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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越最近見過不少美女,以琳箐為最甚。琳箐像火,像璀璨的星,像晨曦朝陽,能瞬間讓一切黯然失色。西郡主如番邦傳進中原的大麗花,艷麗中帶著一股豐瑞與強韌,方才的鳳凰少女則似天上彩雲,絢麗無匹。
但這世上還有一種美,如請月出雲,如花映靜水,嫻雅端莊。
樂越一時間有些出神,馬車已緩緩前行,將要經過樂越和昭沅眼前時,恰有一陣和風,掀起了一側的小簾,樂越再度有幸掃見了澹臺小姐的側顏。
只是,他依稀瞄到澹臺小姐肩上有一隻嫩黃的絨團,似乎還蠕動了一下。
昭沅看到的遠比樂越多,它看見那隻嫩黃的絨團向他們這邊轉過頭,睜開黑漆漆的眼。
是一隻雛鳥。難道是雛鳳?可是,方才那位凰女或是澹臺小姐的護脈凰神,沒道理另外還有一隻。
昭沅抓抓頭,而且,鳳凰有黃色的嗎?杜如淵回答:“有,金鳳主大貴。”
昭沅於是把在澹臺容月肩上看到雛鳥的事情說了。杜如淵也道奇怪,按理說,護脈神只有一個,沒道理有同種的兩個一起在身邊。“或者是因為那隻金鳳凰太小,所以要其他鳳凰幫忙?”
琳箐插話道:“金鳳凰主皇后運,彩鳳凰主嬪妃運,這兩隻可差了很多。”
或者因為澹臺容月是皇后還是嬪妃尚且不一定,方才出現這種情況?琳箐又道:“當然啦,還有一種情況,就是那隻根本不是鳳凰而是黃鳥。”鳳凰族還有將其他禽族帶在身邊做隨侍童子的習慣。
鳳桐身邊的小童就是一對喜鵲,所以,那隻幼鳥是凰女豢養的小黃雀也不一定。
昭沅半猶豫地點頭。
吃完晚飯後,琳箐把昭沅拉到一邊:“喂,今晚陪我出去一趟。我想去查查那個凰女的來歷。”
昭沅知道琳箐根本不是去看鳳凰,她是想去看看那位澹臺小姐。可是它不會說破。
半夜,昭沅和琳箐一道來到鎮西王府上空,隱隱察覺到鳳凰的氣息從內院一側廂房中傳來。廂房還亮著燈,琳箐拉著昭沅降下雲頭,昭沅已經能使用隱身術了,琳箐又在它身上加了一道法障,據說可以不被鳳凰發現。
一龍一麟來到有燈的床下站著,聽見裡面傳來女子談話的聲音。
“……今日的境況是小時候怎麼也想不到的。我還記得當時容月你說,將來要嫁給學問不輸你爹爹的郎君。我們還笑你是不是想嫁給那個鬍子一大把的莫太傅來著。”
琳箐聽見“容月”兩個字,立刻嗖地穿牆而過,進入房內,只見房中燈下端坐著兩個華服少女,一群婢女立在旁邊。
右首一身重孝的不用說是楚鈴郡主,她換了女裝後比男裝時好看了一些,雙眉鋒利,帶著些許英氣。
左首那位應該就是澹臺容月了。
琳箐細細打量,澹臺容月穿著一身淺綠的長裙,罩衫上繡著折枝茉莉花紋,十分淡雅。她的頭髮烏黑而濃密,梳成雲鬟,只綴著幾件釵飾,精緻又不嫌繁複,琳箐不得不承認,她長得確實不錯,艷麗的凰女站在她旁側,卻一點也搶不了她的光彩。她舉止神態異常優雅,兼之看起來端莊溫柔,正是像樂越這種凡間男子最喜歡的類型。
