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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沅連忙咽下口裡的飯道:“唔,我有在吃。”
白狐夫人眼波流轉:“你,也不是人吧,是什麼呢?麒麟?”昭沅脖子上掛著的金項圈讓它全身散發著麒麟的氣息,故而白狐夫人如此問。
昭沅只好含糊地點點頭。
白狐夫人伸手捏捏它的臉頰:“你長得真可愛,將來我的富貴變成人形後也像你一樣漂亮就好了。”
三位狐狸夫人都抱著她們的小狐狸吃飯。白狐夫人的膝蓋上臥著一白一黃兩個毛團,她的話剛說完,那隻黃色的毛團便歪頭看著昭沅甩甩尾巴。
昭沅忍不住用前爪摸摸小狐狸的腦袋,小狐狸抬頭舔了舔它的手,從白狐夫人的膝蓋上跳到它懷中,在它的衣襟上蹭蹭油汪汪的嘴,臥下盤成一團。
白狐夫人掩口笑道:“哎呀,富貴很喜歡你,這孩子比他弟弟愛和旁人親近。”
另外那隻白色的小狐狸果然比較冷酷,一直在淡然地啃著雞肉,看都沒看昭沅一眼。它毛色雪白,異常漂亮,昭沅也想去摸一摸,小狐狸立刻炸起毛,昭沅拿了塊雞肉想討好它,小白狐噌地把頭扭到一邊。
白狐夫人捏捏小白狐的耳朵,嘆息道:“銀瀾這孩子這麼孤僻,既不像我也不像他爹,到底像誰呢?”
灰狐夫人道:“相公不是說,他年輕的時候也是又傲氣又孤僻的麼?”
紅狐夫人嗤笑道:“你聽他吹吧,他還一直說他和我是一個顏色的,當年向我提親的時候說什麼,因為我們兩個一樣的紅,所以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我娘家都覺得它不是眼睛有毛病,就是腦子有毛病,一直攔著不讓我和他好。”
三位夫人吃吃笑成一團,黃毛的小狐狸抬起頭叼住昭沅拿去逗小白狐的雞肉吞了,舔舔嘴,又在昭沅胸前的衣襟上蹭蹭油油的鬍鬚,再次盤著趴下。
吃完飯後,狐老七安排客房,空房不夠一人一間,眾弟子們還是需要兩個或三個住在一起。
大家商議怎麼湊著住,昭沅挪到樂越身邊站,樂越道:“一共十一間客房。師父、三位師叔和琳箐每人單住一間是肯定的。剩下的六間,樂吳,樂韓和我最年長,三個人睡一間吧。樂秦樂晉樂楚也是三人一間。剩下的四間房,其餘八個人每兩人一間。”
昭沅拉拉樂越的衣袖:“我不怕擠,我可以和樂吳或樂韓師兄換換。”
樂越神情很平淡地看了它一眼:“不用了,你還是和杜師弟兩人住一間吧。”
昭沅抱緊懷裡的鴨蛋包袱,低低應了一聲。
其餘人暫時去房裡歇腳,樂越喊了樂吳樂韓一道留下和狐老七及眾夫人們一道收拾飯廳,到後廚洗碗。
紅狐夫人笑道:“你們是客人,不必做這些雜事。”
樂越道:“我們是來借住的,可不是什麼客,老七兄與幾位夫人有什麼日常瑣事只管喊我和師弟們做就是了,像是餵雞澆菜看地之類的我們都會做。希望這段時間別給你們添太多麻煩。”
紅狐夫人嫵媚的眉眼彎彎的:“要是那些凡人都像你們這樣就好了。”
昭沅依然跟在樂越身邊,看他幹什麼,就幫著幹什麼。
樂越道:“你先回房去歇著吧。”
昭沅拿了把掃帚和他一起掃地:“我不累。”
樂越看了看它外行的拿掃帚姿勢,以及亂七八糟被東掃西掃過的地面,道:“呃,你還是去歇歇吧,有時候幫忙幫不好,等于越幫越忙。”
昭沅怔住,慢慢地低下頭,慢慢地放下掃帚,慢慢地走了。
第38章
晚上,沖完澡後,眾人紛紛去泡後院的那汪溫泉。唯獨樂越身上有傷,不能去泡。
他獨自躺在房間內打瞌睡,昭沅悄悄走到他房門前,探頭往裡看了看,敲敲房門。
樂越睜開眼:“你怎麼沒去泡溫泉?”
