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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越仍未反應過來:“蹲?”
杜如淵淡定地把棋子按上棋盤:“蹲牢房。這裡是安順王和太子為我們特地布置的大牢。”
樂越看看畫著精緻花紋的房梁:“這牢房不錯啊。”他動靜一大,左胸立刻刺痛起來,琳箐一把扶住她:“小心一點,傷口別裂開。”
樂越將身體倚靠在牆上:“不礙事,鳳凰一刀都沒有結果掉我,養好傷更是小意思。不過當時我還真當自己要完了。是了,我中刀之後,到底怎麼樣了?”四下張望,“應澤……殿下哪裡去了?”
琳箐冷笑兩聲,抱起雙臂在樂越身邊坐下:“不要提那個外強中乾的老龍!提起就上火!成天吹噓什麼本座要滅天,本座要覆地,結果好嘛,場面剛鋪開,戰都沒戰,它就暈了,傻龍都比它強!”
杜如淵長嘆。
琳箐翻開牆角的一團布,從裡面拖出一本書,藍色的封皮上趴著一隻蜥蜴狀的黑色物體,兩隻爪子緊緊抱住書的一角。
“看,它從那天到現在就是這副死樣子。”
奇玄法陣書五個大字跳入眼中,樂越的左胸處抽了抽,書冊上有一處被洞穿的殘破,染著暗紅色的血痕。
應澤蜥蜴般的身體一動不動,雙目緊閉,肚皮也不見起伏,昭沅飄到它身邊,小心翼翼用龍角碰碰它的身體,再用龍尾在應澤脊背上拍打一下,應澤依然沒有動。
琳箐粗聲道:“老龍沒事,它是自己故意搞成這個樣子的。”
那天,在宗廟中,樂越被鳳梧扎了一刀後,琳箐和老龍都發了狂,琳箐把鳳桐打了個半死,老龍則招雲喚霧,儼然一副要毀天滅地的架勢。趕上前救治樂越的商景從樂越胸口拔出匕首,發現匕首被樂越懷中的兩本書擋住,沒有扎到心臟。商景從樂越懷中取出那兩本書冊,老龍法力招出的罡風卷開了書頁,於是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自那本叫做《太清經》的書冊中浮起金色的符文,半天空中的老龍大叫一聲,就從雲頭上一頭栽了下來。
杜如淵自棋盤邊站起身:“越兄,這本書,還有你懷中的另一冊《太清經》究竟是何來歷?那日在宗廟裡,這兩本書可真是出人意料啊——”“沒錯!老龍看到這兩本書,居然不去打鳳凰,直接就沖你撲過來了,如果不是我和老烏龜檔得快,可能你現在真的已經在陰曹地府了。”琳箐的牙齒磨得咯咯作響,“要不是他,你和書呆怎麼會在這間牢房裡。”昭沅變回人形,皺眉看著琳箐,琳箐看起來好像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可她身上的仙氣很微弱,商景也是一樣。
“琳箐,你……和商景前輩是不是受了傷?”
琳箐苦笑:“傻龍的眼力越來越好了。不錯,我和老烏龜在攔老龍的時候受了傷,若不是那本太清經,可能我和老烏龜都要廢在老龍的手下了。”惡狠狠在應澤的身體上戳了一指頭,“都是他!居然沒打倒鳳凰,把自己一派的打了。”
琳箐和商景都傷得很重,暫時難以使出什麼法力,安順王一黨才趁機撿了便宜,抓了樂越、杜如淵和定南王。
定南王被單獨關進了大牢,安順王和太子忌憚樂越和杜如淵,將他們關進了安順王府的這間囚室。
琳箐最後說:“不過,唯一還算解氣的是,鳳梧被老龍的戾氣傷得很重,恐怕難以好轉了。”
杜如淵自棋盤邊站起身:“所謂世事難料,吾怎麼也想不到,本以為萬無一失的驗親儀式會變成這樣。越兄,你懷中的兩本書,究竟從哪裡得到的?”
第105章
樂越在夢境之中見了太對事情,自己的處境已經不覺得什麼了,從果盤中抓起一片西瓜,咬了兩口,才道:“這本陣法書得自西郡王府。至於另一本,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是我在夢中所得。”
琳箐和杜如淵果然驚訝道:“夢?”
樂越瞄著趴在書皮上的應澤,一字一句道:“我和昭沅,在夢中,回到了四百多年前,見到了卿遙師祖。”最後四個字剛剛出口,應澤的身體動了動,驀地睜開眼皮。
昭沅從琳箐手中接過托著應澤的書冊,樂越再咬一口西瓜:“卿遙師祖他的風采,真是讓我欽佩——”琳箐跨步擋在樂越面前,樂越撐著站起來,把琳箐拉到自己身後。
應澤倒三角的眼睛裡冒出綠幽幽的光:“那本書,是卿遙在夢裡給你的?”
樂越默認。
應澤哈哈大笑數聲:“好!真好!也罷,是他將本座從雲蹤山下救出,就當我還他人情了。”
樂越默默等他笑完,方才繼續道:“應龍殿下,我有一件異常要緊之事想問,不知你能否賜教?”
應澤半眯起眼:“何事?說吧。”
樂越緩聲道:“應龍殿下是不是認識一位叫‘使君’的仙者?”