琳箐順帶鑑定了一下凰女的羽色品級,這隻雌鳳凰在鳳凰族中等階應該不低,被她護佑之人,必定是後宮中的佼佼者,大約是個貴妃或最受寵的妃子之類。太子尚未登基,澹臺容月可能要先做太子妃,這隻鳳凰正合她的身份。
聽了楚齡郡主的話,澹臺容月輕輕笑起來:“是,我也記得,若珊你那時說,你要嫁給最厲害的大將軍,我也問你是不是要嫁給張飛。”
兩人不禁掩口而笑,楚齡郡主收笑嘆道:“我家中遭此變故,不得不拿自己做賭注,為了西郡一搏。倒是還差不多真能找到個很能打的人。”
澹臺容月肩上的那隻雛鳥依然在,它縮成一團在睡覺,琳箐一時也判斷不出它是小鳳凰還是小黃雀。
昭沅試著想往近前湊一湊,雛鳥動了一下,突然抬起頭,一雙黑亮亮的豆豆眼直看向昭沅。昭沅有些驚訝,澹臺容月身邊的凰女都還沒有察覺,這隻雛鳥居然能看到他們。
雛鳥歪頭看了看昭沅,又看看琳箐,小翅膀撲扇了兩下,向前跳了兩步。
昭沅捏了一把冷汗,唯恐招來凰女的警覺,琳箐奇道:“這小鬼還挺機靈。”
澹臺容月正向楚齡郡主道:“王爺和王妃遭此暗害,若珊你為何不請皇上主持公道?我不大懂朝政,但亦知道,倘若擅動兵戈,私自解決,挑起兩郡戰事,可能反會獲罪。”
楚齡郡主冷笑:“請朝廷主持公道?我父王和母后被人毒殺天下皆知,兇手何人更是一看便知,刑部的官員過來,卻說證據不足,疑點重重,此案恐會變成懸案。北郡敢這樣做,就是有十足的把握王法會護著他們。既然朝廷不能給我公道,那我就自己求個公道!”
雛鳥站在澹臺容月肩側最靠外處,顯得越來越興奮,連連扑打翅膀。
楚齡郡主又道:“容月,你這次進京,是要做太子妃了吧?”
澹臺容月沒有回答,但眉目間有些哀愁。
楚齡郡主笑道:“傻丫頭,有什麼好愁的,太子的年紀和你正般配,聽聞相貌英俊,才學好,自幼在玄道門派修習,武功也高。這樣的郎君能羨慕死天下的女人。”目光落在澹臺容月纖長的雙手上,嘴角微彎,“你的命可比我好多了。將來可能還會做皇后。你如果現在就是皇后便好了,我就不用出此下策。”
澹臺容月搖頭:“從古到今,後宮之中,哪有人能安生過活。你爭我斗,處處心機。還不如找一個種田的,打魚的,只要不餓肚子,足夠過活,彼此真心相待,兩個人相依相伴到老便可。”
楚齡郡主嗤地一笑:“真是不知人間愁苦的大小姐說出來的話,真的讓你嫁了種田的,打魚的,曉得了世間的辛苦,你就知道剛才說的話有多蠢了。這世上,什麼東西不靠爭?老天只會眷顧聰明人,強者生,弱者亡。”她拉起澹臺容月的手,“好妹妹,我先提醒你,若是不必旁人強,原本是你的東西,也會變成旁人的。”
澹臺容月的神色中並沒有贊同只是笑了笑,不再反駁。
她肩上的雛鳥扑打小翅膀,猛地一躍,筆直地一頭向昭沅撞來。
昭沅吃了一驚,下意識後退,雛鳥已砰地撞在它胸口,拍著翅膀叼住昭沅的衣領,嗖地落上它肩頭,再奮力扇翅上躍,往昭沅臉側啄了一下,親昵地用腦袋拼命蹭。
昭沅手足無措,琳箐本要拍向雛鳥的手也僵住了。
凰女豎起眉毛,向這方呵斥道:“什麼人?!”
昭沅和琳箐還沒打算溜走,房中的澹臺容月、楚齡郡主和其餘人先都愣了。凰女方才醒悟自己不小心喊出了口,忘記有些事情凡人察覺不到。
澹臺容月訝然問:“鳳鈴,怎麼了?”
