越就是個老百姓的命。在皇宮混吃喝喝了這麼久,實在對不住。”

    百官驚詫,有人高呼道:“樂王殿下萬萬不可,你是承天命之人,你若不做皇帝,江山社稷,將由誰來擔起?”

    樂越撿起那頂帝冠:“我知道有一人,可堪此任。定南王杜獻,仁慈睿智,才是真正的帝王人選。和氏江山,已到盡頭。只要能造福百姓,讓天下太平,何必計較做皇帝的人到底是姓和,姓張王趙李,還是姓杜?”

    樂越舉起帝冠,雙手交與定南王:“如今天下,除了定南王爺之外,在沒有人能儘快還社稷一個太平了。請王爺為了天下,收下這頂帝冕。”

    樂越看向定南王的頭頂上方,那裡從他醒來時,就已經懸著一抹金色,他認得出,那是昭沅的龍脈。

    自他睜開雙眼的霎那,昭沅便撲在他身邊,只是他已無法變成昔日那條小龍鑽進他懷中,即便此刻,昭沅揪著他的衣服站,也不復往日稚氣的少年模樣,而是雍容華貴的龍神形容。

    他是樂越,不是皇族血脈,也不是什麼承天命之人。皇位不屬於他,護脈龍神也不屬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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