應澤的瞳孔猛地收縮,使君二字仿佛羽箭,直刺進它的心中。
使君,使君,使君……這個詞很是耳熟。可它記不得誰與這個詞相關。
使君……使君……
朦朧的記憶中,他曾無數次聽人如斯喚過。
“使君真雅量也……”
“若非使君,誰又能與那應澤共事……”
“使君何必為那應澤說情,白白賠上自己的清譽?”
“使君……”
“使君……”
應澤的前爪深深掐進頭皮中,牢房的地面和牆壁轟隆隆抖動,房頂上掉下大塊大塊碎屑。
昭沅被震倒在地,書冊脫手而出,商景從懷中抽出另一本書,打開,書頁中頓時飛出一個金光閃閃的靜字,罩向應澤。
應澤悶哼一聲,抽搐兩下,抱著腦袋的兩隻前爪漸漸鬆開,屋內震動漸停。
幾個穿著清玄派衣服的人推開石門,向內張望,高聲道:“快去通報太子殿下和師父,樂越醒了!”再把門牢牢關上,“守好門,樂越太邪性了,醒過來後立刻就興風作浪。”
過不多時,石門再度打開,太子在一群清玄派弟子的簇擁下甚是抖擻地出現,雙手負在身後,皮笑肉不笑地掃視屋內。他看不見試用了隱身法術的琳箐、商景和昭沅,洋洋得意地問樂越:“妖徒樂越,身在囚牢之中,感覺如何?”
樂越道:“蠻好,比以前住得破屋子強多了,吃得也好,多謝太子殿下款待。”
太子陰惻惻道:“覺得不錯便好。你身上帶傷,剛剛醒來,本宮體恤,不立即審你,讓你多休養幾日。另外,未免你與杜世子二人在此寂寞,本宮特意為你們帶了個同伴過來。”
擊掌兩下,兩名清玄派弟子拖著一個渾身血跡的人走了進來。那人被丟到牆角,凌亂的頭髮下,露出洛凌之的面容。
太子哼道:“不自量力,到安順王府中劫獄!本宮本打算念在曾經同門一場的份上命人無需認真追捕你,卻不想你竟自己過來送死。也罷,正好與你的同黨做個伴兒吧。”
甩袖離去。
石門合攏,琳箐向著石門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在剛剛,她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絕對是孫奔。
樂越和杜如淵上前扶起洛凌之,琳箐勉強運起法術,穿牆而過,沿著那股氣息追蹤過去,果然在庭院中見到了孫奔。
他正單膝跪在和禎腳邊,神采奕奕,滿臉恭順。
和禎俯睨著他道:“你倒是個識時務的人,將那洛凌之的行跡泄露給本宮,你就不怕樂越等人來日找你報仇?”
孫奔露出明晃晃的白牙:“糙民不信他們在太子的手中還能翻得了身。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孫某既然想謀功名富貴,自當懂得跟隨風向。”
太子眯起眼:“好一個跟隨風向!不過,本宮可聽說你的來歷不簡單。”
孫奔簡潔地道:“與糙民有仇的是和氏,其餘人等在當日不過是和氏手中的刀,看著和氏永不翻身是糙民最大的願望。”
太子撫掌道:“果然是能成大事者。不管你來投靠本宮,是真心還是假意,你此時送來本宮一個人情,本宮會暫且將你留在安順王府。”
孫奔叩首謝恩。
琳箐遠遠地看著,待太子離去,遙遙地向著孫奔說:“你不單無恥,還連骨頭都沒有。”
孫奔無所謂地笑了笑,起身邊走邊像自言自語般道:“能彎的才是骨頭,彎不倒的是待折的樹棍。”
琳箐折身回到牢房中,洛凌之經過商景的救治,已慢慢醒來,樂越正在餵他喝水。
琳箐硬邦邦道:“我方才在外面看到了孫奔,他正在向太子表忠心。”
樂越怔了怔,放下水碗:“洛兄,你和孫兄這是何苦。”
杜如淵道:“不錯,即便你用了這等苦肉計,太子也不可能相信孫兄。”
琳箐道:“是啊,剛剛我還罵了孫奔一句,不知道能不能幫你們演得像一點。”
洛凌之虛弱微笑:“難得琳姑娘終於認可了孫兄的人品。”
琳箐嗤道:“才不是呢,我是太明白他狡詐的本性了。”
洛凌之含笑道:“起碼,我與孫兄都進了安順王府,這已算是達到目的了。”
樂越看著他血跡斑斑的衣衫:“有琳箐昭沅和商景前輩在,我和杜兄不會有事,你把自己搭進來有些太不划算了。”
洛凌之坐起身:“我想不出孫兄那樣的好計策,就只能出些人力了,孫兄他……”
石門又被推開,洛凌之及時住口。來人是前來送飯的幾個清玄派弟子,打頭的正是當日帶頭叛離青山派的樂越原大師兄魯休。
魯休將食盒放到牆邊,神色複雜地打量樂越與洛凌之片刻,走將過來,摸出一盒藥膏:“洛師兄,你傷得挺重,這個你留著使吧。”
洛凌之道了聲謝,樂越抬手接下。
魯休眉頭擰得緊緊的,再看樂越:“樂越啊,旁人不知道,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並不相信你自己能做出那麼多邪事,倘若……背後另有其人,你應該想一想那人的居心,及時回頭。”
樂越站起身,直視著魯休,平靜地道:“魯師兄,我小的時候你曾照顧過我,這份同門情誼我一直記著,人往高處走,你們叛出師門,師父讓我們不要記恨,我便不多說什麼。但你若敢誹謗師父半句,別怪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