鳳鈴眼睜睜看著黃鳥在空中某處又蹦又跳,暫時低下頭:“小姐,抱歉,我方才……”
楚齡郡主緩緩起身:“看來容月妹妹的這位女婢已經察覺到了。”她忽然看向昭沅琳箐的方向。雛鳥撒嬌地依偎在昭沅的頸側,琳箐和昭沅俱大疑,難道楚齡郡主又是一個能看得見護脈神的凡人?楚齡郡主向著琳箐和昭沅的方向朗聲道:“姨母,既然容月妹妹已經發現,你就出來一見吧。”
從琳箐身側的屏風後,緩緩走出一個人。昭沅琳箐愕然,這個人他們進屋時就在,原來是在偷聽,他們還以為是安排在屏風後侍候的女僕。
那人走出來後,琳箐才發現他們認識——論武大會上曾做過評判的南海劍派宗主綠蘿夫人。
楚齡郡主走到綠蘿夫人身側,向澹臺容月笑道:“這是我遠親姨母,聽聞容月妹妹來到府中,一時好奇想看看。但她身無封銜又是江湖中人,唯恐唐突,就在屏風後偷看了。”
澹臺容月起身,向綠蘿夫人行禮道:“夫人是長輩,本該有我前去拜見。是我失禮了。”
綠蘿夫人向前兩步,上下打量了一下澹臺容月,微笑道:“澹臺姑娘美貌溫柔,端莊知禮,不愧是丞相千金,和太子實在般配。澹臺容月低下頭,楚齡郡主趕緊插話:“姨母,你在江湖上待太長時間啦,說話也變得和耍劍一樣,直來直去。容月這次只是奉命陪太后說話,其他的事,還沒公開提呢。”
綠蘿夫人尷尬地笑了一聲:“啊,是,我方才一時口快,亂說話了。實在是澹臺小姐這麼好的姑娘太過少見。我若為人母,一定想要一個你這樣的兒媳婦。”
澹臺容月的臉微微染了些紅暈,道:“夫人過獎。”
楚齡郡主咳了一聲:“姨母,我們別總是在嫁人的話題上說個不停。夜已快三更,容月妹妹需回房休息了。”
琳箐向昭沅道:“沒什麼可看的,我們回去吧。”
昭沅點頭,可那隻雛鳥賴在它肩膀上,依偎在它頸側,昭沅想趕它下去,它用兩隻小爪緊緊抓住昭沅的衣服,腦袋在昭沅脖子上討好地蹭。
昭沅不知該如何是好,琳箐笑嘻嘻地在旁邊看熱鬧:“和你這麼親熱看來它不是小鳳凰,要不然我們拐它回去?”
昭沅向一旁瞄了瞄,凰女站在燈下正暗暗用刀一樣的目光刺向這裡,假如他們敢拐帶這隻雛鳥,一定會死的很難看。昭沅無奈向琳箐求救,琳箐輕輕捏住雛鳥的小身體,強行把它從昭沅肩上扯了下來,放到一旁的屏風頂上,再使了道定神咒,方才解決了這塊牛皮糖,迅速撤離房中。
回到住處,樂越他們都還沒睡,詢問琳箐和昭沅有沒有查到什麼。
昭沅說,沒有,只是看了一會兒郡主和澹臺小姐還有綠蘿夫人聊天。
琳箐道:“也是有的嘛,起碼我們知道了,那隻凰女並不怎麼厲害,不需要在意。”
結果,當然是被樂越和杜如淵恥笑了一晚上跑去偷聽閨房中聊天,白做無用功,琳箐很鬱悶,恨恨地去睡了。
四月二十日,第一輪比試正式開始。
一大清早,樂越與所有參選人一起打九邑城外的校場處集合。經過數日挑選,總共剩下了八十名待選人。校場上竟密密麻麻站著許多兵卒,手執木棍,站成一個四方陣。西郡王府的外務總管站在高台上,展開一幅捲軸,宣讀楚齡郡主親自擬定的武藝比試規則。
這次武藝比試很有些與眾不同,場上共有八百名兵卒,每十人編成一隊,每隊皆有編號。校場上木桌的簽筒中裝滿寫有編號的竹籤,參選人依抽籤選定跟隨自己的十人,在四月二十到四月二十五這幾天磨合鍛鍊,四月二十六到四月二十九四天內各隊進行比試。前三十名者進入下一輪篩選。