昭沅走到他的床邊坐下,用亮晶晶的雙眼看著他。
樂越坐起身:“你找我有事?”
昭沅沉默片刻,像下了什麼決心一樣地開口,聲音懇切:“樂越,做皇帝,很好的。比做……嗯,是和做大俠一樣好。我覺得很適合你。”
樂越好像被它這句話震到了,定定地瞧著它,然後吭地笑了,敢情傻龍是來做說客的,它倒是很會向琳箐學。只是,這種話從它的嘴裡說出來,為什麼如此有喜氣?樂越環起手臂,挑眉:“喔?你倒是說一說,做皇帝哪裡好了?”
昭沅握起拳頭:“做了皇帝,凡間的所有人都會聽你的,都敬畏你。”
樂越道:“我不想讓別人都聽我的,而且,皇帝說的話並非人人都聽,有時候,很多人會偷偷罵他。”
昭沅道:“做了皇帝,你可以辦到很多你想辦到的事情。”
樂越道:“可也有很多一般人能做的事情皇帝不能做,還要早起上朝,聽大臣囉嗦,批成堆的奏摺,悶得要命。”
昭沅繼續不屈不撓地道:“做了皇帝,可以娶很多很多美女做老婆。”
樂越抓抓頭:“這個好處的確蠻誘惑的。不過女人太多了也煩得慌,我覺得能娶個十個八個就可以了,後宮佳麗三千,實在有點多,招架不過來。”
樂越油鹽不進,昭沅鬱悶地垂下頭。
樂越道:“就算我願意做皇帝,憑著你我目前的能耐,你覺得我要怎樣才能當上?”
這句話重重戳進了昭沅的死穴,它一聲不吭地悶頭坐著。
樂越揉揉額頭:“我知道你很混亂,我也很混亂。這幾天事情太多,都沒有喘氣的工夫,我想先琢磨一下。”
昭沅點頭點頭。
樂越繼續揉著前額:“看見你,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到此刻他還是不能接受自己真的和龍珠有關,更不敢相信他能和皇帝家扯上關係。如果他真是和氏的後人,那麼這件事情簡直比戲文里唱的還精彩。
不過最近發生的事的確都比戲文更離奇。
樂越長嘆一聲躺下。昭沅站起身,低聲道:“那我,先不讓你看見,我先走了。”它把懷裡抱的那包鴨蛋放在一旁的桌上:“這個,你讓我拿的,我給你帶過來了。”轉身輕輕走開。
昭沅回到自己房裡,在床鋪上抱膝坐著,那隻叫作富貴的黃毛小狐從門外躥進來,跳到床鋪上,蹭了蹭它,鑽進它懷中。
昭沅坐著坐著坐著,終於不知不覺睡著了。
半夜時,它被懷中的蠕動感驚醒,剛睜開眼一動,一道白色的影子蹭地從床上躥下,閃進陰暗的角落。昭沅抬爪揉揉眼,發現黃毛狐還蜷成一團緊挨著它呼呼酣睡,杜如淵早已回來,在另一張床上睡著了,牆角的陰暗處有雙綠油油的眼睛,閃著陰森森的光。
昭沅倒頭,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片刻後,有什麼東西輕輕躍上了它的床,跟著,挨著它的黃毛小狐又開始蠕動。
昭沅偷偷睜眼,發現那隻名叫銀瀾的白色幼狐正用嘴叼住黃毛狐的尾巴,用力地拉扯。黃毛狐被拉得動了動,白狐一松嘴,它立刻又縮回來,挨到昭沅身邊,白狐不屈不撓地繼續湊過來,銜住黃毛狐的耳朵,再拉再拉。
昭沅不禁睜大眼,白狐似有所察,一抬頭,視線與視線恰好相遇。
對視了片刻,白色的幼狐別開頭,在一邊坐下。
黃毛狐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繼續打著呼嚕縮在昭沅胸前。
白色幼狐背對著昭沅突然開口說話:“你小心點。”
昭沅吃了一驚:“啊?”原來小狐狸會說話?白狐聲音生硬地繼續說:“你小心點,我哥哥沒安好心。它想偷你的項圈。我哥哥和我爹一樣,是個財迷,它最喜歡金子做的東西。”
一直好像在熟睡的黃毛狐噌地跳了起來:“你污衊!我喜歡這個哥哥,才來找他。”
白狐坐直身體:“我才沒有污衊你。我在窗外看見你偷摘項圈,聽見我進來的動靜你才裝睡。你再不回去睡覺,我就告訴娘親。”
它跳到地上,頭也不回地向門外走,黃毛小狐耷拉下腦袋,耳尖動了動:“哥哥,對不起,我看你的項圈很好看,想借去玩玩。我保證我只是想借,說不定會還。拜託不要告訴我娘親。”它用水汪汪的眼凝望著昭沅,舔舔它的臉,“我也很喜歡哥哥,哥哥身上有股魚味。我喜歡吃魚。”
它也跳下床,追向白色幼狐:“銀瀾銀瀾。”
白狐頭也不回地鑽出門fèng,黃毛狐緊跟在它身後鑽了出去。
一旁床上突然響起烏龜的聲音:“如今的孩子們真讓人憂心。”
杜如淵坐起身:“不過,龜兄,它們的兄弟感情還是很好的。”他轉過頭看昭沅,“是吧,昭沅師弟。”
昭沅嗯了一聲。杜如淵又問:“對了,昭沅師弟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曾經,樂越也問過它這句話。昭沅點點頭:“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杜如淵道:“哦,真讓人羨慕。”
昭沅重新躺下,狐老七一家和樂融融的模樣讓它有點想家了,想父王母后與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如果樂越真的不願意做皇帝,真的趕它走,它該怎麼辦?要不要還是回家算了?可是回家後該怎麼說,它沒能完成託付,沒臉回去。
等杜如淵又睡著後,昭沅悄悄下床,拉開門走了出去。
夜已深,月亮很亮,它走到最寂靜的後院,在溫泉池邊坐下。
樂越睡到半夜醒來,起身去上茅房,途經後院,發現傻龍正蹲在溫泉池邊,像一匹荒野中的孤狼一樣,寂寞地望著月亮。
第39章
樂越從茅房出來後,想了想,還是向溫泉邊走去:“喂,你怎麼不睡覺在這裡發呆?”
傻龍好像被嚇了一跳,等他走到近前,又露出受氣小媳婦一樣的神情,道:“哦,我這就回去。”
樂越抓抓後腦,幾步外一個聲音道:“哎呀,你就答應做個皇帝怎麼了,你看它,多可憐。”
昭沅又吃了一驚,樂越無語地轉頭:“琳箐,你什麼時候在的?”
琳箐從樹後繞出來:“剛剛嘍,我去房裡找傻龍,它不在,又去找你,你也不在,我猜你們就是出來看月亮了。”
她晃晃手裡的包袱,在昭沅身邊坐下:“我去你房裡時,順便把這包鴨蛋帶出來了。這東西不禁放的,乾脆當宵夜吃吧。”
樹後跟著走出一人道:“很是很是,有星有月有宵夜,真乃快意的人生。”居然是杜如淵,頭頂上依然趴著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